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侍君

    云姒不知何时已静静跪坐到了他腿旁, 而她的手中多了个小瓷瓶。

    齐璟眼眸微垂,白玉地砖如冰晶明亮,亦如冰晶寒凉,眼前那人跪于地面靠他很近, 宫衣不算轻薄, 但跪久了,砖面透骨般的冷意犹自容易渗入膝盖。

    而她只是低着头, 将那瓷瓶盖子小心打开,一阵浓郁的药香染着女子身上自然清漫的淡雅味道,瞬息袭来。

    云姒很是仔细,白净的玉指探入瓶心, 点拭了些许软凝膏体,而后她直起身子, 伸手过去的同时无意识地凑近了他几分。

    玉清膏,去淤消肿最是有效, 她方才找了赵嬷嬷,特意从太医院取来的。

    云姒正要去碰他的脸,却在此时, 四目骤然触及,探出的手一顿,悬在半空,而男人凝视着她,眸心渐深。

    在他如墨染的眼睛面前,一切就像是坠入了深渊, 将人知晓得浑然通透,他静默与她对视,云姒心忽地一跳。

    一刹那,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偏开他的注视,云姒轻轻吸气,温缓解释:“哥哥小时候习武,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的,每回淤肿得厉害,就会涂这玉清膏,效果很好。”

    齐璟眸光微有波动,云姒低着头说完,悄然掠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驳,便大了胆子将手继续伸了过去了,最终轻落在他淤红的脸上。

    冰冷的药膏触到脸侧丝丝透凉,随着她柔软的指腹一圈又一圈地轻抚,寸缕暖意渐渐泛出。

    他的侧颜的轮廓分明俊然,云姒耐心将膏体揉开,而男人的鼻息亦缓亦沉,微烫的呼吸若有似无,一下一下流淌在她指尖。

    一方清绝优柔,勾着另一方的稳重深沉,在幽静的御书房内两相交织。

    指腹下的红痕太过乍眼,她平常连剑都提不动,一到甩人巴掌的时候怎么就孔武有力了,云姒忽然心生羞愧,极低地咳了声:“那一下……是不是很痛啊?”

    冰肌玉容近在咫尺,指尖温情的抚摸,耳畔如丝的软语,寸寸虏获意志,齐璟眸色一深,忽而长臂搂了她纤致的腰身,一个巧劲将人拦腰一带。

    云姒容颜忽变,顺着力道蓦地撞进了那人怀里,人更是措手不及跌坐到他的腿上,一声轻呼而后惊诧仰头,“……陛、陛下?”

    魂儿还没回过来,便见那人依靠椅背略显疏懒,嗓音沉静若无其事:“膝盖受凉留下病根,朕没法跟云迟交代。”

    话中情绪密不透风,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借口,有力的手掌为还握在她的腰侧,不知是怕她坐不稳还是出于别的原因。

    只知道此刻他们靠得这般近,姿势更是亲昵,心跳和呼吸几乎交融一处。

    云姒长睫轻颤,不禁浅浅咬唇,而后垂眸乖声低喃:“噢……”

    不知为何和他一接近,心就颤乱不止了,或许是因为除了哥哥,第一次和男人的身躯这般贴近,而他身上散发而来的阳刚之气又截然不同。

    云姒强自镇定,继续揉抚他的脸庞,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两人之间有温热的药香漫流,在他腿上坐着终究是心绪难安,云姒略有些僵硬地寻了个话题:“嗯……陛下和哥哥从前都是一起习读,也会一起习武吗?”

    齐璟眉锋一动,凝向她沉缓“嗯”了声。

    云姒稍稍看去,离得太近,连抬眸看他一眼都是小心翼翼:“那陛下……岂非身上也到处是伤?”

    玉清膏在指腹下逐渐揉散,变得滑腻,齐璟由着她在自己脸上轻柔按压,声音不轻不重:“习武哪有不受伤的,过两日便自愈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云姒却不太信,过去云迟常常新伤旧伤疼痛难忍,还是后来她逼着上了些药,才好得快些。

    他们似乎都是披星戴月不言苦的人。

    云姒微微抿唇,故作轻松玩笑道:“那论剑法,是陛下厉害,还是哥哥厉害?”

