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无题

    “爹爹, 难道我们就要看着阿姐死得不明不白,任那罪魁祸首妄自得意?!”尹明珠不服气地问自己的父亲, 当今尹家的家主尹修。

    尹修坐在主位冷着脸:“尹郑两家乃是世交, 我岂能因为你一个猜测就打上门去, 坏了两家关系。一切根源还在于你阿姐太过任性,你就不要再纠结于此。”

    尹明珠当然不肯答应, 她还要说什么, 这时候,尹东来大步走了进来。

    尹修站起身:“大哥。”

    尹东来和尹修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尹东来得了骠骑大将军之位,被先帝赐婚严若薇,之后他便让自己的弟弟继承了尹家, 做了家主。

    “大哥不是去接公主了么?”尹修看看他身后, 什么也没有。“难道是送去了公主府?”

    尹东来听他提起这遭, 阴沉着脸道:“不必管她。”

    叶栖凰被严城养在长春宫一事已经彻底激怒了尹东来,对严若薇, 他更没了耐心。经此一事,尹东来不打算再给皇族面子。

    尹修对这个大哥一向尊崇有加, 见他眼中含怒,一时也不敢多问。

    倒是尹明珠上前一步:“大伯, 你要为阿姐做主啊!”

    尹修皱眉道:“明珠!”

    “让她说。”尹东来坐了下来。

    尹明珠便将尹明月的事从头到尾都讲与他听了。

    尹东来听完,说:“你是认为,明月与那刘稚之相遇是有心人算计。”

    “对,若是我没猜错, 便是那郑滟!”尹明珠恨恨回答。

    尹东来神情不变:“证据呢?”

    尹明珠被噎了一下,随后才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刘稚之的父亲犯了事,他这才上京,刘家和郑滟母亲家关系那么远,她却上赶着帮忙,还把这人留在郑府住下,分明就是故意谋划!”

    思及郑滟假惺惺地来告知阿姐与人私定终身一事,尹明珠更觉得痛恨。

    “这不过是认为。”尹东来淡淡道。

    尹明珠正要开口,尹东来抬手止住她:“在你阿姐出殡之前,你若能查到证据,我便随你怎么对付郑滟和郑家。”

    尹明珠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俯身向尹东来行了一礼:“好。”

    尹明珠出去了,尹修皱着眉看向自己的兄长:“大哥,你怎么能任她胡来?”

    “不过区区郑家,便是叫他全族倾覆又如何。”尹东来说得杀气腾腾。他心中正憋着一股火气,偏偏还不能诉诸于口。为了叶栖凰的安全,他不能泄露她还活着,成了严城妃嫔的秘密。

    可这让他怎么甘心!叶栖凰是他喜欢的女子,从前他以为她即便是碎,也是碎在自己手中,可事实却是有人从他手上偷走了她!

    尹修明显感觉出了他与平日的不同,小心试探道:“大哥,莫不是陛下做了什么叫你不高兴的事情?”

    尹东来冷笑一声:“他可是陛下,我一个做臣子的,如何敢对他生气。不过这些年,我还真是小瞧了这位陛下。”

    当时他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子,就敢在先帝严玉关面前偷梁换柱,救下叶栖凰,真是好本事啊!

    “大哥...”

    尹东来站起身:“你当好尹家的家主便是,旁的不必多管。”

    说完,抬步向外走去,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

    尹修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

    与此同时,京都城门处,温如故掀开车帘,看着马车旁站立的于飞白,咳嗽两声,问道:“你真要走?这些年本相待你也算不薄,跟在我身边,不比在江湖上风餐露宿来着舒服。”

    于飞白木着脸:“按照当日约定,我保护相爷十五年,偿还相爷为我女儿报仇的恩情。如今时间已到,我自然该离开了。”

    于飞白的身手在陈国乃是一等一的好,这些年温如故身居高位,遭遇过不下二十次刺杀,每回都能安然无恙,全仰仗了于飞白。如今于飞白要离开,少了这么个好用的人手,温如故还真有几分舍不得。当日在苍离道,若不是他正巧派了于飞白出去办事,赶不回京都,那叶栖梧早就死得干干净净。

