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梅青梅(10)

    系统沉默许久。

    它原本以为许娇在这个世界代入了原书女配的身份和记忆,情感上应该会不那么高高在上,和整个世界更融入一些——

    但它似乎想错了。

    许娇实在太清醒了,她似乎能够完美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纵,什么时候应该冷眼旁观,抛开对剧情的坚持,她的为人处世堪称无可挑剔。

    她带着苏希学习、改变她的命运,是因为苏希的人生如何,对整个世界的剧情发展没有任何影响,她对苏希甚至是纵容的。

    可是对沈夜岚……

    许娇虽然不吝于投去目光,但这样的注视,跟科学家关注自己的试验品也没什么区别。

    许娇依然坚持着不对沈夜岚的人生做出太多的干涉,否则按照她的能力,她可以轻而易举帮助沈夜岚从这糟糕的处境中解脱出来。

    甚至完全扭转如今的境地。

    可许娇没有这么做。

    唯有沈夜岚表现出超过她预料的地方,她才会稍稍提起点兴趣,将更多注意力倾过去,为的也不过是寻找出主角和人设偏离的原因。

    系统想的主脑都要升温,也无法得出许娇这样慈悲又冷漠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它只能默默更新了资料,在许娇的观察日记里,打下连串的问号。

    ……

    许娇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预料中的内容,稍稍没了耐心。

    她好脾气地在脑海中提醒系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系统冷冰冰地问:“什么?”

    许娇:“她对我的好感度啊,我送了她一个面包,现在是不是该变成-30了?”

    系统:“……”

    它发出了困惑的声音:“我最近新学了一个词,叫做抖M,指的是你这样的吗?”

    许娇被它这惊天动地的学习能力吓跑了瞌睡,眨了眨眼睛,在心中毫无情绪起伏地提醒:“求你了,去下个词典很难吗?”

    系统感受到她深深的无奈,停顿半晌才回道:“未检测到沈夜岚对您的好感度产生变化,目前好感值:-20。”

    许娇蹙了蹙眉尖。

    怪了。

    一点儿都没变。

    真是……让她更好奇了。

    既然没了睡意,许娇干脆坐了起来,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转了转笔,又摸出一套英语高考真题来刷。

    沈夜岚已经吃完了之前她给的那个红豆面包,她没急着丢掉包装袋,反而是将那塑料纸叠了叠,放在抽屉里,这会儿借着许娇刷题的空隙偷偷地用余光打量她。

    窗外,天气正好,晨起的日光虽然不会从窗户那里直接落下,但只要窗边的同学抬头看,依然能看到两栋教学楼之间的那一线颜色,格外夺目,如干净的蓝宝石,清澈湛泓地让人挪不开眼睛。

    自然光下,许娇的侧脸轮廓弧度自然,从额前往下,鼻尖挺翘,飞扬地让人刹那间想到她面对那些小混混时候的作态来。

    张扬跋扈。

    沈夜岚边偷看边想:

    明明是个喜欢打架、又会跟弱学生收保护-费的坏学生,只是稍稍对自己施舍了一点好,为什么自己就这样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她呢?

    甚至……

    还做了两次那样的梦。

    ……

    7班最后一排靠窗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边走神边刷题,就这么过去了一天。

    好在没有老师会点名她们俩,一个是过分惹不起的个性学生,一个是不用想也知道的绝对乖乖女,俩人装模作样地混过去了一整天。

    及至放学——

    “娇娇姐!”普通班的苏希大摇大摆地背着书包进来了,走到许娇的身后,看她在做题,竟也胆大地直接从后面压在她的身上,语气甜腻腻地问:

    “今晚吃什么?苏阿姨的手艺好好哦,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许娇正在做立体几何题,辅助线刚画了三条,求证写到一半,被苏希过分明亮的嗓音打断了思路。

    她头也不回地抬起左手,反手去捏住对方的嘴,将苏希捏得像是小鸭子一样只剩“唔唔唔”的声音,这才漫不经心地轻声道:

    “先安静点。”

    对着题目回忆了一下过程,许娇继续动笔,左手松开,转而继续压着面前的书本,就听她道:

    “饿了就先回去,苏阿姨又不是不认识你,会先给你做饭的,我把这套题做完就走。”

    7班还没走的同学暗暗抬头来看她们,见到许娇任由苏希闹、甚至还容许她去自己家玩的样子,不少女生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男生们则是不由自主地联想——

    哇,那是许娇的家诶,她家会是什么样的呢?

    唯有坐在许娇旁边的沈夜岚,英语作文的某个单词写到一半,将字母g的末尾往下拉出老长的痕迹,却一时间忘了反勾回去,怎么看怎么怪异。

    她停下了笔,装作在思考的样子,实则注意力全在旁边的两人身上。

    苏希趴在许娇的肩头,探头看了眼她还剩下半面的题目,顿觉头痛,将脑袋往后挪了挪,不解道:“为什么不回家写?家里不是更舒服吗?”

    许娇轻哼一声,或许是因为跟苏希不太设防,所以语气里的亲近听起来就格外与旁人不同,明显得不得了:

    “回家你能让我写?”

    “昨晚拉着我通宵k歌的是谁?”

    苏希心虚道:“哈、哈,我这不是为了庆祝我逃开一顿揍吗?”

    许娇“嗯”了一声,顺势道:“所以,今晚为了不让你有过多的搞事精力,我已经给你挑出了一套适合你的题目,你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睡觉。”

    苏希:“???”

    苏希:“娇娇姐,你是魔鬼吗?”

