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摇摇对这走向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她看了书的都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种内情。再看郑七娘,她不禁肃然起敬,这个敢和玛丽苏女主正面刚的姑娘,真是位勇士。
郑七娘已经深藏功与名地退到了人群后方,陆娴音面带微笑,态度坦然地认了输,这般大气倒也为她挽回了些颜面。
只是她心中郁卒,明明前世这时候她并不在乎这诗会的声名,这会失了第一,却十分不甘心。如果没有才女之名,她如何引起皇帝的注意?照前世经验,皇帝在位多年,却一直没有采选,更不曾娶妻,她若是受瞩目,那将是后宫之中第一人。
她看向被几个郡主团团围在中间的陆摇摇,心中违和感更重,前世这个假货和真正的皇家郡主可没有什么交情,今生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陆摇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故意抬起头笑了下,惊得她立时低下了头。
午间因多了清荷别苑那一群姑娘,陆摇摇她们烤鱼也烤得不尽兴,就和程颖说的“废物”一样,大家闺秀们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弄鱼,最后还是由大厨来侍弄,每个人分了一条,只是大部分只吃了几筷子就不碰了——烤鱼这种食物比较考验用餐礼仪。
陆摇摇也没什么胃口,跟姐妹们说了一声,就先行回了房间,她昨晚没睡好,这会困得很。她坐在妆台前,困恹地垂着眼,绣橘温柔地替她卸下发间的簪钗,突然疑惑出声:“郡主,这簪子是您什么时候买的?先前不曾见过。”
她是替郡主打理首饰的,郡主有些什么首饰她知晓得最为清楚,可如今发间这一支她却未曾见过,不免心生疑虑。
陆摇摇回神,从水银镜里看见绣橘手里的簪子,皱眉反问:“我昨日戴的难道不是这支玉簪?”看着一模一样啊。
绣橘却肯定地摇头:“不是,昨日您戴的是一支杏花微雨玉簪,这一支簪头上雕的却是桃花,花心还是天然的淡粉,看玉的材质就知是珍宝。”
陆摇摇昨夜是自己卸的钗环,今早也是自己戴的,因此绣橘都没发现她头上换了一支。
“是不是和阿欣的弄混了?”她先是猜测,后又否定,“不对,阿欣还没及笄,不用簪子挽发。”除了这个猜测,那就只有昨日在云门寺外的台阶上,那个人碰过她的发簪。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昨夜扰得她不得安眠,今日又发现自己簪子被掉了包,陆摇摇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境地。她是有多迟钝,才会连发簪被换了一支都不知道?
她气冲冲地从绣橘手里抓过桃花簪,仔细看了看,以她的眼光,这支显然要比她自己的那支要贵。
积聚而生的怒气,被昂贵的簪子一戳,无知无觉地散了。
陆摇摇:世事无常,昨天还以为是被打劫的,结果是散财童子送钱来了?赚了赚了。
她把簪子放回盒子里,语气轻松:“不碍事,反正都能用。”
绣橘想不明白,见她态度自然,便也没想到别处去,只服侍她上床安睡。
这一睡她便睡到了傍晚,醒来得知清荷别苑的诗会散了,参加诗会的姑娘各回各家。这下总算不用在夜里留人借宿,也不必专门避开她们游湖,陆摇摇和几个姐妹好好玩了两天,差点乐不思蜀。
期间,留在王府的眼线传过两次消息,兴宁王妃以报恩为由,请陆娴音到王府玩了两日,就住在主院旁边的忘忧阁。两人甚至一起出门逛了逛,买了些首饰衣裳。
陆摇摇记得,认回陆娴音的契机在八月,八月十五,宫中举行宫宴,陛下心情好,赏赐诸王府。兴宁王妃抓住机会,当众陈冤,说是当年她生产之时被稳婆做了手脚,明明诞下双胎,小女儿却被稳婆抱走,苦苦找寻十余年,如今才知晓小女儿被陆家收养。
那时候陆家姑娘的名声已经遍传京城,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若有个更好的出身,那便是十全十美了。陆家立马表明态度说不能让王府骨肉分离,皇帝问过陆娴音的态度之后便顺势成全了她们,让兴宁王妃认回了这个小女儿。