    “罢了,你既然去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温如故了解于飞白的性子,他下了决定,轻易便不会改变。

    温如故从袖中拿出一只荷包:“便是行走江湖,也该有银钱傍身,这些你且拿去,算是全我们这些年情分。”

    于飞白没有伸手,温如故便道:“这就算你十五年保护我的报酬,本相的命,还值这个价。”

    他将荷包塞到于飞白手里。

    于飞白沉默一瞬,还是收下了,他向温如故抱拳:“此去山高水长,请相爷珍重。”

    “后会无期。”他转过身,向城门外走去。

    温如故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收回目光,眼前是热闹嘈杂的街市,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京都,他又回来了。

    马夫感叹道:“相爷此行可是吃了不少苦,如今一路舟车劳顿,总算是到了京都,可以回府好好休息一番。”

    “像验收洛城渠这等美事,便是再累也值得。”说起这件事,温如故总是苍白着的脸也有了几分红润。

    马夫连忙奉承道:“现在陈国上下都在称颂相爷的功绩,这可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功劳哩!”

    温如故哼笑一声,算是收下了他这句赞。

    只是他不知道,那厢于飞白一出城,便被拦在了官道上。

    于飞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夏栀:“又是你?”

    夏栀笑着点点头。

    于飞白木着脸又道:“如今我已经不为温如故所驱使,你还来寻我做什么。若你要问我有关他的秘闻,那我是不知的。”

    既然打不过夏栀,于飞白便先将话说得明明白白。

    “不是我要找你,是我家主子有话问你。”夏栀让开身,露出身后的萧鎏霜。

    萧鎏霜嘴边勾起一个笑:“前些日子我去查了查阁下的身份,十五年前,你被自己的师兄,落霞山掌令逐出山门。江湖上议论纷纷,却没人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逐出师门。今日我来见阁下,便是想问问,十五年前,你究竟做了什么!”

    说到最后,萧鎏霜尾音上扬,杀伐之气油然而生。

    在谢尧出现在自己面前,萧鎏霜未曾怀疑过落霞山。虽然如今落霞山与皇族来往甚密,但从来江湖帮派与朝廷合作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先有暗中帮助叶家暗卫的谢尧,又有出现在温如故身边的落霞山弃徒于飞白,由不得萧鎏霜不心生怀疑。

    听了萧鎏霜的话,于飞白眼神一变:“你是谁?!”

    “我是谁,这不重要。”萧鎏霜目光冰冷。“阁下不如先回答我的问题。”

    于飞白沉默片刻,而后哑声道:“往事已矣,何必再提。你若是来寻仇的,只管来取我的命便是。”

    “你的命算得了什么?”萧鎏霜眼神狠厉。

    于飞白淡淡道:“我的命的确不算什么,于飞白如今孑然一身,身无长物,除了命,女郎从我这里也拿不到别的。”

    “是么?”萧鎏霜突然笑了。“那落霞山呢?”

    于飞白握着腰间长刀的手一紧:“我是落霞山弃徒,与它已经毫无关系。”

    萧鎏霜摇摇头:“这对我来说不重要,若你今日不肯说,我便只有让落霞山上下血流成河,方能解我心头之恨。阁下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准备让这些人全为你陪葬。”

    “好生狂妄!”于飞白喝道,“你以为自己是谁,能在这陈国境内横行无忌!”

    萧鎏霜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扔向于飞白,他伸手接住,随后瞳孔一缩:“亲传弟子令...你抓了谁?!”

