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126

小说:小国师 作者:鲸久
    不好再叫定安殿下, 秋韵他们转而用姑娘代称。

    定安问:“是谁来了?”

    “这人你可绝对猜不到。”秋韵笑吟吟地卖了好一通关子, “是师父。”

    秋韵的师父,那就是谢赞谢先生。

    定安惊喜, 也顾不得旁的, 丢了手里的东西就跟着秋韵去了前堂。

    谢老前辈在堂中,背手细看着墙上挂的字画。听到脚步声回头, 见是定安,笑道:“多日不见了,小殿下。”

    “我已远离京中, 当不起这个称呼。”

    谢赞此去快两年,云游四海行无影踪。定安对他沿途见闻很是好奇,谢赞拣着有趣的同她讲了讲。不多时秋韵让人从县中府衙请回了谢司白, 定安看他们有事要讲,便先离开。

    等到快傍晚, 谢司白与谢赞才从中堂出来。定安留着谢赞一起用了晚膳, 又让人替他在院中准备好住的地方, 想让他多留几日, 谢赞却拒绝了。

    “师父只留一晚上, 还要去府衙一趟,明早就会离开。”秋韵道。

    定安一愣:“这么仓促?”

    她原想着至少会留过除夕。

    “我已与九砚传了信, 事态紧急, 他们更需要我一些。”谢赞温和地看着定安,“况且有你在昭明身边,我很放心。”

    定安微微羞赧, 抬头看了谢司白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当晚谢赞与谢司白去了府衙,谢赞将要交代的事交代完,聊起旁的:“你将她教导得很好,处事大方有度,来日当得起白家主母。”

    谢司白不咸不淡:“白家不剩下多少人,况且我阿娘从前的日子也不算好过,要操劳费心的事太多,我宁愿让她过得轻松些,不必同我一样。”

    “那你是打算……”

    谢司白点头。

    师徒二人没有把话挑明,却是彼此心知肚明。谢赞道:“这样也好,你为了走到今天,已是耗尽良多,等事情平定,该去过想过的生活。”

    谢司白轻轻笑了笑:“那要等真的平定才能做打算。”

    “你不看好小郡王?”

    谢司白摇了摇头:“只是这事变数太多,日后尚未可知。走不到那步,我始终不能松口气。”

    谢赞听得很是感慨:“你也变了不少。”

    谢司白不语。

    谢赞道:“定安她身份特殊,她虽也算是陈家人,到底曾是宫中帝姬,你且小心护着她,莫让其他人有所想法。”

    “放心。”谢司白语气平淡,讲出去的话却有千钧之力,“有我在无人敢动她。”

    第二日天还没亮,谢赞便是整装出发。送走他后,谢司白暂放下手边事务,回家去看定安。

    将近年关,过几日即是除夕。府中人少,当家的又不在,每年都是潦草度过,也打不起精神来张罗。今年不一样,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人,少爷和小少夫人也都在,依着林管家的性子,自然不肯怠慢,光是年货就拉来不少。林伯俨然将定安当做家里目前唯一的主事人待,样样事都要过她手才放心。定安自幼在深宫长大,哪懂得这些个管家理事的章法,好在秋韵从旁帮着,方渐渐上了道。

    定安让绿芜把果脯晒出去,又跟着司琴学着剪窗花,下午林伯来找,说是铺子里的掌柜求见。无非是一年到头,来清账本。定安尚在京中时,曾跟着秋韵学过一阵,看起来虽算不上十分游刃有余,面前也勉强周转得开。

    待她看了一半,听到有人推门而入,一抬头发现是谢司白。

    定安眼中立时盛满笑意:“你回来了。”

    昨天谢赞在,谢司白虽回府,两人却没说上几句话。算来自从抵达定州,谢司白几乎都留在府衙,甚少有时间回来。

    “你怎么在看这些。”谢司白随手翻了翻紫檀案几上的账本,“这些琐事交给秋韵去做就好。”

    “倒也无碍,闲着是闲着,有件事去做也好。”定安言罢,笑着侧脸看他,“你是我师父,不如看看我这功课完成的好不好?”

