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乔书佑做过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那无疑就是某天池倾会对自己硬来。但他怎么都没能想到,最后池倾会用这样的方式, 是要让他主动。
他真的觉得池倾坏透了, 恶劣透了。
乔书佑站在原地, 没有迈动脚步。
池倾等了许久, 见他迟迟不动, 才说:“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 电梯下去就是了。”
那一刻乔书佑真动过转身离开的念头。
就这么走了算了,现在就走, 离开这里,去意大利,这辈子池倾都找不到自己,而自己也不用再受他的威胁。
可乔书佑做不到。
舅舅家,施家, 现在是段初, 他本来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不必要再为了什么担心,但最后能供池倾把捏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这样的性格,要是他能像池倾一样狠毒无耻,就不需要为牵连到了谁而犹豫难受。
可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以前有父母在,会给他无限宠爱跟保护,会告诉他做人就该如此,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别人负责。
但他从没想过,他所坚持的善良落到池倾手上, 就成了傻,像个白痴,是无法挣脱的弱点。
乔书佑慢慢开口:“……我不会离开的,但你不能这么对我。”
池倾却已经吃死了他,无所谓地说道:“一句承诺有什么用,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离开。”
根本不给乔书佑其他选择。
怕是昨晚自己直接就走的行为激怒了池倾,乔书佑看着池倾现在这样,都很难想象,昨晚他是怎么保持住和颜悦色的。
乔书佑稍稍走近了几步。
他每步都缓慢,每步都在反复挣扎——真的要这样吗?他真的要做到这步吗?他真的再也无法离开池倾了吗?现在会怎么样?以后会怎么样?
直至走到池倾跟前,下一秒被池倾拉近怀里。池倾困住了他,脑内所有想法都变成空白。
池倾问了最后一遍:“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真的确定不走吗?”
其实他问三次跟问一次都一样,乔书佑知道自己逃不过。
只是仍旧难以置信,自己会被池倾用这样的手段对待。
昨晚他以为自己是真的解脱了,都做好决定干脆去意大利了,结果池倾网子一收,他就被拉了回来。
他的反应总是慢池倾的布局好几拍,一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原来根本走不掉。其实就算没有舅舅家,没有施家,没有段初,池倾也不会让他走。
乔书佑骂了一句:“你真的是个混蛋……”
池倾轻笑,毫不介意地承认:“能得到你就好。”
他收紧了环抱乔书佑的力度,好像在宣告,他给过的所有机会都结束了,现在开始,他就不会松手了。
但乔书佑无法避免地感到害怕,他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能不能,别这样……”
池倾告诉他:“不能了。”
乔书佑从来没有想过有天自己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也没有想过,第一次上床是会跟谁,又是在哪里。
他对情爱的印象是很朦胧的,只觉得这该是件美好的事。
会跟喜欢的人一起,有春情浪漫的氛围,会有情话跟亲吻,是灵魂的分离到合一。
总之不可能是在一张冰凉的办公桌上,又被一个充满危险的男人抱着。
他以前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体跟常人不同而难堪自卑过。
可池倾满溢侵略征服的眼神让他本能地感到羞愧,只想要遮盖。
他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感觉,痛感夹杂着委屈,自暴自弃却又不甘心,他像只刚刚破壳的幼鸟,被困在池倾怀里颤颤不安。
最后妥协。
他不是对池倾妥协,而是对乔家崩溃以后,全局崩坏的世界妥协。
他失去了乔家的庇护,再也没有父母的宠溺疼爱,这世界美好温暖的短暂模样像混沌水泥般一点点凝固龟裂,最后碎片落在地上,他看到了世界最初的真实,是亚达摩夫写过的文字,一切人类的命运同样是徒劳无益,无论断然拒绝生活或是欣然接受生活,都要通过同一条路走向必然的失败,彻底的毁灭。
他或许就会这样融在这张办公桌上,成为一块冰凉的木材,成为生活毁灭过后,残缺丑陋的次品。
