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沈姝颜回头看去,没料到林珩止竟跟了上来。
她嗅着面前两人之间淡淡的火/药味,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道:“你们去吧,我准备回……”
“一起去吧,三皇子甚少邀请旁人。”林珩止侧眸瞧她,眼神波澜不惊,可沈姝颜分明从里头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异样情愫。
沈姝颜叹息,“不必这样,走吧。”
说罢,她率先抬步离开,上了桥边的画舫,回头看见两个尚且还在原处的人,心里一阵无奈:“不是要喝茶?还不走吗?”
长孙璟收回眼神,唇角勾起颇有深意的笑,“来了。”
画舫里的人倒是不多,沈姝颜面无表情的经过被珠帘隔断的小间旁时,下意识地顿了脚步,那缝隙里头的人……
林珩止跟在两人身后,他顺着沈姝颜视线看过去也是愣住。
小隔间里,长孙灏与旬阳王对立而坐,彼此面色上都带着笑意。
林珩止皱眉,从未见过长孙灏与旬阳王走的如此接近过,若说记忆中最近一次,便是那场暴动前夕。记忆中想起七月中川安引发的饥荒暴动,长孙灏赶在长孙璟前头,先一步从皇帝手中接下此事,同时旬阳王奉命率兵前往川安协助长孙灏,整治川安私吞银两官官相护的恶习。
那之后,旬阳王与皇帝的关系愈发亲近。
他略一沉吟,心中有了定论。
难不成那场梦境中许多事情都因为他的未卜先知而尽数改变,比如即将发生的长孙璟选皇子妃,眼下已经三月,宫里却始终没有动静,难不成这一世都不一样了。
沈姝颜到了木桌前,垂眸盯着杯中漂浮的花瓣。
她心思有些重,见林珩止从舱内出来,帘子被合拢,耳边风声阵阵,她抿唇看着对面的长孙璟。
察觉到沈姝颜的眼神,长孙璟笑着问:“怎么了?”
“旬阳王与靖王殿下如今走得很近。”沈姝颜内敛的将此事道出,林珩止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长孙璟是个聪明人,哪里不明白沈姝颜这话的含义,微一敛眉:“连你都发现了?”
沈姝颜执起茶杯,手指落在桌角,垂眸盯着指尖。
林珩止轻咳,长孙璟嘴角一动,差点将朝中要事吐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长孙璟瞧着沈姝颜身后漂亮的花灯,忽然好奇:“六姑娘眼下尚且未定亲?”
沈姝颜扯扯嘴角,与外男一道喝茶已是不合规矩,况且还是皇室子孙,长孙璟于沈珍珠又有着那层道不破的旖旎心思,沈姝颜实在是不想与他探讨这个问题。牙齿轻轻咬着茶杯外沿,刚一抬眸,便瞧见岸边的沈珍珠开口冲她摆手。
见状沈姝颜直起身子,礼貌的行了礼:“四姐姐来了,我该走了。”
“三皇子、林公子,告辞。”
沈姝颜将面纱系好,转身出了甲板。
两道如火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沈姝颜刚上岸,感觉背上一阵灼烧,忍住回头的冲动,拉住沈珍珠快步离开。
林珩止轻笑,对上长孙璟忽然看过来的眼神。
长孙璟略一挑眉道:“文昭,瞧你这样子……”
“实不相瞒,三皇子,你与六姑娘并不合适。”林珩止握着茶杯,一脸坦然。
“为何?”
林珩止手指一顿,抬眸瞧着他:“各个方面,你明知道的,你这样只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长孙璟眼中带着寒气,不可否认,林珩止这话是对的。
如今几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如火如荼,就连一向万事不放在眼里的皇后都开始为他与宁贵妃出谋划策,虽说他是贵妃之子,可到底前头还有一个缠绵病榻的二皇子,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五皇子长孙灏与七皇子长孙曜。
他知道的,这条路很难走,甚至是荆棘丛生。
这个时候一旦对谁露出好感,给那人带来的,便只有绵绵不断的灾难。
而他眼下,还没有能够保护那个人的滔天权力。
长孙璟心有不甘,可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眸光复杂的感慨一句:“文昭,你如今与往常不大相同了。”
说的是什么,林珩止心知肚明,可他偏生装不懂,笑着回应:“人都是会变的,但我林府满门忠心耿耿,只此一点永不变。”
长孙璟眼眸轻闪,他握住林珩止肩膀重重按了几下。
林君苛站在岸边唤林珩止的名字,他与长孙璟告别后离开了画舫。
坐上马车,程烨看着他:“瞧三皇子脸色不大好,怎么了?”