    听着她清婉的声音,齐璟为政事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慢慢松弛了些:“从前不相上下,现在……”

    他话音停顿,云姒投去好奇的目光,齐璟沉默了会儿才淡淡抬了下嘴角道:“你想知道,改日可以试试。”

    “那……”云姒有一句没一句,扬睫还想再说什么,一刹望见他唇边隐隐可见的那抹温雅笑意,忽而失了神,药膏已渗透肌肤,半晌她反应过来,便马上收回手,敛眸轻声道:“好了。”

    而那人并没有放开她,云姒微垂着头,正寻思着从他腿上起身,眼前一晃,随之唇瓣覆上冰凉,是那人从她握着的瓷瓶中拭了些药膏,抹到了她伤破的红唇。

    “唔……”伤口微微一疼,她吃痛的声音低如猫吟。

    齐璟轻捏住她细腻的下巴,和她方才一样,拇指指腹将那药膏在她温软的嘴唇上轻轻揉按。

    他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让云姒心泛颤意。

    柔软的唇被他的抚摸着,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她索性乖静坐着,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书房就安静了,一室旖旎暖香,温存流溢间,不知是谁心猿意马。

    如此肌肤相亲,云姒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却又避不开那人的视线。

    目光掠过她晕染绯红的清容,齐璟指腹依旧轻缓,不动声色:“左边那叠折子都准了,右边的通通驳回,边上那几本让李桂送去丞相府。”

    云姒愣了愣,微微抬头:“嗯?”

    她正奇怪他话中之意,又听齐璟神色平静道:“你来做。”

    云姒生生怔了好半晌,他的意思莫不是让她来替他批奏折?

    她原本准备闭口不言,这时却忍不住睁大眼睛,震惊道:“这怎么行,我怎么能……”

    一开一合的双唇无意轻含了下他的指尖,云姒倏然一顿,而后小声嗫喏道:“怎、怎么能……干涉朝政呢?”

    指尖似有丝丝异样流过,齐璟瞳心一动,很快又淡定如初,落下手:“朕不说,没人知道。”

    云姒还是心有惶恐:“陛下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齐璟眼底静如平湖,淡淡睨向她:“三日复原舞谱画册,忘了?”他眉梢极淡一挑:“不然你来画?”

    “……”云姒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想知道毫无范本他要如何画,又见他的模样不慌不忙,看上去是有了想法,最终便没再多问。

    她斟酌之下,咬咬牙:“那好吧。”

    未几,云姒轻轻从他腿上站了起来,低头掩着颊红,跪坐回了案边蒲垫。

    只是准与不准几个字而已,皆是他的意思,更何况不说出去谁知道呢,云姒深吸一口气,将那几堆明黄黄的奏折抱到了自己面前,拿笔撩过墨汁,按着他的意思谨慎批了起来。

    齐璟侧眸看了看她,眼梢隐泛笑痕,她面上是诚惶诚恐,做起来倒是干净利落得很。

    少顷,他从案边取了张玉版宣纸,平铺开来,幽深的目光在空白宣纸上停留了会儿,而后他握了笔,容色沉静,点墨入画。

    屋子里暖隽清净,两人都默不作声,各自做着手中的事,却又同携墨香,药香,浮萦一处。

    批注的折子一本接着一本,云姒黛眉渐渐蹙起,这循环不止,反复如一的事,实在是无趣至极,还有那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各个都精明圆滑得很,光是看就让她尤其头疼,也不知道那人每日坐这儿应对大大小小诸多事,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又批好一本往边上一放,云姒捏了捏略微酸胀的后颈,有些口渴,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稍倦的面容遽然一皱:“嗯……好苦!”

    齐璟停下笔触,侧眸望去,原来是她不小心舔到唇上残留的药膏,浓烈的苦味瞬间袭到了嗓子眼,一刺激,惹得她美眸漾泪,迷蒙泛光。

    娇软丹唇张开些许,舌尖忍不住微微探出,仿佛汲取到新鲜空气能淡化苦味似的。

    云姒拧着秀眉,吸了吸鼻子,看这委屈的模样甚是可怜。

    药是他涂上去的,但此刻觉得好笑,齐璟落下笔,轻沉一句:“笨。”

    话虽这么说,转眼他又伸了手去,取来边上的杯盏,倾倒七分满,递到她面前。

    云姒想也没想,立刻接了杯盏,几口就喝了个干净,好一会儿终于缓和过来。

    最后一口茶水鼓在两颊,突然间她意识什么,愣了愣,眼神略显呆滞懵懂。

    这个茶盏,似乎是他一直用的。

    云姒冷静下来,将茶水咽下,犹豫了片刻措辞,方想开口,那人却声色未变,拿走了她手中的茶盏放回到边上。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动作,云姒顿了顿,迟疑出声:“陛下……”

    闻声,齐璟回眸淡淡凝她一眼:“怎么?还苦?”

    云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转念一想,他都不当回事,自己岂不是多此一言。

    罢了,亲都亲过了,还在乎这共饮一杯水的小事吗,云姒佯装无事,笑着摇了摇头:“没……不苦了。”

    齐璟看着她,眸心似笑非笑,复执了笔。

    视线顺着笔尖瞟到他方才落笔的宣纸上,云姒微诧:“陛下画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了一次不满意,重新写了一遍,但还是觉得不好,作者有点自闭了,头秃但还是会日更的……

    你们出轨吧,养肥我,但是别改嫁啊!(尔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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