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像一只软体动物一样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终于感觉自己这一派扬眉吐气了的藤丸立香快乐地喝了一口茶,朝着对面的吉尔伽美什举起了茶杯,感慨着说:“啊!今天的茶,真好喝呀。”
吉尔伽美什:“哈哈哈哈哈哈,确实,散发着令人愉悦的香气!”
藤丸立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治:“……”
他把脸埋到桌上的文件里,一副要用文件闷死自己的模样。国木田独步目光盯着电脑屏幕,手里打字不停。
“别偷懒。”
“国木田君好过分,”太宰治的声音闷闷的,“你没看到我现在很伤心吗!”
“你在伤心什么?”
“……”
中岛敦正在拖地。他还不是武装侦探社的正式员工——毕竟只有十六岁,就算要加入武装侦探社,也起码要到十八岁的时候。
他只能打打杂。
有时候还要处理被太宰治推过来的小任务。
闻言,他也忍不住凑到太宰治旁边,压低声音不让藤丸立香和吉尔伽美什听到:“对啊,太宰先生,你在伤心什么啊?如果你不让千贺先生去,千贺先生肯定就不会去了吧。”
男人幽幽怨怨地看了中岛敦一眼:“千贺那个样子,难道你们要我阻止他恢复正常?”
中岛敦指出重点:“所以,太宰先生,你其实是不想让千贺先生去的?”
太宰治:“……”
太宰治:“敦君,我觉得你好像有一点点学坏了。”
国木田独步差点笑出声:“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当然是和谁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就是跟谁学的。
太宰治:“……我觉得你们在针对我。”
中岛敦一脸正直:“才没有那种事。”
眼看着话题即将走偏,中岛敦及时把它拉了回来:“可这太奇怪了,太宰先生。你这么在意千贺先生的话,为什么不和千贺先生当面说呢?”
太宰治头朝下趴在桌上,没吭声。
对面的国木田冷哼了一声:“敦,你别管他。”这种人就是自作自受。
被冷嘲热讽好一会儿的太宰治猛地一拍桌:“决定了,我要去入水!啊啊,这个没有同事爱的世界真是太冰冷了!”
说完就跑走了。
藤丸立香看着太宰治离开的身影,被他的“自杀宣言”震住了,还是忍不住关心一嘴:“这样没事吗……?”
他看到中岛敦继续拖起了地,国木田独步继续打起了字,甚至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他这人就是这样,习惯就好”。藤丸立香突然觉得,太宰治真是个可悲的男人。
当然,可悲归可悲,千贺知的归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另一边,亚瑟·千贺知的场合。
二人正坐在餐馆里吃晚饭,吃完晚饭后去坐摩天轮。千贺知对“约会”的了解仅限于“一男一女找个地方快乐地玩耍”,于是亚瑟提议什么他就同意什么。
千贺知还特意变回了女体,金发碧瞳的外貌。眼下他坐在亚瑟的对面,没有再继续流眼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这场约会。
“非常感谢您陪我出来,”千贺知说,“如果舞女小姐的意识还存在,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吧。”
对面的青年笑着说:“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与其说这是一场约会,倒不如说更像是朋友间随便吃个饭。
于是他说:“情侣之间做的事情,感觉和朋友之间做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差别……?”
亚瑟“噗”的笑了一声:“那还是有差别的吧。”
看着茫然的青年,他说:“如果是喜欢的人,肯定会从这样平淡的事情中品味到不同的感觉吧。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不同的感觉?
想到之前对太宰治产生的情愫,千贺知试着代入了一下和太宰治约会——
嗯……是不是因为人不在这里,所以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啊,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亚瑟敏锐地感觉到千贺知在发呆,笑着问:“千贺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不知道,”魔镜回答得很诚实,“那个人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没错,他问了太宰治。
可当时太宰治只是垂眸看他,说了一句“自己没有分辨出来的话是不行的”。
喜欢就是想和对方一直生活下去的话,他对立香也是这么想的啊。
单纯的守护的话,他也有想要守护立香的想法啊。
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一到太宰治身上,他的心脏就跳得更快了。他想触碰对方,想亲吻对方,想看清对方柔软的灵魂到底为什么能够黑暗又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千贺知发起了呆。
亚瑟给他提议:“这样的话,下次把他约出来试试看吧?”