    萧鎏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现在,你愿意说了吗。”

    其实这块令牌是她让夏栀从谢尧身上偷来的。调查过于飞白的过去,萧鎏霜对他也算有了几分了解,想让他松口,再容易不过。算计人心,本就是萧鎏霜最擅长的事情。

    于飞白握紧令牌,片刻后道:“好,我都告诉你。”

    十五年前,陈国京都。

    于飞白怀中抱着一个女婴匆匆赶路,女婴面色青紫,呼吸微弱,是早产不足之象。当时的于飞白奉师命下山历练,四处行侠仗义,偶然解救了流落风尘的妻子,两人相知相爱,不久就有了孩子。

    谁知妻子难产,艰难生下一个女儿之后便去了,临死前拉着于飞白的手求他保住他们的女儿。于飞白遍寻名医,却都得了先天体弱,注定早夭的论断。

    他不肯放弃,有好友指点道,骓阳君门下有一门客极擅岐黄之术,若能求得他出手,他的女儿或许还有救。

    于飞白于是便日夜兼程赶往京都叶府。

    当时的叶家是孔雀台下十二家族之首,门庭甚高,像于飞白这样的江湖人士原是没有资格进门的。但他知道,自己师兄,落霞山掌令与骓阳君交好,凭着这层关系,让他的门客出手应当不难。

    可于飞白怎么也没想到,他站在叶府门前,敲了足足一刻钟的门,才有仆役不耐烦地前来开门。听他说完来意,仆役不屑地笑了一声:“你可知道,你那师兄的弟子竟然敢当众羞辱我家三娘子,如今骓阳君生了气,把他们都赶了出去。你这个落霞山门徒还敢上门来,看在你等了这么久的份上,我就不招呼人赶你了,识趣点儿走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要把门合上。于飞白赶紧抵住门,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我女儿危在旦夕,只有请姚先生出手,算我求你了,让我见骓阳君一面。”

    仆役摇摇头:“我可没这本事。要怪就怪你落霞山开罪了骓阳君和三娘子,要是之前,借着你师兄和骓阳君的交情,这不过是桩小事罢了,可现在...”

    “那我就在这儿跪着。”于飞白说着跪了下去。“跪到骓阳君愿意见我。”

    仆役无奈道:“你这是何必,你跪在这儿又有什么用。”

    于飞白不为所动:“请你帮忙向骓阳君递一句话。”

    仆役叹了口气:“我只能带句话,至于骓阳君肯不肯见你,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他说着,关上了门。

    于飞白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双腿麻木,他将女儿护在心口,心中怀着一点微末的希望,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那点希望渐渐黯淡下来。

    “骓阳君不会见你的。”少年走到于飞白身边。

    于飞白僵硬地转过头:“为什么?”

    “他正在宴请宾客,你一个无名之辈的请求,哪里传得到他耳朵里。”少年面色有几分苍白,生得很是文弱。“更何况,你落霞山得罪的,是他最喜欢的侄女。”

    于飞白站起身,因为跪得太久,踉跄了一下。

    “你去哪里?”少年问。

    “为我女儿准备棺柩。”然后,杀了叶怀虚。

    “等等,”少年阻止道,“说不定,我能帮你。”

    那个少年,就是叶常兰,也就是如今的温如故。

    温如故将他带进叶家,去见了姚先生。

    喝得半醉的姚先生摇着头:“不行,落霞山的人开罪了骓阳君,我不出手。”

    他唤来护卫将人赶了出去。当时的于飞白根本打不过这些护卫,只能狼狈地离开。

    他的女儿永远留在那个冬天,墓碑前,温如故走到于飞白身边:“我听说你在铁匠铺打造了一柄新的兵刃。”

    于飞白没有说话。

    “你杀不了叶怀虚的。”温如故继续道。“他身边高手众多,只怕你还没近身,就先没命了。”

    “那又如何。”

    温如故笑了笑:“我能帮你。我能帮你,杀了叶怀虚。”

    于飞白说到这里,萧鎏霜深吸一口气,将泪意压下:“然后呢,你之后又做了什么。”

    在温如故的指点下,于飞白偷偷赶回落霞山,偷了他师兄的掌令印信。落霞山弟子众多,尤其于飞白上一辈的师叔师伯,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有掌令印信在手,这些在陈国各地游历的弟子,都会听于飞白吩咐。

    叶家覆灭那晚,正是于飞白领着众多落霞山弟子,拦住了叶怀虚身边众多高手,叫他无法逃脱。

    那一晚,落霞山弟子也死伤众多,掌令听闻后,暴跳如雷,将于飞白逐出师门。只是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什么,他最终接下了来自皇族的召请,有朝廷背书,十五年来,落霞山也渐渐恢复鼎盛。

    “怪不得...”萧鎏霜喃喃道,表情似哭似笑,“原来,是如此啊...”