    许娇无情颔首:“我是。”

    苏希张嘴想哀嚎,想撒娇,想把许娇从无边的学海里拉出来,刚一张嘴,就被许娇先一步预料到:“敢在我耳边叫一声,我就再给你加一套题。”

    苏希闭嘴消音了。

    许娇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现在你有一个机会,就是趁我还没回家,回去跟苏阿姨撒撒娇,让她给你做点好吃的,然后珍惜你最后的自由时间。”

    苏希心情沉重地松开了她,听话地转身往门口的方向去,边走边想:

    怪了,明明是想借着去娇娇姐家里的时机逃避被催学习,怎么总觉得……学习任务莫名其妙更多了?

    ……

    教室里。

    沈夜岚作为vip席的听众,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突然被人塞了一颗柠檬树,弄得她心底又酸又涩,格外不舒服。

    她愣愣地盯着自己写到一半的英语作文,放空了思绪。

    就这样过去了四十分钟。

    许娇拿今天的作业练完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突然意识到旁边的沈夜岚好像半天没动笔了,不由好奇是什么能把1班的学霸给难住。

    温热的呼吸蓦地凑到了耳边。

    伴随着好奇的声音:“写什么这么难?”

    沈夜岚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自己写的内容,却见许娇挑了下眉头,又不感兴趣地挪开了目光。

    英语作文啊……是因为没灵感吧。

    她没再好奇,背着包就离开了教室。

    等她一走,沈夜岚也没了做题的心思,匆匆收拾了自己的书包,快步下了楼,然而空旷的校门口,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沈夜岚眼中划过轻微的失落。

    她放慢脚步,迎着夕阳不情不愿地往舅舅舅妈家的方向而去。

    不知在哪个拐角处,她这倒霉体质又发挥了作用,听见深处巷子里传来的声音:“上次不是还很嚣张吗?”

    沈夜岚步伐止住,连摩擦路面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这时候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躲远一点,否则要是被什么不讲道理的家伙遇到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警告,毕竟……

    谁也不能保证她能再遇到一个许娇那样的大佬。

    她正想转身走,又听里面传出一声:“怎么,哑巴了许娇?哎哟,我看你这表情倒是对今天挨打一点都不意外嘛,正好,我很久没有松松筋骨了……”

    沈夜岚:“!”

    怎么会是许娇!

    她神情放空了一瞬,就听里面传来的小幅度的混乱声,有鞋底在地上倏然摩擦的刺耳声、有闷响、有女生的尖叫、还有人喊着“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沈夜岚握紧了拳头,只觉口舌生津,满脑子都只剩三个字:

    怎么办?

    苏希早被许娇支走了,她身边最近也不见之前那些小太妹,她一个人,能打赢吗?

    要不然报警吧?

    不行不行,这些坏学生,最讨厌的就是告密了,她这样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沈夜岚正六神无主的时候,忽然见到巷子边堆着的高高的废弃红砖。

    是之前学校翻修围墙的时候剩下的,经常被那些不良少年们捡走打架,周围很多碎的砖头,也还有剩下完好的。

    沈夜岚的目光情不自禁凝在上面。

    ……

    七零八落的哀嚎声里。

    一个高大的、打着唇环的男生脸色阴沉地将一个少女抬手按在地上,宽大的掌心死死按住对方漂亮的脸,啐道:“妈的,想不到长得这么好看,下手这么毒呢?嗯?继续啊?你再动一下试试看?”

    周围有个躬身抱着肚子,额头抵着地面的女生扬声道:“哥!揍她!今天别让她从这里走出去!”

    “闭嘴!”想到要不是这个干妹妹挑唆,今天自己也不至于差点栽在个女人手里,男生脸色难看极了,对上许娇冷冽的目光,狞笑道:

    “你再用这眼神看我试试,我保证挖掉——”

    “哥!”远处忽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声响。

    男生回过头去,迎面被一道阴影笼罩,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块坚硬的板砖毫不迟疑地拍向了他的脸。

    许娇看得都替他疼。

    但也没放过这一瞬间的机会,抬脚对准男人的某个部位,将人踹开后,见到丢掉板砖,一幅没了魂的沈夜岚伸出手:

    “愣着干嘛!跑啊!”

    沈夜岚被她一喝,愣愣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掌心,跟着她没命地往巷子深处跑去,直到穿过了学校周围的区域,出现在另一条喧闹的大街上。

    眼见着沈夜岚要冲上马路,许娇赶紧抬手拦腰将人抱住,或许是体力太好的缘故,跑这样长的一段路,她也只是轻喘,禁不住笑道:

    “好了好了,他们没追过来。”

    沈夜岚唇角发白,大口喘气,回不过神地盯着她看,眼睛都是空白的。

    好不容易喘匀了,她第一句就是:“我、我刚刚……那个人……”

    许娇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浅浅红晕,看沈夜岚慌神过头,习惯地轻声安抚:“没事,问题不大,他挨打活该。”

    “倒是你,哪来的胆子打人啊?”

    沈夜岚愣愣地看着她,也想:

    对啊,我怎么也干上这种事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近墨者黑?

    “沈夜岚对您的好感度:-50。”系统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许娇:“……”

    沈夜岚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笑意忽然一凝。

    她犹在茫然中,下一刻忽然被许娇整个人抵到了墙边,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许娇一手还落在她的腰上,另一首食指指尖轻轻抬了抬她的下巴,对上她的双眼——

    “啧。”

    “你应该很不喜欢我这样的学生吧?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沈夜岚陡然和她离得这么近,感觉她的呼吸都要落在自己脸上,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从牙缝里挤出蚊鸣似的动静:

    “没、没有不喜欢……”

    下巴被抬得更高了。

    许娇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号令:“说实话。”

    沈夜岚咬了咬唇,悄悄睁开一条缝去看她,又是困惑、又是紧张,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去一样,好半晌,声音都在颤抖:

    “真、真的没有……”

    她像是被逼的快哭出来了一样:

    “喜、喜欢的。”

    是喜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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