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喜得贵子。
这个好消息不到半刻就传遍九重天, 仙者个个面露喜色,三三两两商议着要如何恭贺帝尊后继有人。
唯独久居昙华亭中那位少年闷闷不乐, 指间胡乱绞着根青草, 时不时发出不耐的哼声。
龙雀与断蛇路过此地,远远见了觉着有趣便上前去调戏, “嘴巴噘的都能挂油瓶了, 又是谁惹了咱们的皇子不开心啊?”
少年白他们一眼,没有应声,望着庭前已被他毁了大片的花草,顾自唉声叹气。
“我知道了, 他这是思乡病,想家了。”
“别乱放屁, 分明是有了心上人, 说说是谁, 哥哥们替你去说亲啊?”
两个不着调的剑侍,还能指望他们帮忙不成?
少年跺着脚跑远只为图个清静,二人见状笑的前仰后合。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这是吃醋了。”
“嘘——你不要乱说话啊, 分明是要争宠啊~”
被气的发昏, 少年踏云直跃出去好远, 避开两块狗皮膏药才停在浣花池边顾自望天。
潺潺水声宁人心神,能淡去心中孤苦,少年又叹了口气,眼前白影一闪, 忽而见只小包子从面前跑了过去,忙揉了揉眼,只怕那是错觉。
待他再次睁眼,早就不见了小包子,怀里一沉,低头一看,却是多了个蠢蠢欲动的小家伙。
这只包子看起来才降生不久,牙还没长全,四肢又粗又短,肉乎乎的小手只有枣子那般大,一笑起来五官就挤在一起,模样很是讨喜。
小家伙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的往他怀里拱着。
九重天界怎可能会有这种毛儿还没长齐的孩子……
用脚丫子也猜得出小包子的身份,少年内心嫌弃,很想将小家伙推到一边,看他咕噜噜一路滚到浣花池里,大口去喝洗花瓣的泥水。
他伸出手来推了一推,竟是没有反应。
小家伙就赖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往里拱着,说什么也不肯撒手,看起来小小的胖手却是力气十足,甩都甩不开。
“你……放开!放开啊你……”
“呜呜呜……”
“小小年纪还敢装哭!再不放手我就打你了!!”
少年边说边举起拳头,象征性的威胁着挥了挥,岂料小包子居然一口叼住他的手腕,湿哒哒粘乎乎的一片口水,吓得洁癖少年赶忙掏着帕巾去擦,一时着急没站住脚,踏在池边的泥泞就栽进了池水里。
动静引来周遭天女的注目,徒留一身脏污的少年狼狈的坐在池水里,听着银铃般此起彼伏的嘲笑,咬牙切齿望着小包子拍拍屁股爬走的背影,对小家伙的恨意更甚几分。
“你你你……”
“别气,他只是个孩子。”
低沉男声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方才还笑成一片的天女见状纷纷俯首下跪,唯有少年依旧坐在池水里,愣愣望着缓步走来的至高之人。
来者一身玄衣以金丝绣着图腾,身形高大给人以难以言表的压迫,对少年而言却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使得从前的他时常梦想着能在那人的怀里入睡。
少年讷讷看了许久,直到那人走到池边,才想起打着滚儿的跪在池底的淤泥里,拨开面前丛生的荷花,将头低了下去。
“儿臣拜见帝尊。”
“不是说了四下无人时不必如此疏远。”
少年颇为顾忌的望了一眼方才看戏的天女们,见她们一个个识相的扭出各种姿态装作红花绿叶的背景,这才怯生生的唤了声:“义父。”
那人“嗯”了一声,很是满意。
“起来吧,去换套干爽的衣裳再来云光殿,孤皇有话对你讲。”
少年兴冲冲应了一声,比起独守空房多年才被临幸的妃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在看到被他敬为义父的人满怀慈爱抱起地上到处乱爬的小包子,不顾他一身脏污把他揽在怀里,任由他沾满泥浆的小手在自己脸上划出奇怪的脏痕,心中始终小心翼翼维护的东西似乎啪的一声碎裂了。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能得到全部的父爱吗?
少年失落的垂下眼睑,可他从未忘记自己曾身为罪俘的身份,深知这份温情是上天施舍来之不易,很快调整好心情,换了衣衫前往云光殿。
帝天遥坐在至高神座之上,擦去面上的污渍,对少年招招手。
少年默然,他生来就是驴脾气,犯起浑来任何人都是不从的,咬着牙上前,却未照着帝尊指示踏上通往王座的阶梯,跪在了距人数步之遥处。
“你是在闹脾气吗?”
“儿臣不敢。”
“那便不要让孤皇说第二遍。”
见人显出恼意,还了方才不爽一仇的少年怕激怒了他,顺从的遵照那人心意到他身旁,被抱在了那人腿上坐着,惶恐而不安。
“受宠若惊了?”