    “到头来,竟还是因为我的缘故。终究是我害了他。”

    于飞白看着萧鎏霜:“我知道的,便只有这些。”

    “你女儿先天体弱,不是我小叔叔的错,你上门求救被拒,是因为你的师门侮辱我在先,可到头来,你恨的却是我小叔叔!”萧鎏霜笑得悲凉。“这算什么道理?你便是要杀,也该杀我才是!”

    于飞白拔出刀:“我的命就在这里,你要,尽管来取便是。”

    他为女儿报仇时便想清楚了,他能向别人寻仇,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向他寻仇。

    萧鎏霜转过身:“夏栀,结果了他。”

    “是。”夏栀收起了平常不正经的神色,从背后缓缓拔出重剑。

    萧鎏霜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风吹起烟灰色的裙角,阳光追逐着她的脚步,这个夏天,快要结束了。

    *

    孔雀台中。

    “你要去行宫?”严城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不行!”

    叶栖凰看着他的双眼,重复了一遍:“我要去行宫。”

    严城只觉得头疼不已,他不明白叶栖凰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你不过是见了尹东来一面,就在这孔雀台中待不住了?!”严城含怒质问道。

    叶栖凰讥讽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把他气得想跳脚。可眼前的人是叶栖凰,是他从少年时就放在心上的女子,是他苦心筹谋才握在手中的凤凰,严城舍不得对她发脾气。

    他勉强忍下那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是我失言了,你在这长春宫住了十五年,还有什么不适应的?行宫哪里比得孔雀台什么都有。”

    叶栖凰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严城脸色很是难看。

    叶栖凰闭上眼:“这几日见了你,我便想起当年死去的家人。要么送我去行宫,要么现在就杀了我。”

    严城指着她:“你——”

    他恨恨地甩了甩袖子:“你难道不想要你弟弟的性命了吗!”

    “我顾不得他了。”叶栖凰近乎呢喃般说道,“严城,你要知道,活着很难,可是死,实在很容易。”

    她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严城。

    偏偏这就是严城的软肋,他再气苦也拿叶栖凰无可奈何。只要他爱着叶栖凰,他在她面前就永远是输家。

    “这么多年了,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欢喜么?”严城眼中是无比浓重的悲伤。

    叶栖凰看着他,面上一片平淡:“你觉得,我会爱上让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么?”

    “那尹东来呢?你心里不还是有着他!”

    叶栖凰轻笑一声:“你二人于我而言,唯一的身份,便是仇人。”

    这句话,简直就是诛心之言。

    严城再也说不出话来,室内陷入一片沉默,叶栖凰却安之若素。

    良久,他才强笑着说:“既然你想去,那便去那里休息一段时日吧,到时我再接你回来。”

    严城神色有些萧索,说完这句话,他郁郁地离开了长春宫。

    因此,温如故才刚刚回府,便听自己在宫中买通的眼线传来这个消息。

    他皱了皱眉,顾不得多想,赶紧备车往孔雀台赶去,正好在宫门口遇见叶栖凰离宫的马车。温如故跳下马车,站在叶栖凰马车边:“阿姐怎么忽然要往行宫去?”

    严城对外的借口是叶栖凰患病,太医建议前往行宫休养,这借口温如故一听便知道是假的。

    车厢内传来叶栖凰淡漠的声音:“养病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你往后,自己,好好的吧。”

    我实在顾不得你了。叶栖凰在心里默默道 。

    “阿姐?”温如故很是奇怪,他还想说什么,叶栖凰却吩咐赶车的内侍动身。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两队侍卫骑马护在车后。

    温如故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强烈,难道是他离开京都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叶栖梧...不,不可能,她哪里有进孔雀台还不被人发现的本事!

    温如故回了府,管家将近些日子发生的大事一一禀报,听到严若薇身死,尹东来追逐刺客进了长春宫之事,他顿时全都明白了。尹东来一定是发现了阿姐,难怪阿姐要离开孔雀台!