可当他用指甲在桌面上划过难听的刮声时,池倾又将他的手拉过去亲吻,说道,不要拿桌子出气,你要抓就抓我。
他不喜欢池倾,讨厌池倾的手段,却在这一刻敢去相信池倾是真的喜欢自己。或许是因为池倾看向自己的眼神明亮且不遮掩,或许是因为他看似强硬的模样下其实隐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跟安抚。
很奇怪的感觉。
他的感官无限放大,似乎连汗水滴落桌面的声音都能听清,所以才能感知到这一刻池倾看向自己的情绪。
但这只是让他更加复杂混乱。
他说不清楚,就好像他被扔入了一口深井,他等待着被死亡来临却又祈求救赎。这时从井口下来一根带着刺的绳,抓了能得救,但掌心会被刺伤刺痛,而刺会顺着血液扎进他心管。
最后他能得救,只是往后都摆脱不了这根刺。
生活正在毁灭着他。
乔书佑哭得很厉害,泪水迷糊了视线,他看不清池倾的脸。
他想求饶,他想池倾放过他。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将这样的话说出了口,因为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或许是池倾听到了他说的话,亦或许是池倾看懂了他想说什么,所以池倾才故意贴在他耳边说,不疼不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跑。
乔书佑哭到无声,整夜未睡的疲惫在这时成倍涌了上来,他记不得自己是在哪个点失去了记忆,总之等到他再醒来时,已经是很久之后。
心情是意料之外的平静。
他本以为自己会不能接受,会被绝望吞噬,但好像之前已经有过太多这样的担心,所有的难以接受跟不安惧怕已经在猜测的过程中被慢慢耗尽。
等到真的发生后,心里的想法竟是十分荒唐——就知道会这样,果然还是这样了。
从心向外,非寻常却像寻常的麻木无感包裹着乔书佑。这一刻他不生气也不难过,只是疲惫,带着无尽的空落落。
他睡在池倾的休息室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池倾抱进来的。
被褥跟池倾家里的一样,房间内暖气适中,床头还摆着一个加湿器,只看周围的环境,好像一切都跟平常没有区别。
池倾倒是没有怎么折腾为难他,就像是说的那样,不过是为了证明得到他而已。但乔书佑头疼,还很沉重,醒来之后也闭着眼睛继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脑内闪过很多无关紧要却在这时挤占空间不肯出去的东西。
他突然开始计较在意大利吃过的一家无名小餐馆。
那里的海鲜匹萨很好吃,就是店员很轻浮——说是罗马人天生浪漫,好听的话一套套能将人吹上天,但乔书佑觉得就是轻浮,所以哪怕食物很好吃,他也没有再去过。
他开始想上次因池倾意外闯入而毁了的画,如果要继续将恶魔完成,他该用什么样的颜色,恶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想到很久以前念过的一首诗。低沉的天空像一个大盖,罩住被无穷烦扰折磨而幽咽的心灵。大地变成一间阴湿的牢房,希望像蝙蝠在低翔。
他突然想不起来但丁遭受黑魔鬼追赶是在地狱的第几圈,忘记了《地狱变》中画家亲眼看着女儿被烧死是为了什么。
他好像混乱了,思维开始不够自己控制,去了很多他抓不回来的地方。
当池倾进来想叫醒他的时候,他脑海离浮现的是波提切利拉的《维纳斯的诞生》,那是文艺复兴全盛时代的序幕。
他从身体里醒来,跨出拥挤的脑海,突然意识到,生活是将他从过往的精神世界中抖落。
他不是小天使,不是精灵,他是凡人,血肉俗体,受社会所有的枷锁规矩桎梏,没有真正的自由,不会飞翔。
毁灭的过程,就是象牙塔轰然倾塌,而他从废墟爬出,必须认清这世间最真实的模样。
他睁开眼,看到的人是池倾。
跟乔书佑略显虚弱的模样不同,池倾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他半个身体倾下来,看向乔书佑:“起来吃点东西吧,你睡一天了。”
乔书佑眼皮酸胀,他刚才醒来只好像一瞬的功夫,脑内那些奇奇怪怪的内容不过只想了一个角落,结果再看对面墙上的时间,竟过去了三个小时,都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乔书佑最大的感觉是口干舌燥:“……水。”
房间里还没水,池倾去外面倒了一杯给他。
乔书佑全部喝下之后,才感觉稍微有些清醒现实感。
身体有些难言的痛,不过还能忍得住,放下水杯,乔书佑就先给了池倾一记耳光——尽管他没用什么力气,这一巴掌根本不重,软绵绵的也打不疼人。但这大概是乔书佑第一次气到打人,他对着池倾说道:“……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这也是他能诅咒人的最狠水平了。