“无事。”林珩止偏偏头,对着车夫道:“原路返回。”
“为什么不走豫通街那边,不是更近一些吗。”林君苛不解反问。
林珩止没说话,只挑起帘子看着外头。
程烨对着林君苛摇摇头,车厢内一阵安静。
到了沈府门口,林珩止盯着门梁上那两只明亮的灯笼,指尖轻轻攥住手心那枚已经被汗水打湿的草编蛐蛐,他压制住心里头那些奇怪的情绪,放下了帘子。
沈姝颜站在窗口,手里拿着小水壶给这株越桃树苗浇水,她神思有些恍惚,栗枝刚绕过屏风就赶紧走过来将她手中的小水壶夺走。
轻呼道:“姑娘,水都漫出来了,花都被淹死了。”
回过神来的沈姝颜手忙脚乱的后退一步,喘口气看着栗枝在一边收拾,她折回床榻边坐下。
“栗枝,你说三皇子怎的还不娶亲?”沈姝颜莫名其妙一个问题让栗枝频频回头。
收拾干净桌面的水,栗枝有些无奈:“姑娘这话是何意?”
沈姝颜摇头,她倒是在想着三月底的长孙璟选妃大典,想起今日忽上心头的念头,轻轻叹口气。
她盯着栗枝的背影,却又是满脑子的官司,实在是想不明白上辈子与自己没有瓜葛的长孙璟,会在今生对她这般殷切,脑海中窜出那个念头,沈姝颜闭了闭眼。
沈家姑娘论容貌她比不上沈今朝,论身份她比不上沈珍珠,长孙璟贵为皇子。
怎会看上她。
思绪尚且还未抽回,门外有人叩响门。
栗枝转身出去将门打开,瞧见是石城,偏过脑袋道:“姑娘。”
沈姝颜起身,绕过屏风看见他,“怎么了?”
“六姑娘。”石城行了礼,“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她心中略带疑惑,但还是没敢耽搁,到了书房门外,石城敲开门她直接快步入了屋子。
对上沈祁□□的身形,沈姝颜行礼:“父亲。”
“你来了。”沈祁转过身,将手里的书册合上,微微拧眉:“前些天我听徐将军说起陇县一带的事情,说那边这半年来干旱少雨,今年怕是不好过,这事儿你可知?”
“陇县一带?”沈姝颜敛起眉,坐在椅子上摸着杯子:“可是川安陇县?”
沈祁抬眸看她,见她动了动身子有些坐不住,“正是,如何?”
沈姝颜喉头动了几下:“或许……川安当真是要出乱子了……”
“这是何意?”
“因着许久未曾降雨,今年的收成极其差,再加上当地官员克扣百姓,一层一层官官相护,导致川安民怨载道,百姓饥荒严重,以至于到最后引起民愤发生暴动。”沈姝颜紧紧捏着帕子,她说话声音低沉克制,低垂的眼皮忽而抬起:“父亲,就是这次的事情,长孙灏与旬阳王会先一步赢得皇上的信任,您……”
沈祁神色沉重,抬手挡住她的话:“莫慌,让我想想,我想想……”
书房里一阵安静,沈祁额角轻跳,他为人板正,朝中为官数十载从未与人红过眼,许多人都言论他是位好官。眼下一听沈姝颜这话,沈祁想起他父亲还未上任渔州那年发生的事情,百姓一年到头只为这收庄稼的时候,要养活家里的老老小小,还要向上上头缴纳粮食。
可那年天不降雨,又被地主欺压,多少人被活生生饿死。
直到现在想起,都是令人后背生凉的一幕。
看见他为难的模样,沈姝颜顾不上别的了,开口:“父亲,您过几日亲自去禀告皇上,便说陇县一位远房亲戚送来信函,说起陇县之事,您怕此事愈发严重,前去与陛下商议,希望能派遣朝中要臣前去陇县一带暗访。再给徐将军写上一封信,叫他等您禀告完后,再找时间将此事重述。”
沈祁眼光灼灼盯着她,皱眉道:“若是陛下问起何人前去合适呢?”
“朝中大臣自然是工部尚书最为合适,若说有人怕林尚书徇私枉法,便可再加派一位皇子前去,皇上无嫡子,便应派长子前去,二皇子身子抱恙,不易于长途跋涉,三皇子最为合适。”沈姝颜小心谨慎的喘气,手心里已经沁出汗来,她紧紧攥着手帕定定看着沈祁。
下一刻,沈祁略微点头:“还是你思虑周全。”
沈姝颜悄悄松了口气,只要赶在长孙灏之前让这事情落在长孙璟肩上,那么解决后面所有的事情便都会容易得多。况且此事才刚刚开始发生,只要在发生之前解决干净,将民心安抚,那么这暴动便也不会发生。
沈祁瞧着她小心谨慎的模样,连说话都要提着口气,顿时欣慰笑开:“你若是少年郎,只怕比你二哥哥还要有远大前程。”
见他全然相信,沈姝颜抿唇一笑。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