    阿姐心中,恐怕对那尹东来还有些念想,这才要离了孔雀台,只为了离他远些罢了。

    温如故脸色阴沉,隐藏了十五年的秘密被第三个人知道,叫他实在不悦。尹东来——

    被温如故在心里念叨的尹东来自然也得到了叶栖凰离开的消息,当夜,他坐在自己院中的石桌旁,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烈酒。

    三日后,尹家挂起白幡,京都但凡有些名姓的人家都前来吊唁。严若薇的葬礼是和尹明月一起办的,太后被禁足,尹东来心中憋着一口气,严若薇被严城送回尹家,葬礼便一切从简了。

    郑滟也跟随着自己的母亲前来,她取了三支香,在尹明月灵前诚心地拜了三拜,这才插进香炉中。

    明月啊,我从来没有害死你的意思。谁知道你会这么傻,为了一个刘稚之,连命也不要了。事已至此,你便好好投胎去吧,下辈子可千万不要遇见这等男人。

    她垂着头,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心中有鬼的郑滟吓得差点跳起来,她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尹家的侍女。

    侍女反被她吓得不轻:“女郎没事吧?”

    郑滟强笑着摇摇头:“你寻我可是有事?”

    侍女点头道:“是明珠女郎吩咐的,邀您去后院说说话。”

    郑滟拿帕子掩了掩嘴角:“怎么忽然想到找我。”

    “女郎与明月女郎交好,如今她去了,明珠女郎伤心得紧,因而才想同您说说话吧。”侍女解释道。

    郑滟其实并不想去,她身旁的郑二夫人却一口答应下来:“我家阿滟与明月最是要好,去安慰安慰明珠,也是应该。”

    能交好尹家的女郎,郑二夫人当然是万分乐意的。

    郑滟不能违背母亲的吩咐,只得跟着侍女去了后院。

    谁知侍女竟领着她往尹明月的院子去了,看着院门,郑滟变了脸色,停下脚步:“明珠要见我,你带我来明月的院子干什么?”

    “明珠女郎正在此处等您呢。”侍女回答。

    郑滟连连摇头:“不,我身体不舒服,我要回家去了!”

    她转过身就想离开,周围却冒出两个身强力壮的健妇,捂着她的嘴,架着她往里去了。郑滟挣扎两下,想呼救,只发出几个微弱的音节。

    尹明月的房中,尹明珠坐在她平日习字的桌案后,目光沉沉地看着被人押进来的郑滟。

    关上门,健妇放开郑滟,她狼狈地坐在地上,抬眼看着尹明珠,勉强挤出一个笑:“明珠,你这是做什么?”

    尹明珠一身黑色的长裙,衬得她肤白如雪,像个精致的人偶。

    “我阿姐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害她。”尹明珠冷声问道。

    郑滟连忙否认:“我没有!”

    “你没有?难道不是你将刘稚之留在郑家,又设计让他偶遇我阿姐,之后更是借着请阿姐做客的理由让他二人独处!”尹明珠恨声道,她和尹明月虽是姐妹,却有各自的圈子,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处,因此没能及时发现尹明月的不对。

    屏风后一个血葫芦一样的人被推出来,郑滟惊叫一声,随后发现,这正是刘稚之贴身伺候的书童。

    书童身上满是鞭痕,他指着郑滟虚弱地说:“就是她,是她让我家主子去勾引尹家女郎的!她说只有这样她才愿意救我家家主!”

    郑滟咬牙道:“胡说八道!休要胡乱攀扯于我!”

    到了这时,她反而冷静下来。

    郑滟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一脸冷淡地道:“你阿姐自己不检点,瞧上了刘稚之,还千请万请让我为她牵线,我实在耐不过她恳求才答应。没想到现在竟成了你们污蔑我的借口,我果真不该应下她!”

    尹明珠见她将一切过错都归咎于尹明月身上,心中愤怒更甚。

    “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郑滟笑了一声:“你叫我来,便只是为了说这些?凭着这下人的胡言乱语就要问罪于我?呵,真是好笑!你尽管把人带到公堂上去,看能不能治我的罪!”