说实话,乔书佑那一耳光打过来的时候,池倾确实是懵了一会儿。可关起门来谁都没看到,又不疼,池倾完全不介意,因为他知道,乔书佑现在心里难受,而他愿意做这个出气筒。
毕竟这是自己的人了,只要不离开他,乔书佑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乔书佑说他会有报应,他觉得遇上乔书佑,就是自己的报应了。
池倾从衣柜里抽出一件衬衣,掀开被子就用衬衣将乔书佑裹了起来:“饿了吧,打人都没力气。先吃点东西,等你吃饱了我再让你打。”
先前看乔书佑一直将自己那件黑色衬衣当作睡衣穿时,池倾就想有天一定要让乔书佑真穿自己的衣服,现在算达到目的了,他的衣服正被乔书佑穿着。
乔书佑说不过池倾,池倾老脸皮厚,跟他争执就只是让自己生气罢了。
池倾抱着他在里面的小餐桌旁坐下,一些新鲜的饭菜点心都是刚让餐厅开小灶做了送上来的。
乔书佑的确饿极了,手都没力气,再加刚才打了池倾,其实心里也紧张,此刻手抖得厉害。
池倾看他连筷子都握不好,便强硬拿过了过来,说道:“我来喂你吧,乖乖吃就是了。”
其实池倾从未为谁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他却意外喜欢为乔书佑做这些琐碎小事的感觉。就想这么看着乔书佑,想喂他吃饭,想帮他脱穿衣服,想将他就这样藏在自己的怀里,走到哪里都带着。
昨天段初找到他,偷偷摸摸问他能不能帮一个忙时,池倾还以为只是什么小事。
池倾对这些孩子们向来宽容,只要平时安分守己不做出什么损害公司利益的事,一般有了什么事情,不是越界的,池倾都会答应帮忙。
毕竟年纪都不大,最小的练习生才十五岁,池倾不想让他们觉得公司是只会压榨利用他们的利益机器,更多时候,他希望孩子们能知道这更是一个能帮助他们,或遇上麻烦时可以求助的地方。
段初是团队中来到公司最早的,也是训练时间最久的,刚来的时候半大不大的孩子一个,再加乔正荣的关系,池倾对他的确挺照顾。
不过当段初说到有个朋友想出国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很难出去希望池倾能帮忙时,他就猜到了这个朋友是乔书佑。
他没直接问姓名,段初也不傻,不可能直接将乔书佑的名字说出来。
所以池倾旁击侧敲地问了些大概情况,段初还以为不是什么重要信息,都告诉了池倾,然后池倾就确定了对方真的是乔书佑。
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大概是想把段初的脖子都拧断吧。
他知道段初不过是中间那环,想要离开的人是乔书佑,如果乔书佑不改变这样的想法,他拧再多人的脖子都没用。
但他舍不得对乔书佑怎么样,那是他的心,他怎么下得了手。
最后他答应了段初,心里却已经安排着接下去该怎么做。
池倾二十岁时就有办法能哄得继外公信任他,然后将手里的股份都给他,二十三岁在商界斩头露角,就能在谈判桌上用气势压制对手。
更不用说现在,对付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罢了。
强硬可行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只是池倾一直舍不得对乔书佑如此。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是给过乔书佑机会的。那会儿他心里想着,只要乔书佑不离开——不管乔书佑心里是怎么想,将来会怎么做——只要在那晚他不选择离开,自己还是能磨着耐性对他好,慢慢将他软化。
结果乔书佑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的时候有多认真,池倾都看着,他就像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一样跟自己道谢告别,看的池倾只将把他拖进家里从此锁起来算了。
池倾想的很极端,他想要说服自己,没事的,他喜不喜欢我都没事,只要我喜欢他就行了。
他在客厅抽了好久的烟,最后才让公司发布了那则推迟段初所在组合出道的公告。
其实他都已经想好了,要是乔书佑没有注意到段初的消息,他也会派人将这个消息通知到乔书佑。而当乔书佑一早就出现在公司要找他时,池倾就知道,这一局自己赢了。
现在乔书佑在他怀里,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一边喂乔书佑吃东西,一边爱不释手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池倾发自真心地说道:“真好,现在你是我的了。”
亲了第一下还想亲第二下,但第二下的时候乔书佑避开了——就是在人怀里,避也不好避,最后没有成功避开不说,还把自己扯疼了。
乔书佑“嘶”了一声,又不好说是怎么了,他说不出口,想起来就气,差点又伸手给池倾一嘴巴。
好在池倾意识到了这点,立刻就不逗他了,而是问道:“是不是哪里疼?”
