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焦冻的人生,从还没有出生地是时候开始,就被写满了错误的期待。
同他所有的哥哥姐姐一样,在他懵懂无知的年龄段,对尚且还不是那么可恨的父亲,他是怀有敬仰的。
谁不想要一个绝世英雄父亲呢?
尽管轰炎司总是非常忙碌,尽管他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僵硬而生疏,尽管母亲和哥哥姐姐与父亲之间的气氛总是让年幼的焦冻感到不安,有那么多的尽管,可轰焦冻依然喜欢父亲。
因为父亲也是喜欢他的。
轰焦冻是这样确信,每当轰炎司注视他的时候,目光里写满了期待,那种热切的、灼人的期待,连他这个的小孩子都能够明白的直白期待。
于是轰焦冻能够在上幼儿园第一天骄傲地大声告诉其他小朋友,他爸爸是个超级厉害的职业英雄,爸爸最喜欢他了。
比起爸爸,年幼无知的他真正不能理解的是母亲,虽然母亲是那样的温柔。
他还太小太无知,所以从来都不懂母亲望向他的那种悲悯神色是为什么,也从来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有时候会哭着向大哥说对不起。
直到他的二哥觉醒个性,他总算明白了。
如果说这个家里被父亲最温和对待的是轰焦冻,那二哥大概是第二吧。
然而从二哥觉醒个性那一天开始,二哥就失去这个第二的席位了,他就像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父亲僵硬而勉强的笑容并不是多么受孩子欢迎,但自己觉醒个性之后,二哥连那样的笑容都失去了。
而母亲,她道歉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从那一天开始,轰焦冻知道了自己的家庭,是怎样一个笑话。
父亲利用权势买通母亲的亲族,不依靠暴力却依旧野蛮的强娶。
轰冷,他的母亲,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价值,就是生下同时兼具冰与火两种个性的孩子,她将自身的冰霜个性遗传给孩子的那一点点可能,就是她不幸的源头。
轰焦冻不知道父母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但他知道自己和哥哥姐姐们,绝对不是爱情的结晶。
他们不是结晶,是产品。
他的哥哥姐姐们,都是失败品。
而他,但从外貌来看,一半来自父亲一半来自母亲,是最有可能的完美品。
所以他的轰炎司目光的那样的热切,他的父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等着他长大,等着他觉醒个性,像是屠宰场的质检人员,准备着在他身上敲上合格品的印章。
轰焦冻在他四岁那一年个性觉醒,一半火焰一半寒冰,是轰炎司梦寐以求的完美融合。
于是,轰焦冻失去了拥有童年的权力。
没关系,即使父亲将他当作实现梦想的手段,他也依然被妈妈爱着。
被那样温柔的、像水一样的妈妈爱着。
唯一会在他受不了训练的时候冲上来拦父亲的就是妈妈。
他其实根本不希望妈妈拦轰炎司,不过只是受伤而已,不过是被父亲的火焰烧伤而已,不过只是个性使用过度而已,他都不怕的。
他只是怕轰炎司暴怒起来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妈妈挥开,妈妈那么脆弱,即使轰炎司是无心的,对妈妈来说也很严重。
所以他对妈妈说,只要妈妈愿意在他训练接受后抱他一下,他就能咬牙撑住。
他以为,只是这样而已。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就好了。
他那卑微的细小的庆幸,一直维持到了妈妈将烧的滚烫开水从他头上浇下来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听到妈妈说:
【他的半边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好恶心】
他其实早就适应了高温了,父亲的火焰让他不得不学会适应。
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开水能那么烫,那么烫,比父亲的火焰烧灼皮肤时疼得多,疼得撕心裂肺,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混进开水里是不是也那么烫,烫的足以给他留下一生也无法恢复的疤。
那之后,轰炎司把妈妈送到了医院,妈妈再也没有回到家里。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真正认识到,什么是个性婚姻。
不止是不幸而已,它能彻底摧毁一个温柔的女人,还有她的孩子们。
那个叫立香的女孩子,她的人生不应该被这样框死在不幸之中,她应该一直像太阳一样明亮下去,而不是变得像他母亲那样。
轰焦冻按着门把手想,没什么好怕的吧?他都在这样的家庭里顺利长到十岁了,何必怕轰炎司呢?