    “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要走了。”郑滟转过身。

    “急什么。”尹明珠开口道,“你回头看看,这是谁。”

    郑滟回过头,只见屏风后又走出一个獐头鼠目,神情瑟缩的中年男人。郑滟瞳孔一缩,失声道:“你不是该死了么?!”

    尹明珠笑了:“我尹家要保一个人,还不容易。”

    这中年男人是京都黑市的地头蛇,郑滟正是通过他一直监视着刘稚之和尹明月的动向。尹明珠花了许多功夫,才找到这个明面上回乡,实际上却被郑家人手追杀的人,暗中保住他的性命,只等今天向郑滟发难。

    尹明珠推了推桌案上的木匣:“这里面是你们来往的书信,当然,你可以找借口说这些并非你的手笔,但这块郑家的玉佩,却是做不了假。”

    为了取信中年男人,郑滟给了他代表郑家身份的玉佩,男人这才肯为她监视尹明月。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尹明珠死死盯着郑滟。

    郑滟后退一步,面色惨白,她再没了辩驳的余地。

    “不...”郑滟摇着头,似乎不肯相信眼前这一切。

    “这都是她自己的错,是她自己喜欢上了刘稚之,是她自己要和刘稚之成亲,也是她自己选择了自尽,与我何干!”郑滟有些癫狂地吼道。

    尹明珠终于站起了身:“如果不是你苦心算计,我阿姐怎至于此!你还好意思说与你无关!郑滟,亏我阿姐将你当做挚友,到了如今,你竟还没有丝毫悔过之心!”

    “挚友?”郑滟大笑起来。“狗屁!”

    “她何曾将我当做朋友?!”郑滟冷笑着反驳,“她若将我当做朋友,便不会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地下我的面子!尹明月,她永远高高在上,仿佛旁人不过都是她脚下的尘土,仿佛我天生就比她低一等!”

    郑滟终于不管不顾地叫喊道。

    “尹明珠,我也不怕告诉你,看着你那个眼高于顶的阿姐被一个别有用心的男人骗得团团转,我真是高兴极了,我这辈子,再没有这样高兴过!”

    尹明珠被她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把她给我押到灵堂,我要她为阿姐磕头赔罪!”

    郑滟被骄傲健妇按住了肩膀,口中还在叫嚣:“你敢!尹明珠,难道你想为了一个死人,毁掉尹郑两家的交情么?!”

    尹明珠走到她身旁,抓着郑滟的头发强行让她抬起头来:“你且看看,我敢是不敢!”

    她领着健妇,强行将郑滟拖到灵堂上。

    今日来吊唁的人众多,看见这一幕,纷纷躲开。议论声四起,尹明珠只是冷着脸,让人拎着郑滟来到尹明月牌位前。尹明珠一脚踹在郑滟腿弯,她狼狈地跪了下去,尹明珠按住她的头,狠狠向地上磕下去:“给我阿姐赔罪!”

    不过两下,郑滟额上便见了红,但她死死咬着唇,怎么也不肯服软。

    “你这是干什么?!”郑滟的母亲郑二夫人推开围观的人群,带着侍女冲上来,却被尹明珠派人拦下。

    “尹明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女儿?!”郑二夫人高声质问道。

    尹明珠抬起头看向她,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她做了什么?若不是因为她,我阿姐也不会死!”

    郑二夫人完全不明白,尹家对外的说法是尹明月暴病而亡,这与她女儿有什么关系?

    尹明珠没有多说,为了给尹明月留一个清白的名声,她和刘稚之的事自然也只能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她心中一痛,又按着郑滟的头磕了三个头。

    郑二夫人看着女儿红肿流血的额头和狼狈的姿态,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尹明珠:“尔敢!尹明珠,你若再不住手,我郑家一定会上门向尹家讨个说法!”

    “讨什么说法。”一身玄衣的尹东来走了出来。

    郑二夫人怒气冲冲地质问:“大将军来得正好,看看你的好侄女做了什么,今天你不给我个交代,我定然不会罢休!”

    尹东来淡淡问:“你想要怎么交代。”

    “让这胆大狂妄的尹明珠,为我女儿跪下赔礼!”