乔书佑没理他。
“我仔细看过的,没有受伤,以后就没事了。”
乔书佑脸瞬间涨红,拿起水杯就想往池倾脸上泼。
不过池倾发现了他想做什么,先一步阻止:“……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你别生气。”
池倾过惯了清心寡欲的生活,一开荤就有些冲动。他想着要对乔书佑温柔些,但冲动跟理智好像很难同时在线,冲动上线,理智就下线了。
他怕自己伤到乔书佑,所以很认真地看过。他不觉得这个行为有什么,也不会不好意思说,对他而言,乔书佑每一处都是好看的。
而乔书佑气一上来就头晕,撑不住这颗脑袋,又没有其他能靠的地方,最后还是靠在了池倾的肩上。
这一瞬间池倾心都是软的:“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书佑并不想搭理池倾这些话,问道:“……段初的事,你该住手了吧?”
池倾知道乔书佑跟段初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但他不喜欢从乔书佑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他希望乔书佑现在就只看着他,眼里也只有他。
“不要在这种时候提别人,怪扫兴的。”
毕竟是在人屋檐下,段初的未来就在池倾那么一念之间,乔书佑还是住口不说了。
池倾继续喂他吃东西:“多吃点吧。”
乔书佑希望池倾能闭嘴,于是说了一句:“那你别说话,让我安静吃。”
池倾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不说话了。
乔书佑怎样他都觉得可爱,发脾气可爱,打人也可爱,还真就闭嘴不说话了,只负责喂乔书佑吃东西。
乔书佑是真饿了,平日里池倾见惯了他细嚼慢咽的样子,头一回见他吃得这么快,还吃了这么多。
不过这边还没喂完,那边敲门声响起,随后池倾的秘书开门进来:“池总,二十分钟后有场会议。”
乔书佑被吓了一跳,他身上就一件池倾的衬衫,也没有要让别人看到自己这样的准备,整个人只往池倾怀里缩去,腿都收了回来,抱住膝盖。
不过好在池倾是背对着门口,乔书佑藏在他怀里,站在外面的人也看不到。
其实这一刻,别说乔书佑被吓到了,秘书也没好到哪里去。
池倾可算是出了名的性情冷淡,只对工作情有独钟。
秘书跟了他好几年,从未见过池倾身边有谁。
最关键的是,就算池倾身边有谁,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是秘书能看到能知道的。
池倾有轻微强迫症,反映到属下管理上就是责任细分非常明确。池倾好几个秘书助理,每个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都跟照镜子一样清楚。
他不允许有人过度看到自己的工作生活,更不允许他们会私下谈论自己的私事。先前有助理失误出错,结果一脚踩进池倾雷区,被池倾果断辞退。
今天这出对秘书来说完全是意外。因为会议时间近,所以没等池倾同意直接开门进来了。往日也不是没有过这样,池倾对这点并不很介意,一般敲过门就行。
可这回撞见了不该看到的画面,池倾心里会怎么想就不好说了——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也看不到,但秘书还是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老板怀中人的模样。
池倾见乔书佑受到惊吓,将他按在自己怀里,难得任性地说道:“不开了,出去。”语气是乔书佑从未听过的严肃冷漠。
“是。”秘书忙不迭出去,关门还特意发出声音,证明她是真的出去了。
确定没声后,池倾给乔书佑顺毛:“吓到了?”
乔书佑更多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跟池倾在一起,甚至变成现在这样。要是乔正荣还在,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已经成了这样,没有回头路能走。
乔书佑有些自暴自弃,想着既然已经这样了,他也没必要再跟池倾客气。
乔书佑没搭理池倾这句话,而是说道:“……我想去看我爸,看不了打电话也行,你想想办法?”
池倾应下了:“好。”
那天池倾带着乔书佑提前下班了。
池倾护人护得紧,特意叫回了先前安排给乔书佑开车的司机,再没让其他人知道,从办公室的电梯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然后上的车。
说实话,池倾很想向全世界炫耀,他恨不得租辆直升飞机带着横幅绕全市飞行二十四小时显摆。
但现实不允,池倾还没忘记自己有不少仇家。
不说其他,单是后妈宋如意要知道了,肯定就会想方设法从中作梗,不让他在这件事情上如意。
更不用说其他被池倾狠狠打击过的公司。以前他觉得自己会孤老至死,不会有家庭恋人之类,独身一人没有弱点自然无所谓,所以习惯性不给竞争对手留一条退路。要让这些人知道了乔书佑,说不准就会使出什么昏招暗算。
于是想要炫耀的嚣张只好先压下来,毕竟人已经是他的了,将来总归有显摆的机会。
乔书佑离开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回来,没想到只过一夜,还是被池倾抱了回来,甚至以后连离开都做不到了。
乔书佑情绪不稳定,总之是糟糕,又很疲倦,上车后就不肯说话,保持着沉默。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池倾话多起来简直能把人烦死,唠唠叨叨有的没的能说上一大堆。
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冷不冷热不热闷不闷,还饿不饿渴不渴,晚上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累不累困不困。
乔书佑被他吵得头都开始疼,凶了一句:“你能不能闭嘴!烦死了!”