“不……我已经不再是能和义父亲昵的年纪了,您还是抱太子更合适些。”
“儿子大了,究竟是脸皮薄了,还是翅膀硬了,居然学会疏远父亲了。”
帝天遥佯作无奈叹了口气,不动声色扼住少年的脖颈,笑着威胁。
“别忘了此刻正在凡界为皇的屿民,和你那不争气的亲哥哥,你若是不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日后注定没有翻身夺-权的机会。”
少年吃痛,眼中流露着不屈,始终没有低头。
见他这般,帝天遥放松力道,转而爱抚着他的头。
“好了,这个游戏也该玩腻了。今日是你弱冠成年的日子,依照九重天惯例,孤皇该为你束发,遣你轮回往生,去人间历练了。但你陪在孤皇身边多年,孤皇倒是舍不得你远行了,所以打算送你一件大礼。”
“一个……与我一同分享父爱的礼物吗?如果是这样,我宁可做一辈子长不大的孩子。”
这话逗笑了帝天遥。
“你的天真真让孤皇欢喜,这也是当初在天乡罪俘之中,寡人一眼就望见你的原因,是你拯救了天乡羽民,救他们远离死亡威胁,不过看起来他们并不感谢你。”
“重要的是我为人做了什么,而不是人们愿回报我什么。我愿为君子,如幽夜莲华,独立寒江,孑然一身。”
“说得好,让你长居昙华亭真是再恰当不过,说起来,你可知昙华亭此名的来意?”
“《法华经》曾言:佛前有花,名优昙华,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你佛缘着实不浅,心性如莲,乃人中君子,孤皇为你赐名妙法莲华君,你可喜欢?”
“谢帝尊赐名。”
自那之后,九重天的无名皇子有了自己的道号,依旧居于昙华亭,在天边看着人世日升月落。
断蛇与龙雀玩心不减,闲暇时常会去走动,为九重天的安谧一隅带来些许活气。
是日,龙雀奉帝尊之命将九重天太子带到昙华亭,几日不见,小包子长开了许多,身手也更加灵活,见了法华君便扑在他身上撒娇,看不出那人眉间褶皱是出于厌恶,天真的由着最纯粹的爱意与人玩耍。
法华君念在这孩子是帝尊之子的份儿上不敢对他动粗,只好压抑不适,阴阳怪气的数落将人带来此地破坏他安宁的龙雀。
“明知我不待见他还要将他带来,你简直居心不良!”
“别这么说嘛,帝尊要我带小太子来和你沟通沟通感情,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兄弟,别这么冷淡嘛。”
“有名无实罢了。”
“其实你只是吃醋对不对?不想被这个小东西夺走帝尊的温情,其实我能够理解。”
法华君瞥了龙雀一眼,把怀里的包子往外推了推,尝试几次无果,索性提着小家伙的后领把人用力甩进龙雀臂弯。
“不,你不可能理解。我敬帝尊为义父,贪恋他给我的柔情又有何错?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帝尊性情冷冽,并不是因为我做的不好,而是他本就不愿亲近旁人,自这个小混蛋出现以后,我才明白他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不愿见他又有何错?”
龙雀被问的哑口无言,任由不情不愿的小家伙再次爬上法华君肩头。
这一次不待法华君出手扔人,小包子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安慰似的“吧唧”一声亲上了他的脸。
如此亲昵举动,二人都是一怔。
良久,法华君才回过神来,哀嚎一声将包子扔出好远,打着滚儿的撞在石头上。
“混……混账,下流东西!他就是个登徒子,不能留!!”
眼看气急败坏的人怒而拔剑欲斩除祸害,龙雀连滚带爬抱住那人的腿,声嘶力竭喊道:“别犯傻啊!失了智吧你!!帝尊怀了三年的崽子你说砍就砍,你也讲点道理好不好!!”
帝尊……怀了……三年的……崽子??!
凤皇双剑应声落地,那一瞬法华君的表情简直可以称之为精彩。
那个一向严厉,偶尔显露温柔的义父,那个一统三界,威震寰宇的帝尊天遥,竟然……竟然……
“怀胎三年,生的是个三头六臂的哪吒不成??!!”
“法华君,你开开眼啊!那是个灵胎啊灵胎!!帝尊以精血喂养他三年才得以降世的纯阳之子,你要是把小崽子给搞没气了,我们几个人头不保不说……”
怕是还要被挂在南天门暴晒三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说明一下,道号并不单单是指十二州中信奉道教的修士的名号,就算是佛门中人,除法号之外的名号也会被叫做道号,所以道号大概指的就是……道上的名号,好像突然就社会了起来……
其实龙雀在此之前的性格一直很好,并不是以反派身份出现的,而是助攻!大助攻!!
不知道这样反差的奶包子尘有没有很萌啊,当年还很青涩的师尊也很可爱吧,这部分的糖甜到齁!
顺便突然想在脑内嗨一下王爷,王妃被你挂在城楼上暴晒三天了的梗,把龙雀挂上去暴晒三年怎么样……
今天叨叨了好多,小可爱们还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啊,爱你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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