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燎插好门,回头见一堆人挤在朱庸的书桌前,双双眼睛无助地盯着自己,奇怪地问林二:“怎么了?”
林二才更奇怪呢,大声说:“该我们问您怎么了才是!”
他手里还提着食盒,正是糕点师父们做好的芙蓉酥。燕燎匆忙吩咐他带上官员去朱庸书房,他心中也有感不妙,把官员们带进来后立刻去取了芙蓉酥。
燕燎想着事,微微一皱眉头,说:“府衙被朱之桦带兵包围了,得先出去再说。”
林二:“......?”
府衙被朱之桦包围了!这还没怎么!?
大家现在想的全都是要出去,可是一群人困在书房里怎么个出去法啊?
官员们胆子小,年纪老迈点的陈大人还差点昏厥,各个唉声叹着气,互相搀扶,只觉得被徐斌那莽夫坑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百里云霆面无表情,并不说话,只是抓着口中衔着官印的朱庸,好似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出去,徐少清又一脸生死看淡地绝望模样......
要不是相信自家世子的本事,林二都要以为世子是酒喝多了才干出来这么一滩事。
林二期盼地问:“世子,那咱们怎么出去?”
陈大人听了林二的发问,长长唉声叹了口气,捋着长须说:“现在来看,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赶紧给郡守大人松绑,求大人从轻发落,免了家中老小的罪才是。”
陈大人似乎是这一群官员的主心骨,主心骨都这么说了,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起来。其中一个文官尴尬地看着朱庸的惨状,犹疑着说:“其实我们都是无辜的,徐家这长子怎么回事,忽然把我们叫来府衙,我们也很困扰啊。”
徐少清仿如未闻,沉默站在门边。倒是林二的脸扭曲了一下,盯着他说:“你...你脸皮也太厚了吧!先前在路上骂郡守的就属你声音最大!”
那文官脸面一红,撇过头小声抱怨徐斌父子。
徐少清静静听着,余光却一直悄然看着燕燎。他本来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将希望寄托在燕世子可以杀出重围上,结果燕世子也只能退到书房里,插起门来也不知作何。
徐少清已经万念俱灰。
一群官员毫无骨气,燕燎冷冷道:“谁说出去就是送死,你们以为本世子为何一定要来书房。”
说着伸手拨开团团围着书桌的官员们,走到书桌后面的厚实软塌边,把那软塌给移开了。于是,原本摆着软塌的地面,一块地道暗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朱庸:“!!!”
一众官员:“!!!”
郡守的书房里居然有一个密道!
众人一脸惊异,朱庸更是嗔目欲裂。
林二佩服:“世子您果然有后路!不过这密道是怎么回事?”
青鸟坊里可没有这个消息!
“这狗官平日里别提多心虚,除了花重金找人保护他,还早就在宅子里挖了条密道。”燕燎撬开了密道的暗门,说:“这条密道的出口是一个废宅,外面就是闹市街坊,出去后人来人往很容易隐匿。”
重活一世,燕燎拥有上辈子所有的记忆,知道许多常人所不知的事情,知道许多秘密,这便是所谓的未卜先知。
一众官员只当燕燎手眼通天,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朱庸更是面如死灰,连这种老婆儿子都不知道的秘密都能被燕燎知道,他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找到密道,燕燎的眉头却依然没有舒展开来。
虽说众人可以离开郡守府衙,可是徐斌一死,调兵令在朱之桦手上,这么一来,别说拿下冀州,就连最初打算借兵的目的都无法实现了。
燕燎烦躁地拎着暗门,浑身气场暴躁。
林二:“...世子?”
燕燎想了想,决定让林二先把这些人送出去,他得把朱之桦叫进来,杀了拿走调兵令。只是,燕燎原本想让徐少清亲自为父报仇的机会就落空了。
然而不等燕燎开口,徐少清忽然说话了:“世子,我父亲临死前,将调兵令交到了我手里。”
徐少清拿出徐斌最后放进自己衣襟里的调兵令,举过头顶,对着燕燎屈膝跪下,磕了一个响头:“徐少清愿追随漠北王室,今生效犬马之劳。请世子下令,让臣领兵荡平冀州府衙!”
陈大人痛呼:“什么,徐大人竟然死了!”
