夜过三更, 一道黑影从翻过窗进房。床榻上,萧鎏霜警觉地睁开眼, 握住枕下的匕首。
直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靠近, 她才放松下来, 坐起身道:“可还好?”
萧子垣扯下脸上蒙面的布巾:“夫人放心,一切顺利。”
用桌布将透光的窗纸遮住, 萧子垣才点燃蜡烛, 用一只炭笔在白布上画出了孔雀台中大概的布置。
萧鎏霜披上外衣下床,萧子垣一边画,一边同她解释:“皇帝起居的紫宸殿及周围我没有去,谨遵夫人吩咐,不敢冒险。我想那陈国先帝也不会将你小叔叔葬在这些地方。”
“后宫中也无甚可疑之处, 住有妃嫔的宫殿都有人常常来往, 你小叔叔的尸骨被他特意带走, 总不会就随意葬在哪处地下,否则直接弃之不顾不是更好。”
“对了, 我还去了一趟八宝塔,据说是陈国先帝严玉关临死前笃信神佛之说, 特意修建礼佛所用。那处有人把守,我没能靠近。想来, 也不会葬在这种地方才是。”
“唯一可疑的,反而是这幽芳庭,也就是所谓的冷宫。”
萧鎏霜皱眉:“这幽芳庭…”
她少年时虽然来过这孔雀台,但幽芳庭乃是冷宫, 她当然不可能去过。
“此处有高手。”萧子垣脸色难得有一分凝重。“我同她交了手…”
萧鎏霜瞪了他一眼:“你答应过我不冒险的!”
萧子垣连忙讨饶:“那人实在了得,觉察到我在窥探,立时便动了手。好在她也没有闹大的意思,见我退去,便不再计较。”
“看来不是宫中之人。”萧鎏霜喃喃,若是宫中护卫,不可能任由萧子垣脱身。“只是,被打入幽芳庭的妃嫔,怎么会有这等高手相护。”
“看来这陈国孔雀台中,还藏着不少秘密啊。”萧子垣屈指敲了敲桌面。
萧鎏霜点头:“夜深了,先睡吧,之后我想法子在白日去那里一探深浅。”
将烛火灭去,室内归于静寂。
这日一早,严书辞穿着一身太监的衣裳,低着头快步穿过回廊。
他活到这么大,就没出过几次宫,这回借了身边小太监探亲假的机会,一定要出宫看看热闹。
“前面的小太监,过来过来!”
严书辞一抖,他可不能被发现了,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加快脚步往前。
“给咱家站住!”身后的老太监气喘吁吁地追上他,拎住他的后领子,没好气地道。
“你这耳朵怎么长的,公公我叫那么大声儿,你愣是没听见!”老太监教训道。
严书辞埋头听训,就怕被认了出来。
老太监结结实实骂了他一顿,这才道:“尚衣局为教坊准备的衣裳做好了,那群小兔崽子不知道哪儿玩去了,公公我找不着人送衣裳。恰好你路过,就由你帮忙送去吧!”
严书辞一惊,那他还怎么出宫?
“公…公公,我今日要出宫探亲…这…”
老太监打断他:“探亲哪有差事重要,还不快去!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么不懂事?”
严书辞赶紧闭嘴,他可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抱着一大堆衣裳,严书辞艰难地进了教坊,那老太监果然就是想找个免费的劳力,真是太重了!
“尚衣局送衣裳来了,你们谁是管事的,快来瞧瞧!”严书辞放下衣裳,没好气地说。
他好歹是个皇子,就算不得宠,从前也没受过这委屈。
萧鎏霜见他年幼,倒了一杯茶水:“辛苦小公公了,喝口茶歇口气吧。”
严书辞接过茶盏放到嘴边,一抬头看见萧鎏霜的脸,整个人都愣住了:“…娘!”
这一声把萧鎏霜叫愣住了,严书辞也反应过来,他娘应该在长春宫里。眼前这个人虽然和他娘长得一模一样,却终究不是一个人。
他娘眉间永远浮着一层淡淡的愁绪,不像眼前的女子,明媚如日光。
回过神的严书辞迅速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萧鎏霜以为他是这样自小入宫的小太监,一时失言才会叫错,也不介意。
将他带来的衣裳对照着单子一一检查,萧鎏霜最后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些。辛苦了,小公公回去休息吧。”
听了她的话,严书辞却没有动,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萧鎏霜奇道。
“我…我之后,还能来看你么?”严书辞小声问道。眼前的人和她娘亲真的好像,还对他那么温柔,他能不能把她当做阿娘,就那么一会儿就好。
萧鎏霜虽然奇怪,还是点头道:“若是你有空,当然可以。”
这孩子不会真把她当娘了吧?
严书辞得了她允许,乐颠颠地出去了。
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萧鎏霜不解地摇摇头。
摸着自己的脸,她回到萧子垣身边,问道:“我如今已经是被人当娘的年纪了?”
目睹一切的萧子垣忍着笑回答:“夫人啊,咱们的儿子都多大了。”
萧鎏霜黑着脸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萧子垣痛得脸都白了:“夫人手下留情!”
*
“这是我从柳州带回来的桃花酒,最适合你们这些小女郎喝,也不怕醉。”纪羡鱼示意侍女为叶栖渔斟了一杯酒。
叶栖渔双手捧起酒盏,抿了一口,羞怯地说:“甜滋滋的,的确没什么酒味儿呢。”
“既然萧鎏霜去了宫中,以后你便留在纪府吧。若是她上门要你回去,自有我来应付。”纪羡鱼又道。
原本他打算把叶栖渔送出京都,叶栖渔却怎么也不肯,只道自己什么也不会,恐怕无以为生。
其实纪羡鱼已经为她打算好,自然会让她衣食无忧,但叶栖渔不愿意,他总不能强求。
叶栖渔听他这么说,红着脸——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有了几分醉意:“多谢二郎君。”
纪羡鱼摇摇头:“若是没有当年的事,你还该叫我一声姐夫啊。”
这话说得叶栖渔心里又酸又涩,一个死了十五年的人,怎么还能在他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
“我三姐…一定是个很出色的人吧?”叶栖渔小心试探道。
纪羡鱼失笑:“她一点也不出色,既不好看,又不温柔,在长姐叶栖凰身边,灰扑扑的,像只小麻雀。”
“我第一回见她的时候,还以为是哪家的侍女,叶家的女郎,怎么会是这样的?”纪羡鱼望向树梢上那缕阳光,面上带着浅浅的笑,似乎穿过时光,又见到了那个倔强沉默的小女郎。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不涨反掉,写得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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