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吹着仙境冷风, 在寒天中望着远山苦境的风长欢蹲坐在松下,两手托腮一副苦相。
他担心徒弟的安危, 心知以白清寒的性情定然不会装腔作势, 若每一鞭都是蓄力抽下的,那人终归是要损去大半条命。
“小止儿啊……”他喃喃自语。
末了, 视线中出现个血淋淋的模糊人影, 定睛一看,竟是虞扶尘……抱着意识不清的白清寒。
风长欢赶忙迎上前来,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一时竟不知是该关心人事不省的那个, 还是浑身浴血的那个。
伸出的手转了又转,虞扶尘喘着粗气:“师尊, 我没事, 你快看看西君这是怎么了……”
“他沉疴在身, 步音楼!快去请墨掌门!!”
步音楼被吓个半死,还当是有人暗中对白清寒不利,听是旧疾才稍稍放下悬着的心。
临走前,风长欢还吩咐:“切记不要宣扬此事, 暂时也不要通报九梦君, 以免节外生枝。”
虞扶尘帮忙将人抬到内室歇息, 才想起自己也有伤在身,稍稍活动下僵硬的肩膀,疼的直抽冷气。
见他血迹凝固在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着外翻, 风长欢心疼不已,想替他处理伤口,又怕笨手笨脚弄疼了他,只能跟在他身后抽鼻子。
虞扶尘无奈笑笑,心道许久没见着哭哭啼啼的师尊,没有久违的新鲜感,倒是觉着五脏肺腑都被揪着似的难受,胜过了伤口的疼。
“师尊,你别哭了,这叫伤口撒盐。”
那人一抹乱七八糟的脸,带着浓重的鼻音,还不肯承认,哼了一声,退远了些,以免泪水滴到他伤处。
“让你逞英雄,现在知道疼了……”
“那是必须,要是师尊受了这伤,我会比现在难过百倍,伤痛总好过心痛啊。”
满口歪理,风长欢心道还真是自己的徒弟。
师徒俩这边含情相对,另一边满身酒气的墨千临随步音楼跌跌撞撞前来,眼里只有白清寒一人,巧妙无视了二人,冲上来就是一声:“衣叔!!”
“衣……叔??”
风长欢吐着舌头,挥着衣袖给虞扶尘的伤口扇风。
“白甜甜与他爹墨言臻是一辈,叫叔不过分。步音楼!快去请个医修给行止疗伤!!”
才喘上一口气的步大少主又匆匆出门,接下来便换作是风氏师徒吃瓜,就如前夜那般紧挨在一起,安安静静看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
醒了酒的墨千临凑到榻前,欲言又止,几次想触碰那人的脸,终归没有勇气,反手覆在白清寒微凉的手背,把人抱起,拉在怀里。
那人脸色煞白,口唇憋得发紫,额上青筋暴起,出气多进气少,浑身发着虚汗颤抖不已,墨千临便知他是恶疾复发。
“衣叔,怎会这样,你的药呢?”
白清寒尚存一丝意识,也是有着超乎常人的求生欲,胸口剧烈起伏的同时,伸手指向自己胸前。
墨千临了然,立刻探手进他衣衫,在里怀处摸着了水滴形的白瓷瓶。
瓷瓶内是白清寒早些年从东海医宗求得的丹药,能极大程度缓解他的症状,只可惜一葵祖师对此无计可施,无法根治顽疾,只凭丹药缓解,越往后效果越不明显。
连这救命的药也见了底,墨千临从中倒出最后一颗,喂在白清寒齿间,温水送服。
片刻后,那人身子的异状有所减退,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
风长欢一抬胳膊,戳了戳发呆的小野狼,刻意压低了声音:“瞧见了没,这就叫求而不得。墨凶凶对他有意,奈何白甜甜就是视而不见,啧啧啧~”
虞扶尘以前还真没发现自家师尊这么八卦,不过大部分重点还是放在了那声墨凶凶上……
白甜甜,墨凶凶,萧笑笑……
花雪月君各自被他戏弄了个遍,这人胆色倒是不错。
“师尊,九梦君是不是也有什么绰号?”
“他啊,柳萌萌。”
“……”
碰巧这时步音楼请人来为虞扶尘疗伤,为让白清寒落个清静,墨千临也一并退出房间。
四人一并到了隔间处理伤势,对身后多出的跟屁虫,风长欢很是嫌弃。
“你要不要洗去一身酒气再来?”