    谢司白依言翻着看了看,他做惯这些,很快拣出几样处理得不够周全的地方。定安笑道:“原来你还真会这些,我本想着为难你的。”

    谢司白垂眸觑她,唇边含笑:“做人师父,自然要有点本事,若不然遇到你这样的弟子,岂不遭了。”

    定安从他手里要回账本,理好了放在案头。

    “你可以不用这般认真,会有秋韵和林伯的人替你把关,出不了错。”

    “我也是想多学点。”定安道,说后一句时她声音小了些,“这样以后也好帮得上你的忙。”

    谢司白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很快到除夕那一日,谢司白腾出一整天的工夫,遵循先前的约定,带着定安在城中逛庙会。定州同其他州县相比,算不得十分富饶,但因着地理位置和地形的缘故,却是鲜少经受战乱——这也是谢司白将定州作为起兵地的原因。州县百姓安居乐业,丝毫不受外边战乱的波及。

    同样是这一年的除夕,宫墙之内的永平帝却过得无比惨淡。

    先是除夕前一日,久无音讯的普济寺传来太后驾崩的消息。邵太后本就重病不济,拖了这么久,随行的御医终是回天乏术。

    再是京外,赵敬玄的军队势如破竹。大魏的军队被南方牵制,暂时腾不出手,世家们自永平帝上位后一直被打压,如今虽有能力援救,却个个作壁上观。不断有坏消息传来,凛州失守,潼州失守,朔州失守。城中民心惶惶,不少人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永平帝焦头烂额,一边要严管各种惑乱民心的纷扰流言,一边又派出兵力把这些准备逃走的人拦下,且没了青云轩,对朝中的辖制力度少了不少,根本是疲于应对。

    宫里的情况也并不省心。徐湘说起黑猫的异样,最近不爱吃饭,总是想要往坤宁宫跑。这黑猫里里外外透着邪性,是不是它看见了什么。永平帝有所留意,召了死士来,要他们去查那只黑猫。在死士打探下,很快跟随着黑猫从坤宁宫中搜罗出刻有定安小名的巫盅之物。那物如何摆置,钉有几针,与定安八字相冲,皆有所讲究,处心积虑如此,绝不会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水落石出,可定安却早成了一具无头的尸骨被埋在了颍州,再回不来了。

    悔恨归悔恨,一如定安所料,现今的多事之秋,只剩下邵家可堪一用,局势当前,永平帝不可能查办邵皇后。他悄无声息让人暗中毁了好不容易找来的罪证,命所有知情人噤口不言,不准吐露一个字出去。不过虽是如此,他到底与邵皇后离了心,甚至连从前相敬如宾的假象也做不出。

    除夕一日用过家宴,按道理永平帝应当到坤宁宫歇下。往年他都是这样做的,今年却是个例外。永平帝不仅没去坤宁宫,反是到长乐宫去看了徐湘。

    徐湘无意间提起定安一事,想问问究竟如何,缘何一查就再没了消息。

    永平帝却道:“这事日后不要再提了。”

    徐湘看着他:“陛下为何这样讲?”

    “查不查,查到什么,最后都无济于事。”永平帝淡淡道,“况且你不懂这其中利害。”

    “臣妾不懂什么?”

    “前朝后宫,牵一发则动全身,国难在前,一切当要为大局考量。”永平帝抚摸她的长发,眼中藏着她永远分辨不明的情绪。徐湘后颈不觉微微发冷。这个男人讲着冠冕堂皇的话,但一刻也不能让人窥见其真心。她忽然觉得为这样一个人,皇后静妃斗了半辈子,可全都不过是枉费心意。

    徐湘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再继续问下去。她逗弄起怀中的真如。孩子的笑容化解了气氛中无形的尴尬。徐湘知道自己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从今往后永平帝不管为着什么,愧疚也好恼恨也罢,都一定会从邵皇后手中护好她与真如。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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