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日严若薇进宫提到的话叫他心中在意,处理完朝事之后,严城吩咐摆驾淑妃的长春宫。
“陛下要来?!”小宫女惊喜道。
在这后宫之中,只有得了陛下的宠爱才是真的,淑妃不争不抢,窝在这长春宫半步不出,她宫里的宫人们外出做事时也少了两分底气。
更别说淑妃所出的五皇子严书辞不受宠,未曾担任什么要职,眼见未来无望,恐怕只能做个无实权的逍遥王爷。心思活泛些的,早已寻了门路到别处去了,再不肯留在这儿烧冷灶的。
小宫女是家里穷才被卖进宫做宫女的,在宫里无亲无故。她也没有更多野心,只盼着淑妃得宠,日子好过些。
小宫女喜欢淑妃,理由也很简单。在她眼里,淑妃实在是太好看了。从前没进宫的时候,她以为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这么美呢。
这样美的娘娘,陛下怎么会不喜欢呢?小宫女有限的见识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见她这样冒冒失失的,长春宫的大宫女寒烟嗔了她一眼:“学了这么久的规矩又全忘了?冒冒失失的像个什么样子。”
小宫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一会儿又悄悄靠近寒烟,小声问道:“今日陛下真的要来?”
寒烟点点头:“旨意都传下来了,难不成还有假?”
小宫女有些激动:“娘娘该趁这个机会…”
她还没说完,被寒烟一把捂住了嘴,寒烟厉声道:“娘娘的闲话,也是你能说的!”
小宫女噘着嘴低下了头。
寒烟转过头看了一眼帷幕后的淑妃,她手里捧着一卷书,神色浅淡,并没有因为严城要来有什么特殊反应。
寒烟眼中划过一抹忧色,她可以说是淑妃身边的老人了,从十多年前她进宫起直到现在,一直侍奉左右。
是以,她对陛下和淑妃之间的纠葛,还是颇有几分了解的。淑妃和陛下,哪里是淑妃不得陛下恩宠,分明是陛下小心翼翼待着淑妃,生怕惹了她不悦。
唉,陛下和淑妃之间的关系,终归不是她这个下人能置喙的。
寒烟招呼着小宫女,既然陛下要来,晚膳便不能那么简单,要早些去膳房安排下。
延庆宫,刘贵妃听了底下人回报,皱了皱眉:“长春宫?陛下怎么想起淑妃了?”
“陛下天心难测,岂是我等下人能揣度的。”小太监细声细气地回答。
刘贵妃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她不太在意这个消息,淑妃虽然母凭子贵封了妃,却并不得盛宠,在这皇宫如同半个隐形人。在刘贵妃眼里,儿子不成器的淑妃完全不配做她对手。
她喃喃道:“只要不是去姓胡那个小狐狸精那儿就好。”
小太监低着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刘贵妃嘴里姓胡的小狐狸精,是新近入宫就被封为昭仪的胡昭仪。年轻貌美,仗着陛下盛宠逆了刘贵妃好几次意。
碍着严城对她正是新鲜,刘贵妃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做什么。只等她失了宠再来慢慢炮制。
抬起保养良好的手,刘贵妃居高临下地说:“你做得不错,且下去领赏吧。”
小太监欣喜地答应一声。
夜幕降临,寒烟使人将宫门口悬挂的灯笼点亮,灯火照亮了寒夜。
远远听到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寒烟赶紧带着众宫人在门口迎接。
“见过陛下!”
严城抬手,示意他们免礼。
淑妃并没有出来,不过也没人觉得奇怪,她一向是如此的。
严城步入内室,淑妃还是那般姿势,倚坐在榻上,神情冷淡。
她这姿态明明有些轻浮,偏偏由她做出来是那样好看。
严城挥手,让宫人退下,随后坐到淑妃身旁,轻轻抽去她手中的书卷:“天色已晚,别看书了,小心伤了眼睛。”
淑妃任由他动作,手中没了书,她缓缓抬起头,淡漠地看着严城。
严城呼吸一窒,在她面前,他不是陈国的君主,而永远是十多年前手足无措的少年。
淑妃却不在乎他心里如何翻滚,轻启朱唇道:“你今日来做什么。”
这句话叫严城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了。
“便是没有事,我不能来看看你么?”严城眼神带着几分忧伤。
淑妃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那你看过了,可以走了。”
严城黯然道:“我们之间,非得这样吗?”
“那你还想如何。”淑妃的声音空灵。
严城握住她的手:“我不过是欢喜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都会给你,只要你开心些许。”
“那杀了我。”
严城哽住了,随后有几分气急败坏地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淑妃没有理他,眼神飘忽,她这副样子,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严城看她这样,软下声安慰:“书辞年纪渐长,我想着他的身份特殊,不必领什么实务,免得惹了人眼。他只开开心心过着便好,等他再大,便可以分封出宫,我一定为他选一处合适的地方…”
说起儿子,淑妃的眼神动了动,总算没有一开始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若是书辞能分封离京,她是不是也能脱离这个华丽的牢笼?