“……嗯。”
他们两个坐在餐馆里,周围的客人和服务员平均一分钟回头看他们三次。
“诶,那两个是外国人吗?”
“好漂亮啊!情侣?”
“我感觉像兄妹!”
“是情侣吧,兄妹哪有这么客气的!”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闪闪发光的人,而且一见就是见俩,端着托盘的服务员靠近他们桌子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
“——”
一只手有力地托住了她的腰。服务员小心翼翼地睁开紧闭着的眼睛时,看到的是少女那带着关心的碧色眼瞳。
“没有伤到吧?”千贺知将她扶起来。
服务员恍恍惚惚的站好,发现金发的男性为她端住了托盘,盘中的食物竟然一点也没有撒出来。
“下次请务必小心一些。”亚瑟将托盘递给她。
说实话比起情人更像是兄妹的二人朝他露出了一致的关怀表情。
服务员:“……啊?啊!哦、哦!”
她端着盘子,感觉整个人都像是不真实的:
“那一对情侣……究竟——”
她回忆着容貌相似的一男一女。
真是——可怕至极的魅力啊!!
吃完饭,两个人又乘上了摩天轮。
其实摩天轮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们两个,都会飞(。)
摩天轮缓缓旋转着。
他们所在的位置也跟着缓缓上升,即将到达摩天轮的顶端。千贺知的目光透过透明的窗子往下看,车流汇成了一条灯光的河流,像是天上的银河。
“千贺。”
千贺知转过头来。
对方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谁。
“谢谢你的喜欢,”亚瑟微笑着,“我很荣幸。”
这位王子一样的男人朝着千贺知单膝跪下,轻轻托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充满祝福的吻。
“愿你能得到幸福。”
那一刻,千贺知觉得身上一轻。什么东西自他体内抽离了,他的外貌变回了黑发黑瞳——纯粹的黑发黑瞳。
成功……了?
女体消失了。
如亚瑟所言,大概是去往某个地方,追寻她的幸福了。
……
拒绝了亚瑟送他回家之后,千贺知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女体的消失让他觉得一直困扰着他的东西不见了,于是整个人……不,整面镜子都轻松起来。
还没走回家,就撞见路灯下等待他的太宰治。
“太宰?”
令千贺知意外至极的是,太宰治抱住了他。
和之前轻轻的力道不同,他这次抱得有点用力。
“你想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对吗,”太宰治低声说,“……我告诉你吧。”
……
有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作为前车之鉴,太宰治其实没有想过千贺知真的会喜欢他。
而且千贺知很迟钝。和男性的话,别说亲吻,就算是那啥,估计也不会有“是不是要负责”或者“是不是要被负责”的想法。
刚开始确实……只要千贺知有了喜欢的人,那个太宰治就会放弃在这里停留下去的计划,也就是放弃让本世界的太宰治死亡的计划。
太宰治并不是不喜欢千贺知。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能够被寄予强烈情感的人。如果千贺知选择了他,或许会毁了千贺知也不一定。
这也是为什么太宰治之前能够大胆地调戏千贺知,在千贺知出现一点喜欢他的苗头时,反而有些退却的原因。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赌了这一把。
可是看到千贺知展现的模样,他心里的独占欲开始作怪,叫嚣着干脆把千贺知就这么拖下地狱。反正他们两个有相似之处,一起陷进泥潭也没什么不好。
他的灵魂几乎要撕裂成两半,在触碰与避开之间摇摆不定,饱受折磨。
“会因为触碰你而心跳加速,会想要守护你 、保护你,”厨房内,千贺知一手绕过他撑在矮桌上,黑色的眼瞳执拗地望进太宰治的眼睛,“太宰,这是不是喜欢?”
“我是不是喜欢你?”
“……”
太宰治竟然感到了语塞。
他果然对这种直球没办法,避又避不开。
于是男人轻轻地笑了一下,“这个,自己没有分辨出来的话是不行的。”
紧接着,他颤抖了一下——
因为千贺知抬起手,放在他的心口处。以往能够控制的心跳,突然就像是与他的身体分离一般,太宰治竟然没有办法命令它慢下来。
不行。
太快了。
……这样下去,会死掉吗?