然而众人心里都知道,这个说是小女儿,其实却是亲生女,兴宁王妃当初害怕先皇追究,特地将女儿送走了,如今看皇帝没那个意思,又想着把女儿接回来,只是面上寻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没有人追究为何双生子生得并不相似的问题。
台下一圈做戏的人,只有原来的陆摇摇不知道,她看着向来冷漠的母妃对妹妹温言软语,所有人都在恭喜这一出血亲相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只有她,处在寂寥的空洞茫然之中。
陆摇摇按了按额角,将自己的思绪从原书剧情中脱离出来,转头问绣橘:“我名下的庄子铺子收益如何?等回府后你尽快算个总账,拿来给我看看。”
绣橘应下,这是简单小事,郡主名下的庄子只有两个,铺子也不过四五个,有些盈余,但并不多。要她来说,那庄子该叫善堂才对,收留的都是附近农家吃不上饭的孩子老人,铺子收益也拿去接济了贫苦人家,也没有声名回报。每每问起,郡主只说“还一份因果”,这因果也不知何时才还的清。
陆摇摇在心中想了想,王府的产业被兴宁王妃牢牢握在手里,她名下的庄子和铺子都是太后偷偷给的,就算脱离王府,她也不必做财产分割。
如今离八月十五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她必须做好准备,照如今剧情发展下去,兴宁王妃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占着郡主的位置,或许是陷害,或许是交换利益,总会让陆娴音取而代之,她不能坐以待毙。
等回到王府,不过才出去了三日,陆摇摇就觉得王府变了个样。她的院子倒是一如既往,主院旁边却砍了好几棵树,重新种了些蔷薇。忘忧阁外新开了一片花圃,府中打理花木的下人正在洒花种。
陆摇摇问:“这是在种什么?”
下人答道:“回郡主,这是药草的种子。”
药草?陆摇摇蹙眉,无缘无故的,种药草做什么?
她还想继续问,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婉言道:“郡主,王妃在等您。”
进了主院才发现这里也换了模样,枇杷树下新添了桌椅,院子一角搭了秋千架。陆摇摇目不斜视,走入屋内,兴宁王妃坐在宽大的木椅中,正垂眸看着手里的热茶。
“女儿见过母妃。”她上前行了一礼。
兴宁王妃没说话,屋子里只有杯盖与杯身轻轻相撞的清脆声响。良久,她才开口:“回来了?性子都野了,最近可有念书?”
“女儿万万不敢懈怠,日日都会念书。”
“那书都念到哪里去了?”兴宁王妃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碦噔一声,像是击碎了两人之间仅余的屏障。再一开口便是毫不留情地训斥:“我听说前几日你遇见了娴音,不思报恩也就罢了,竟还和其他人联合起来看她的笑话!上回没让你抄《孝经》,你便忘了孝字如何写了么?”
陆摇摇不慌不忙回道:“母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女儿万万不敢如此。陆姑娘在诗会上差一点就夺得魁首,女儿欣羡都来不及,怎么会看笑话。听闻陆姑娘拜当世大儒尚先生为师,我也想向尚先生学习,您觉得如何?”
兴宁王妃面色僵了一瞬,尚先生与她娘家有些关系,为了让亲女儿接受更好的教导,她给了陆家一块玉佩,让陆家去请尚先生。尚先生见了玉佩就知道是她的,还专门来问过要不要让陆摇摇也跟着他学习。
兴宁王妃自然拒绝了,这孤女已经占了王府郡主之位,可别想再占用王府的其他资源。
“母妃,您在想什么?母妃?”
兴宁王妃回过神来,板着脸道:“心野了和谁学习都没有用,难道我给你请的先生不好?若是无事就回去念书,我乏了。”
还待不到一刻钟,陆摇摇就被客气地轰了出来。她理解兴宁王妃的心理,最近她也很少被叫去伺候用膳了,因为兴宁王妃见了亲女儿之后就不太想看见她这个假的,正好她也不想看见王妃,于是就算住在同一座王府里,王府仅有的两位主人也有五六日都不曾见面。
六月天气又热,没几个人愿意出门,陆摇摇窝在屋里,深觉惬意。然而好事不长久,六月底宫中突然传出消息,太后病得严重,让她入宫陪伴。
陆摇摇听见传话时就心生忧虑,再顾不得与王妃争锋,连忙收拾了东西,上了进宫的马车。太后之前就生了一场重病,过去还没多久竟又病了。
她按捺下不好的联想,抿出笑意来才走进太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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