严城见她有反应,暗自欣喜,继续说了下去。
檐角的风铃在风中摇摆,声音清脆。
萧子垣接住信鸽,从它脚下取下纸卷展开,看了后,轻笑起来。
“笑什么呢?”萧鎏霜在他背后探出头来。
萧子垣把萧鎏霜揽在怀里,将纸条交给她。
“谍网的人也没有查出温如故的身份。此人戒心甚重,我们的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原以为他不过是个寻常权臣,倒是我小瞧他了。”萧子垣说得不甚在意。
萧鎏霜看了,道:“京都的暗探首领看来是生疏了,该是要见他一面才是。”
“陈国遥远,便有些人心思浮动,也是应该。”萧子垣与她十指相扣。“见一面也好,让他好好查查。我现在,是越来越好奇这温如故的身份了。”
翌日,朱砂奉上拜贴,正是来自叶家。
“看来,叶正已经做出了选择。”萧鎏霜扬起一个满意的笑。
叶正便是叶南枝姐妹的父亲,如今叶家的家主。
萧鎏霜本来不打算见他,她回来只为复仇,不在意叶氏如何。如果不是叶栖渔小心思太多,她不愿浪费时间管教,她也不会去寻这支旁支。
“去把叶栖渔叫来。”萧鎏霜随即吩咐道。
有侍女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叶栖渔便来了。
“阿姐。”她俯身行礼,姿态拘谨。
萧鎏霜淡淡道:“今日带你去见见叶氏列祖列宗。”
叶栖渔不太明白,她困惑地看向萧鎏霜。
“昔年叶氏覆灭,祖宅被尹氏所夺,为了彰显皇族宽仁,有一支叶氏旁支留得性命,在京都叶氏祖坟旁结庐而居。”萧鎏霜几句话解释清楚。
“你是二房嫡出女郎,你父母,便也被葬在祖坟。”萧鎏霜又道,“虽然他们没能养你,终归给了你性命,该去拜祭一场。”
父母…叶栖渔局促地捏着衣袖,答道:“是。”
马车已备好,萧子垣扶着萧鎏霜,登上马车。
叶栖渔自然在他们后一辆中,萧鎏霜见着她的脸就觉得闹心。
叶家的祖坟在京郊,不过离京都也不算远。
远远地,能看见一座白墙黑瓦的寻常屋宅,门口悬着叶宅的匾额。
这个时候,才能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叶氏是真的落魄了。
叶宅内,叶南枝催促着妹妹:“爹爹说了,今日有贵客前来,你快些装扮好出去迎接。”
叶南依撇着嘴:“就咱们家这情况,哪有什么贵客会上门?我看是上门来侮辱还差不多!”
叶南枝无奈地看了妹妹一眼。
叶南依有些不服气,嘟囔着:“本来就是…再说了,装扮什么?咱们统共就一套能见人的绫罗衣裳,首饰也就那两样。以前的衣服首饰,早就卖的卖,当的当了。”
她说着,眼眶有些红了。在叶南依记忆里,她幼时也是享过尊容的,她和姐姐的闺房里是成箱的首饰,衣裳得另用一个库房来装,每日身上穿的用的,几乎没有重样。穿了洗过的衣裳,都赏给了下人。
谁知叶氏败落,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差,幼时的衣服首饰也只能当了用来做家用。
想想幼时,再对比如今,怎么能叫她不委屈。
叶南枝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依依,可是日子虽然苦了点儿,咱们一家只要在一起,那不就足够了吗?爹娘都在,还有阿弟,只要我们在一起,还怕什么呢?”
叶南依嘟着嘴,勉强点点头。
叶南枝笑了:“这才对啊。有客人来,就算咱们不必装扮得如何华丽,也该整齐干净,这是礼数。虽然门庭败落,我们却不能一味消沉,不该失了礼数。”
她说着,拿起断了齿的木梳,为叶南依梳起了头发。
模糊的铜镜里,映出姐妹俩小巧的脸。
叶南依看着铜镜,忽然笑道:“阿姐,我们可真好看!”
叶南枝被她逗笑了:“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叶南依笑靥如花:“本来就好看,我好看,阿姐也好看!”
可是她心中立刻又漫上愁绪。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那些世家女郎,虽然相貌不及她,却穿着华裳,簪着金饰,她们站在一处,身份高下立分。
叶南依低头看着妆奁里仅有的两根银簪,心里实在不服。
她这样好看,已经戴得黯淡的银簪怎么配得上!
可家里的情况…
她真想嫁个世家郎君,出行时仆役成群,平常伺候的侍女也有数十人,衣裳首饰都是最好的,看谁还敢瞧不起她!
叶南枝看她脸上表情丰富,时喜时怒,不由失笑着摇摇头。依依这个小丫头,真是什么心情都摆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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