——轰炎司,总不可能把他打死。
无论轰焦冻做了什么,立香都不知道,并且很有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那天轰炎司的领养手续没有完成就匆匆离开。
在立香踏上前往熊本的火车之前,院长给了她很多的兔子玩偶,大的小的各种各样的,被一个超出她身高的箱子装着。院长帮她把箱子送上了火车,陪同的修女告诉她,这些玩偶并不是孤儿院买的,是个好心人指名送给她的,既没有留下姓名也没有卡片留言之类的东西。
立香坐在火车窗边,站台在她的视野内后退,离她越来越远,她拽着最开始那只小兔子的耳朵,想起早上踹门进来那个头发像鸳鸯火锅的小男孩,撇了撇嘴。
两年后
“塔子阿姨,我出发啦!拜拜!”稚嫩的女音极富活力,伴随活泼的脚步声和门推拉的声音,女孩子迅速出门了。
“注意安全哦!”妇女从厨房探出门来叮嘱,但是女孩已经跑出去了,纵容地她笑道,“这孩子,休学旅行而已,也太兴奋了吧?”
“我也要去学校了,塔子阿姨再见。”
“嗯,夏目也要注意路上安全哦。最近镇上似乎出了点事情呢……嘛,总之早点回家。”
少年背起书包出门了,没走多远就追上了自家小妹妹。
一头橘色头发的小女孩,跟蜜糖橘子一样。
为期三天的小学休学旅行,塔子阿姨在她的行李箱和背包里塞满了生活用品,对小学生来说提着这么大堆的行李还是太勉强了。
他快步追上去,提起她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又接过女孩手上的箱子:“我送你去集合点。”
立香看了看自家哥哥细瘦的胳膊,摇头:“不,贵志哥你会迟到的。”
她的力气比不少同龄的男孩子都大不少,塔子阿姨帮她收拾行李的时候也体贴地选择了较轻的东西,总体来说,还是她能负荷的重量。
少年温和地笑笑:“那就跑起来吧,跑起来就不会迟到了。”
说着自己率先跑起来,立香只好跟上。
快要到集合点了,立香慢下来,夏目用目光询问她,她慢慢站定,叉腰:“我回来之前,贵志哥你尽量不要满山乱跑哦?”
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个性是灵视,能够见到妖怪和鬼,大部人都认为他的无个性,毕竟妖怪这种东西是否存在都还是个问题,也因此,夏目从小就备受困扰。
立香不能见到鬼怪,但是她可以帮忙驱散——某一次夏目惊慌逃跑的时候被她撞见,刚刚能够掌控自己火焰的立香下意识用火焰围住了夏目,她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夏目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夏目一愣,随即回答:“虽说被你这个小孩子说教很奇怪,但我会记住的。”
他已经不再对别人提起能够见到妖怪这一点了,被孤立的童年让他学会了伪装平凡。被立香发现能够见到妖怪实在是个大乌龙——他一开始以为立香是妖怪来着。
收养他的塔子阿姨家里没有孩子,他来之前是这样听说的。
但是来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在家里神出鬼没古灵精怪的小孩子,她从常年不用也不开灯的储物间里探出半个脑袋,近乎金色的瞳孔恍若妖火,手上抛着的刻着奇怪符号的石头发出奇异的微光。
直到那天下午立香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像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时,他都以为这孩子是座敷童子之类的妖怪。
然后,塔子阿姨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向他介绍道,这是他们从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八木立香。
夏目没有深究这个小女孩为什么在上学时间偷偷溜回家里捏着几块石头玩耍,立香也非常自然接受了家里多了个能见鬼的哥哥这个设定。
她用空的时候就很愿意跟在夏目屁股后面到处跑,笑眯眯地说着什么,即使我见不到妖怪们,能让他们认识我也很好呀。
夏目知道,她只是在尝试保护自己这个哥哥而已。
虽然看不见,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保护他,这大概是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吧?不过这份天真确实很温暖就是了。
他把这份温暖好好地收藏着,并且愿意给予她同等的回报,他们将对方视为真正的家人。
立香得到他的保证就接过自己的行李上了车。
在夏目和她挥手告别的一瞬间,她忽如其来地心悸,一副阔别两年的血腥场景在她脑海一闪而过,那是她自己绝对不愿意主动想起的画面。
君麻吕和药师兜的筛选实验室里,那如同人间地狱般互相屠戮的场景。
只不过这一次,站在那混乱边缘的,不是她,是夏目。
她眨一眨眼,想要看清楚一点,那画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学校租的车里,孩童们的嬉戏喧闹冲淡了她无端的恐惧,她摇摇脑袋忘记自己的胡思乱想,打开背包开始寻找塔子阿姨给她准备的零食。
离熊本非常近的云仙天草国立公园是她这次休学旅行的目的地,他们班的同学提前收集过旅游攻略,那里似乎有点无聊,但是对小学生来说,离家三天集体出游已经足够让他们兴奋了。
彼时立香还不知道,在圣杯前作为祭品的圣女也赋予了她一个固有技能,名为【启示】。
圣女贞德,启示A——聆听主的声音。
这近乎不讲道理的可怕直觉,在这一刻,并没用被立香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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