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9

小说:小国师 作者:鲸久
    定安点头应是, 一副很是受教的样子。

    绿芜打趣她几句, 不再多言。

    寺中暂归平静,城中定南王府却是一片的愁云惨淡。

    “全死了?那十六帝姬她……”

    “暂时还没发现帝姬的尸体, 不过夫人她们就……”

    定南王跌坐在椅子上, 往日的意气风发全没了,身形佝偻起来, 萧索落魄,像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二少爷呢?”

    “二少爷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 已请了郎中来看过,现在歇下了。”

    定南王扶着额头,朝着管事挥了挥手。管事屏气凝神, 命其他人一并褪去。

    待房中无人,定南王将案几上的一应之物全部砸在地上。

    正是时有人推门而入, 定南王怒上心头, 以为是那个不长眼色的小厮, 拾起旁边的砚台砸过去。那砚台落下却没个声响, 定南王一回头, 发现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谢司白。

    定南王怔愣在原地。

    谢司白慢步走上前来, 将接下那一顶紫漆描金云龙纹端砚放回原位。

    定南王在谢司白面前多少有所收敛, 他面如土色:“全完了,十六帝姬还有我妻儿……全完了,全完了。”

    他是心神大乱, 念出口的也只有这一句,谢司白静静看着他,并不出声打断。良久,定南王方如梦初醒一样,红着眼望向谢司白,起身就要向他扑去。谢司白动也不动,仅用佩剑剑鞘将他挡在原处。

    “是你们对不对?林咸要你置我于死地?对不对!”定南王神态已然疯魔,他大喊大叫,“我手上握有他的把柄,他早就想除去我,我还误信奸人,真的以为他会帮我!我真傻,我真傻……”

    定南王歇斯底里,情态之怖,俨然不同以往。

    谢司白却不介怀,他淡漠地注视着定南王丑态:“但凡长点脑子,你也该想想,陛下留我在黎城就是为了担保帝姬安危,帝姬失踪,我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定南王听了这话,总算稍稍平静些。

    谢司白接着道:“十六帝姬是陈妃的女儿,林咸借你的手除去她,又能借陛下惩治你我。一石三鸟之计,你看不明白?”

    定南王如何能不明白,他虽不中用,却不是个痴傻的。事情发生后,他回过味来当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可是已于事无补。

    定南王心如死灰,他向后瘫坐在椅子上:“看得明白又如何,帝姬在我府中出了事,还是打得叛军名号,陛下定不会轻饶我……”

    谢司白听了这话蹙起眉,拽着定南王的衣襟将他带起:“你妻儿被人灭口,你却还只顾着自己的安危?定南王的封号何来?你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贪生怕死,苟且偷生,可对得起为了这个位置奋勇杀敌的列祖列宗?”

    谢司白一连三问,直将定南王逼得哑口无言。定南王臊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谢司白松开他,冷冷道:“你既知惭愧,也不是无药可救,若多些骨气,我愿意帮你过这一关。”

    定南王愣了一愣,浑然不可置信:“大人此言当真?”

    “世荫保不住,你这条命姑且还能保。”谢司白看向他,黑漆眼眸深不见底,“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手里究竟抓着林咸什么把柄?”

    问到关键处,定南王心头一凛,神智复归些,明白这其中的紧要,犹疑着不敢直言。

    谢司白眯了下眼睛,冷声道:“你最好想清楚,眼下能帮你的只有我,你若不愿投诚,我自然不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定南王攥紧了手。谢司白说的没错,横竖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放手搏一搏,只要能活下来,总还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思虑良久,定南王心一横,咬咬牙,做了决断:“大人且随我来。”