一干官员很是唏嘘,但立刻又都惊异地看向徐少清。谁也想不到徐斌家这个温雅的长子居然能说出“荡平冀州府衙”这种可怕的话。
徐少清一字一字说完这些话才抬起头来,他沉静地注视着燕燎,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燕燎却一点也不惊讶,相反的,这样的徐少清,才是燕燎熟悉的徐少清,是那个上辈子在他麾下屡立奇功的徐少清。
内心坚强的人都是这样的,在失去重要的东西后,会一息间突然成长起来。尽管很残酷,但却没有办法。
“你要效忠的不是漠北王室,而是我燕燎。”燕燎双手将徐少清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淡淡问:“若让你领兵拿下朱之桦,且将他手下的八百私兵收下来,做得到吗?”
那些官员看燕燎的眼神顿时都变了。
徐少清刚刚失去父亲,这燕世子就派他去对付心狠手辣的朱之桦,还要徐少清收服朱之桦带着的那些兵?这要怎么做到?
一个个又叹气起来,叹燕世子何其冷血,何其贪婪,何其强人所难。
徐少清却只略一思考,问:“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吗?”
燕燎点头,他相信徐少清可以做到。现在的徐少清可不是一只柔弱的小白兔。
徐少清又磕了个头:“臣必不辱使命!只是请世子准许臣亲手杀了朱之桦。”
燕燎看着徐少清,寒声说:“这是自然。杀父之仇,当需亲自去还。”
四目相对,徐少清在燕燎锐色凌人的眼眸里看到了沉沉的光。这双眼睛里的神色,并没有徐少清想象中的野心勃勃,也没有一直以来先入为主的凌驾万物般的傲慢,反而是让徐少清捉摸不透的神色。
徐少清看不出燕燎想干什么,他忽然间明白,他其实根本不懂这位燕世子。
但这并不影响他目前愿意跟着燕燎,为父报仇,然后,自己也成为位高者,再不屈居人下任人宰割。
燕燎安排道:“冀州兵马五千,本世子带两千骑兵去漠北,剩下的交由你,给我用最平和的方式拿下冀州。”
说完燕燎转过身子,看向那些缩在角落的官员。
被燕燎扫视,一群人的目光全集中给了陈大人。
燕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官员一个比一个胆小软弱,和这种易碎品一样的文官打交道,对燕燎来说可比去战场上杀敌困难的多。想了想,燕燎横眼问:“你们...”
刚一开口,一群人全都抖了抖,被燕世子“凶狠”的眼神吓到了。
燕燎:“......”
徐少清适时地走上前去,他站在一干官员身前,手臂一挥,将这群人通通拦在身后。徐少清道:“世子,臣以为,还是先出去再细谈其他。诸位大人出来匆忙,家中家眷想必也担忧牵挂,臣会安排好各位大人的。”
众官员:“......”
这是徐少清吗?他的话里是不是有别的含义?这其实是在威胁在暗示吧?
燕燎知道徐少清这是有了什么打算了。
不愧是徐少清,刚做好决定,就开始为后面的事情盘算起来了。
徐少清看着地上的朱庸,又对燕燎请命道:“请世子将朱庸交给臣处理。”
燕燎点了点头。
徐少清借了林二的佩剑,在朱庸和一众官员惊惧的目光中步步逼近,半分犹豫也没有,锋利的剑芒闪烁,朱庸的首颈分家,一直被塞在嘴里的官印咕溜溜地滚到了地上。
徐少清砍了朱庸的脑袋后,蹲在地上把官印捡起,回过头森森地看了看一众官员。
众官员:“......”
陈大人到底做了一辈子的官,怎么会不明白徐少清是什么意思,他在两个官员的搀扶中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世子,下官其实对您早有耳闻,也听说漠北的百姓都对您敬爱有加,近些年来,边关外族的动静也越来越小,下官相信,漠北王与世子都是英明的明主...可是您这样做,是将漠北和冀州,一同推进了一条万劫不复的凶险路上啊。”
徐少清冷冷道:“世子,臣会安抚各位大人,现在还是先出去吧。”
燕燎抿了抿唇:“有不愿意的,回去后可以自行辞官,本世子不会逼迫你们。”
这话一出,徐少清微微一怔,其余官员也是怔愣,都看向燕燎。
燕燎淡淡说:“你们大可以辞官。做官时叫唤郡守无德,发挥不了自己的作用,郡守死了又叫唤此路凶险。既然没有肯为了百姓赴死的觉悟,就自行辞官吧,本世子也没有多余的俸禄养一群闲人。”
说完率先迈进密道向外走去。
徐少清冷淡地看着这群不敢吭声的官员,说:“各位大人先请吧。”
他在心里早拿好了主意,虽然燕燎发话了,可他却没那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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