“你的心跳也很快啊,”千贺知抬起另一边手摸着自己的胸口,“速度差不多。太宰,你的心情和我的心情,是不是一样的?”
“你也想守护我吗?”
太宰治眼里的神色突然沉了下来。
千贺知不依不饶:“以前和另一个太宰治一起的时候,好像没有那么强烈。是因为吻的原因吗?”
“千贺……”太宰治觉得自己快被他整死了,“其实——”
这份感情——
明明不久之后就会消失吧。
就算这样……自己也要抓住吗?
太宰治抓着千贺知的手腕,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感情是很不可靠的东西。”他这么说。
可是对方却摇头了:“太宰,你在害怕吗?”
“其实感情是最可靠的东西。就算一个人用伪装欺骗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感情也会帮他认清自己的。不是吗?”
千贺知说:“就算知道得到了还是会失去,我也还是想要得到它。”
就算无法继续喜欢下去,所以要强行把这份喜欢抹去,我也不会拒绝下一次的喜欢。
太宰治看着他:“……为什么?不会痛苦吗?”
千贺知歪头:“我不能因为这份痛苦,就拒绝在它之前的幸福。”
他想了想:“这大概是本能吧。”
追求幸福是人类的本能。
“……”
这家伙真是……比他像人类得多。
……
所以为什么要来酒店……?
千贺知茫然地看着他。太宰治的唇吻过他的嘴唇和脸颊,叼住耳垂磨牙似的轻咬。有一种触电似的酥麻感从耳垂处传来,他一下子想起之前、火箭筒砸下之后,太宰治对他做出的事情。
“等一下、等一下,”千贺知突然有点害怕,“太宰,我觉得这有点奇怪——唔!”
摸——摸哪里啊!
千贺知颤了一下,这下子也忘了太宰治是个体术很弱的家伙,正想起身,被太宰治牢牢地摁住。
今晚显得特别奇怪的太宰治垂头看着他,似笑非笑。
千贺知:“……”毛骨悚然!
“你之前不是很主动吗?”
千贺知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团乱:“我、我没有啊?”都没上手!也就亲了一下嘴而已啊!
“不,你很主动,”太宰治风轻云淡地开始脱风衣,“之前害羞的可是我这边呢。”
有一种预感在告诉千贺知——
不溜的话,今天可能会被太宰治整得很惨。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整法。
“你不是要告诉我——”
“嗯。你喜欢我。”太宰治笃定地说,“你肯定是喜欢我。”
千贺知:……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我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没得想了。
“千贺,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不知道……”
“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千贺知的手紧紧地抓着床单,顾不上分神思考太宰治的问题,“太宰,能不能别——唔啊……”
千贺知绝望地把头埋进被子。
“千贺,”异常执着的太宰治亲了一下他的头发,“在你心里,我和那个‘太宰’是一样的吗?”
“不是……”
太宰治的动作慢下来:
“哪里不一样?”
这人是个变态吧!千贺知快崩溃了:“你是你他是他,不是你说、你们两个不一样的吗……啊——”
“我很开心,千贺,”太宰治趴在他的耳边,语气轻柔地像是引诱,“告诉我吧。你的愿望。”
愿望。
愿望……?
他的愿望,是什么呢。
千贺知有些失神。他感觉到被汗打湿的头发被太宰治轻柔地撩到而后,于是说了一些什么。
但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视线聚焦时,看到的是太宰治错愕的表情。
“那我最后再赌一把吧,”太宰治捂住千贺知湿漉漉的眼睛,轻声的说,“如果……的话,就永远……”
你就永远留下吧。
千贺。
像你曾经说的,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死去,那么我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失去你了。
千贺知抱着太宰治。
他觉得太困了,迷迷糊糊间嘟囔着询问:“不数一千个数也可以睡着吗?”
太宰治笑了一下。
“不数了。”他说。
外头很冷。
要降温了。
过一阵子,会下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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