“咱们哥几个这关系,见面都不用洗头。”
“……”
某人专心看着徒弟被医修洗着伤口附近的发黑干涸的血迹,起初虞扶尘只是受不住这疼,“嗷”的叫了一声,一看那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立刻乖乖闭嘴。
自此之后,不论大伤小碰都不敢再吱声,疼的极了也只有隐忍着抽气,可怜得很。
全程他都在疼,与看着风长欢眼眶发红的心疼中煎熬,到最后涂药包扎以后才报复性的发出几声哀嚎,浮夸的很,让风长欢没了难过的心思。
了却一桩大事,墨千临才好开口。
这个豪放不羁的关外汉子没有玲珑心思,也没看出师徒间那早就捅破了窗户纸的情意,神经大条的横身夹在二人中间唉声叹气,破坏了这一刻温存。
墨千临:“唉!”
风长欢:“……”
虞扶尘:“……”
墨千临:“唉!!”
风长欢:“…………”
虞扶尘:“……墨掌门,你让开点,挡着我看师尊了。”
堂堂七尺男儿,关外猛男,提起伤心事居然面现难色。
“法华君,衣叔的病……可如何是好?”
见虞扶尘满脸不解,风长欢代为解释:“白清寒痼疾缠身,天生心弱,时常会像今日这般,若不是他体质实在不适合修真,或许当初就要与白傲世一起竞争凌雪宫掌门之位了。他这病医不好,一葵祖师都束手无策,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除非……”
风长欢觉着自己这话似是在刻意引导,会引人误解,忙住了口,全然不知话说了一半听了有多心痒,墨千临急的直眨眼,虞扶尘也急于求解。
虽没人出言追问,但两人眼巴巴盯着自己,风长欢也不好把话吞回肚子,只好从实招来。
“五大邪术,三大秘法。就算明知这是救命之法,以他的性子会放弃人性堕仙成魔,只求自保吗?”
墨千临沉默不语,虞扶尘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外人在场,他或许会多嘴,既然如此,师尊当初又是为何?
实则这话问了也是无用,他明知是为自己,暗自庆幸着没有失言而望向身旁的墨千临。
后者面色沉凝,端的一本正经时果然有着不容接近的冷冽与成大事者的凶性。
“我只是没想到,退隐这些年,他的病还是没能缓解,甚至愈演愈烈。在得知他的死讯时我曾一蹶不振,时隔多年后再提起,也是心中难平的痛。不得不说,见他如此虽有心疼,我却还是怀着一丝心安,毕竟……这病是伪装不得的,他,真的回来了。”
他表达的情愫未尝不是早些时候虞扶尘经历的,对此他非常能够理解,轻拍墨掌门的肩,算是安慰。
“喜欢就去追啊,时间不等人,话是怎么说来着……时间是最长情的告白??”
“……这是什么青春疼痛的屁话,老子还是那个青涩的年纪吗??”
“不是,你是夕阳红,都一把年纪了,脸皮还是这么薄,你就不怕他是因为害羞才……”
一时说溜了嘴,墨千临还没反应过来,虞扶尘就先捂住嘴,怯生生望一眼风长欢,那人正低垂着头,整个人都透出阴郁杀气。
“等等……师尊你听我解释!!”
“夕阳红?”
“不是……”
“脸皮薄??”
“没有……”
“害羞???”
“我……”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唤醒浅寐的白清寒,一口沉积的死气顶在胸口,令他神识不清,思绪混乱。
梦魇中,他脑海闪过许多画面,本以为回顾自己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应是当年练剑修真,在北地度过的极寒岁月,想不到历历在目的竟是天刀门的短暂时光,莫非这……才是他最念念不忘的过去?
不,他不承认。
白清寒咬牙起身,按着依旧疼痛不已的心口,打坐调息。
每每念起《清静经》时,他都会摒除心中杂念,感受天人合一的妙法,可在重归红尘后,一切都变了……
当混乱的思绪让他难以静心,以至于加重病情与不适,不得不舒气缓解时,睁开眼的一刻,他看到一张熟悉的绝美容颜。
“法华君,你是来探病的吗?多谢。”
“不,我是来做说客的。”
此时的风长欢与生前并无不同,只对爱徒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在长者面前却是时而乖巧,时而顽劣。
就好比此刻,他半跪在地,两手托腮靠在床边静静望着白清寒,有一瞬间,后者有了仍在十年前的错觉。
“你可知自己的处境?为昆仑与修界添了□□烦,已成众矢之的的你,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做说客?”
“别这样说嘛,白甜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快活。”
“你不再惹事生非,对我而言就是乐。”
那人莞尔一笑:“不一样,墨千临能给你的是恣意,是逍遥,身在道门的,难道你就不想体会庄君之乐?”
“哦?可是梦蝶之乐?”
“不,是鲲鹏之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存稿码到了129章,被情话技能点满的奶尘甜到两眼放光,整个人都变得快乐了!!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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