    定南王引着谢司白去了书房里间,他开窗四下打量,确定没有旁人后,才将紫檀木书架移开,转动一方覆斗印台,墙上陡然有一道大门洞开。

    谢司白见多了这样的机关,并不意外。

    定南王从中取出一漆红雕山水镶宝石匣子,呈与谢司白。

    谢司白看他一眼,方才接过打开。里面放着几封密信,上面盖有林咸的印章,谢司白是见过的,断然错不了。

    他将密信一一看过,定南王小心观察着谢司白的神色,心下忐忑。谢司白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信上无非是林咸与南边氐族往来一事。林咸早年奉旨领兵打仗,平定氐族有他一份功劳,他也因而结识不少氐族人。这些年氐族一直不算太平,时常有些风吹草动的响静,只是闹得不太大,永平帝懒得理会罢了。这才养虎为患,直到今朝的并州之乱。

    定南王统辖的黎州与并州相邻,林咸向来通过他与氐族通信,要说他胆大包天筹划谋逆之事倒不至于,不过是为了宫中九皇子日后继位顺利,多一份保障罢了。只是现下的多事之秋,氐族参与了并州之乱,这事若是被道破,皇上本就对林家起了疑心,林咸深陷其中,愈加牵扯不清。

    谢司白抬眸扫了眼兢兢战战的定南王,大致猜出林咸费心要灭口的缘由——定南王此前应该利用这事威胁过林咸替自己谋好处。

    定南王心虚地移开视线,不顾自己的身份,朝着谢司白低声下气作揖:“事已至今我比无他法,身家性命全交托在国师大人手上,还望国师大人保我一命。”

    谢司白敛眸,将密信收下,只把价值不菲的红漆宝盒还给了定南王:“放心。”

    定南王得了保证,多少松下口气。

    “之后几日你且待在府中,哪里都不要去,我会派人留守在外。”谢司白道。

    定南王一时没明白这用意。谢司白略有些不耐烦,同他解释:“若林咸此举是为了你手上的密信,他下一步就会让人来取你性命,你既除去,畏罪自尽的名头定然好使,只有死人才会死无对证。”

    定南王反应过来这个理来,后脊布满冷汗,他连连行礼,感念谢司白救命之恩。

    谢司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懒怠于他寒暄,命春日留下看顾王府,自己先走了。

    离开王府,谢司白直往城外青云轩的营地。并州危急,为了避免被人打探去消息,谢司白这些日子一向在营地办差。这里地界清静,地形三面围山,仅守一面方可确保无虞。

    他刚一入营,冬雪上前汇报:“公子,已经两天了,驿站还没有消息发回。”

    谢司白脚步一顿,不动声色:“派人看了吗?”

    “下午派了去,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能赶回来。”

    永平帝刚一从并州撤回,就着人快马加鞭给谢司白送了信,命他将皇上手谕连夜发往京中,委任都指挥使司徐汇将军前往并州支援,并军需物资一应备好。谢司白接到消息即着手准备,他做事向来周全,唯恐驿站走不通,发了一道手谕后,又让人另辟其路,发了第二道。

    “另一道呢?”

    “另一道走的水路,要比驿站慢一天。”

    谢司白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驿站不通,说明京中出了奸细,早趁着永平帝南下,一一攻占驿站要道,阻碍与京中的联系。

    幸好还发了第二道。

    谢司白思忖片刻,方道:“拿皇上手谕通知经略,调州兵先往驿站。”

    驿站受到阻拦,京中与地方不通,始终是大问题。当务之急要先把驿站疏通,恢复正常。

    冬雪领命。

    谢司白又问:“皇上什么时候能到黎州?”

    “看样子还要一两日。”

    谢司白点头,冬雪先退下了。

    冬雪走后,谢司白又将从定南王拿来的密信看过几遍,理清其中的关窍,复又折起收回锦盒中。

    他连着写下几道折子,一夜未眠,直到天将亮时冬雪进来添灯油,方觉回神:“几时了?”

    “将寅时。”

    谢司白把折子封好,递给冬雪,要他派人送往永平帝手上。

    “灶上热着些吃食,公子昨晚上就没用膳,可要我命人送过来些?”冬雪收起折子,问道。

    谢司白嗯了一声,面上难得显出几分倦色。

    冬雪让人送了来,到时谢司白倚在软塌上,手扶着头,正闭目养神。

    冬雪见状不便打扰,命人将东西放下,留着谢司白一人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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