    尹东来冷笑一声,抽出腰间马鞭,狠狠抽在了郑滟身上,她和郑二夫人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在场众人也都被惊得不轻,谁也没想到,尹东来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动手。

    “赔礼?”尹东来冷声道。“贱婢罢了,便是明珠将她立时打杀了,你又能如何。”

    这句话真是太狂妄了,郑二夫人气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恶狠狠指着尹东来。

    尹修站在一旁,尹东来开了口,他便不能出面。虽然他才是家主,尹家崛起却全仰仗自己这位兄长,他要怎么做,尹修也阻止不了。

    尹修隐隐闻到尹东来身上一股酒气,他心中觉得奇怪,不知发生了什么,最近兄长总是借酒浇愁。总不可能是为了长公主的死在伤心吧?这个念头冒出来,连尹修自己都觉得好笑。

    郑二夫人阻止不了尹东来,眼看着自己女儿被折辱,恨声道:“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郑家的确不比尹家势大,可也是孔雀台下十二世家之一,郑家要交好尹家,却不至于要在尹家面前卑躬屈膝。

    最后,郑二夫人是带着奄奄一息的郑滟含恨离开的,母女两人回到家,引得上下一片忙乱自不必提。

    是夜,尹修找到正在喝闷酒的尹东来:“兄长,这一回,我们和郑家,便真是结了死仇。”

    在这么多人面前将郑家的面子往地上踩,郑家岂能善罢甘休。

    “那便是死仇吧。”尹东来漠然道。

    “兄长...”尹修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尹东来放下酒盏,回答道。“我不过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尹家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那不如再进一步。”

    尹修素来沉稳,此时也由不住变了脸色:“兄长!”

    “如今的尹家,便如当年的叶家一样,已是皇族的心头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尹东来拿起酒壶为自己斟酒。

    “何至于此...”尹修喃喃道。

    “当日先帝严玉关与骓阳君叶怀虚并称陈国双璧,一路扶持走来,最后叶怀虚还不是死在严玉关手中。”尹东来眼神幽深。“二弟,我如今才明白,这天下,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去取。”

    同一片夜空下,萧鎏霜与萧子垣正在连夜赶路。

    虽然还在夏天,深夜还是有几分凉意。马车中,萧子垣将萧鎏霜抱在怀中,两人身上盖着一张薄毯。

    “既然叶栖凰已经去了行宫,你又何必这么着急。”萧子垣无奈地抚着她的长发。

    萧鎏霜眉眼低垂:“我等不及了。”

    整整十五年,她等得太久了,已经没有了耐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大肥章送上,下章姐妹相见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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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僧你骨头断了[西游]》by苍洱珠林

    一个修炼得当的骨头精,认为自己是唐僧必不可少的骨头,他娘给她取了一个可爱风的名字——唐小骨。

    找到唐僧后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叫着“爹爹”。

    唐僧看了看这个未发育完全的小姑娘,指着她头上的一小节骨头:我怎会是你爹爹?小施主可别胡言,贫僧可是出家人!善哉善哉……(闭眼沉思)

    唐小骨:我娘亲告诉我你是你爹爹的。(委屈嘟嘴)

    唐僧:你娘亲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唐小骨:白骨夫人呀!这可是她告诉我的,还让那来找你。

    唐僧:……你确定不是那个妖怪要吃我?

    结果,唐小骨在他们四人队伍里相处的十分融洽。拔着孙悟空的毫毛吹出一大堆的猴子侯孙,追着戳他们的屁股,爬上猪八戒的头上,拧他的耳朵,在他肚子上睡觉,扯一把沙悟净的胡须当……围巾?

    后来还和红孩儿称兄道弟,伪装成那第八只蜘蛛精大闹盘丝洞?

    九九八十一难之后,佛光普照成了一个佛系骨头?

    唐小骨:圣僧,我到底是不是你的骨头!

    师父,这小姑娘太太太可爱了!

    阅读指南:

    1.话痨沙雕风,原著向。

    2.CP待定,会晚一点出现。

    3.超可爱的小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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