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太子的声音淡淡的, “我怎么听说,你今日遇到了什么故人?”
“嗯?”萧樱草被池水泡得思维有些涣散,神智还集中在太子方才捏她的肩膀留下的触感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待听清了太子的话, 她立刻扭头看向背后的他, 微带着些质问的语气道:“你派人监视我?”
看着萧樱草被热气蒸腾得淡红色的脸颊,明明是妍丽无比, 却带上了对自己不满的表情,太子的眸光动了动。
他没有正面回答萧樱草的问题,也不想说自己是担心她的安全,才派了东宫的暗卫跟着, 然后暗卫主动将她今日见过的人禀报给了他。
太子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沉默了半晌, 淡声出口:“你就不与为夫介绍介绍今日见到的故人么?”
“就在这里。”太子挑起了萧樱草肩侧的发丝,放在手中捻了捻。
“没有什么好说的, 无非就是有着一面之缘的人罢了。”其实今日她根本就没有与顾经和柳元梦多说一句话,这件事,只要她解释给太子听, 太子就一定能明白,今天的相遇,纯属意外,她与那两人如今也并无瓜葛。
可不知怎么的,她现在的心头烦躁不已,即使是满池的温水也驱除不掉,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说一句话。
太子见萧樱草回避着这个问题,放下她的发丝,将手从她白皙纤瘦的肩背上收回,缓缓地站起了身。
萧樱草看着这个男人站了起来,高大的阴影将她慢慢笼罩,她朝池边望去,只能看到他绣纹精致的金蟒足靴,心里顿时涌现了一丝沉闷的情绪。
“那清君呢?他也是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么?”太子的声音从上方飘来,让萧樱草如遭雷击。
她略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看向站立着的他的脸。
但却只见太子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垂首俯视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那是他平日面对外人时偶尔出现的营业式假笑,透过他的眼睛,萧樱草可以看到其中的确没有多少情绪。
萧樱草的喉咙哽了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有关清君的问题,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释怀,忘却了。
可是在今日清君屡次被提起之后,她才知道,她只是暂时地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以及感情都封存,埋压在了心底而已。
最近一段时间,和太子之间的感情经历,就像是一剂镇痛剂,将原来的旧伤麻痹,让她只能感受到新感情带来的幸福。
当这味镇痛剂今日主动去刺激伤口后,萧樱草才发现,伤处的愈合并没有那么简单,想起那个人时,心还是会隐隐作痛,以至于让她现在不想回答太子的任何问题。
太子看萧樱草迟迟不语,良久后,轻叹了一声:“罢了。”
随后也没有跟她多说什么,提脚便向浴房外踏去。
在太子即将离开浴房的一刹那,萧樱草似乎如惊醒一般,叫道:“等等。”
太子脚步微顿,想听她会说些什么,半晌过后,却只听得萧樱草略显颓然地低声说了一句:“你走吧。”
“你好好休息。”太子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
萧樱草却知道,自己今夜怕是难以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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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走出了浴房之后,赵际忙迎了上来:“殿下,您今晚是在哪里就寝?奴才也好为您提前准备。”
“回端敬殿吧。”太子淡淡地抛下了这句话,就率先朝殿外走去。
赵际愣了一下,他本以为,以殿下和太子妃这段时间以来黏糊劲,以及殿下方才火急火燎跑过来的姿态,今日应当是留宿柔仪殿无疑的。
但殿下现在却摆明了今夜不会与太子妃在一起了。
莫非是两位主子在方才闹了点不愉快?
只可惜太子平时对外都是一副漠冷的表情,以致赵际通过他现在的表情也无法判断他的心情如何。
“唉。”赵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加快了脚步,上前追上了自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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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端敬殿后,赵际想起了侧殿摆放的满桌食物,试探着问太子道:“殿下,您的晚膳……”
“不用了。”太子简短地说了句,就于桌案前坐下,开始处理政务。
夜渐深,灯中红烛上流下的蜡液堆积了许多,太子将又一折看完的政报放在一旁,揉了揉略显酸痛的眉头,开始想起了临近傍晚时发生的事。
他今日的异常心情不全是因为萧樱草见了顾经和柳元梦,暗卫已经将具体过程禀报给了他,他知晓萧樱草和那两人并没有太多接触。
而是因为太子突然思考起了一个他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如今的萧樱草,还爱着清君吗?她的心里是不是还未真正地接纳现在的自己?
又或者,她对容漾和清君的爱同时存在,并不抵触?
太子的心情很复杂,清君是他,但也不完全是他。
如果萧樱草始终无法放下清君的影子,那容漾这个身份下的他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叩开她的心门。
太子的内心忽然有点酸涩,自他们在京城重逢以来,他哪天不对她关爱备至,体贴入微,大婚以后,更是将她捧在了自己的掌心,当作心头宝来宠着。
做了这么多,付出了如此真情,却还是比不过那个只与她有一月之缘,还经常对她甩脸色的清君吗?
太子这么想着,越发觉得自己是受了委屈的那一方,这天夜里,一个人躺在端明殿的床榻上,心中的酸水简直要冒泡了。
这个夜晚,太子第一次体会到了孤枕难眠的感觉,好不容易入睡了,却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又变回了清君,身边的场景还是在洛宁的时候,一日傍晚,他等着萧樱草过来陪他用晚膳,可是等了又等,也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最后等了半晌,等来了管家,通知他道:“明天你就出府吧,府中的其他公子明日也要一起被解散了。”
“啊?”清君一脸懵然,“为什么?郡主呢,我要见她。”
为什么突然不要他了,清君要萧樱草当面给自己一个说法。
管家好像并不介意将缘由讲给他听,面带着大大的笑容说道:“明日,京城派来迎亲的队伍就要到了,我们郡主要嫁入京中了,府上的公子们自然也不再留了。”
清君只觉脑中嗡嗡一片,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嫁人?萧樱草她要嫁给谁?”
他的声音极大,仿佛是吼出来的一般,甚至还直呼了萧樱草的名字。
“住口!”管家皱眉,狠狠地止住了他的话,“主子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她的名字岂是你能直呼的?”
太子妃?太子妃?清君的头仿佛被谁重击了一下,令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螺旋里,昏昏然找不到方向。
他似乎是倒下了,耳边隐约传来管家略显急促的叫他的声音:“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管家为什么会叫他“您”,这是清君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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