偏偏坏事做尽是池倾,厚颜无耻是池倾,强取豪夺也是池倾,结果被乔书佑这么凶一句,他竟然还摆出一份还很委屈的样子——好像他只是在关心乔书佑,但乔书佑丝毫不领情。
乔书佑都看呆了,最后闭上眼转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不过这么凶一句也是有用的,起码池倾就安静下来,乔书佑耳根子也清净了。
车子一路还算平稳,但下车的时候乔书佑头疼更甚,好在这次没发烧,估计就是睡眠不足加情绪落差太大导致的。
池倾抱着乔书佑先回房间休息,这次将人正大光明地抱到了自己房间:“以后你就都睡这里。”
池倾会说这种话也没让乔书佑多意外,况且他也没这个精力再跟池倾计较,滚进被子里后,乔书佑就缩起来睡觉了。
池倾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在旁边坐着看了他一会儿后,才起身出去了。
那天晚餐是池倾做的。
池倾会下厨,不过很少自己做罢了,他在这个厨房开过火的次数可能就一次——就是搬进来那天,试试看火能不能打起来。
可他现在想为乔书佑做点吃的,他说不出原因,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要这么做,非做不可。
爱屋及乌,连猫都受到了池倾的投喂。
池倾平日里是不太搭理妮妮的。他不是对猫狗无感,而是对一切长了毛的生物都无感。会接受妮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小家伙不掉毛,不然家里都是猫毛的话,池倾可能会疯掉。
但今天还是第一次,池倾给妮妮倒了次猫粮,还开了一个牛肉罐头。
友好到不可思议,连猫都不信,吃之前嗅了好久,好像在确认里面是不是下了毒,池倾是想要害它。
而乔书佑再睡了一觉醒来,终于舒服了许多。
起来先洗澡,结果忘记池倾房间里根本没有自己的衣服,最后只好又裹着池倾的浴袍出去。
看到池倾在厨房的背影,乔书佑只先想,这人是谁?为什么厨房还多了一个人?
等到池倾转身,他才敢相信在厨房的人真是池倾。
池倾早就听到他走动的声音,知道他出来了。
看到乔书佑的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池倾稍微放心了些:“你起来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书佑抱着自己,面对到这步的事态走向,其实心里依旧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这么选对不对,会不会后悔。可他疲惫混乱,早就失去了方向。
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鼻音,乔书佑对池倾说道:“我们约法三章,行不行?”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有人要跟自己约法三章的。
池倾关了火:“说来听听。”
“第一,我会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但你以后不可以再拿任何人要挟我,不管是谁。你要做什么都冲我来,不要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好,可以。”
“第二,你要的……我给你了。但以后我不愿意,你都不能强迫我。”
稍微有些勉强,不过池倾可以暂时先答应:“好,这也可以。”
“第三,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我要出去,想做什么,你不可以干涉。但同样,我也不会做出偷偷溜走的事情。”
池倾本来就没想过限制他什么:“可以。”
“还有一点,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的事。”
“不是只约法三章吗?”
“这点不是约法,是我单方面对你的要求。”
池倾轻笑:“你倒也不是没有像你爸的地方,可以,我都答应你。”
但池倾提到了乔正荣,乔书佑眼神闪了闪:“关于我爸,你不能忘了想办法让我见他,还有,也不可以让他知道我们的事。”
今天的确是个向池倾提任何要求的好日子,因为现在乔书佑说什么,只要不涉及“离开”,池倾基本都会答应。
就算乔书佑对他发脾气,要池倾给他揍,池倾怕都是会直接蹲下任乔书佑打着出气。
池倾都应下了:“好,我都会记着的。”
但池倾答应得太过爽快,反而让乔书佑开始担心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会不会表面上答应了他,内心却在想着该怎么暗算他——这次乔书佑是真在池倾身上吃到了大亏,他不敢再随意相信了。
可乔书佑会担心什么,池倾哪里会想不到。
短期之内想要扭转乔书佑的印象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池倾也不觉得自己真能做到以后就不用这种招式对付乔书佑了,毕竟这是达到目的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但池倾懂怎么做能缓和些许,他道:“关于段初出道的事情,公司已经重新安排了。”
乔书佑这才想起来,他这一天都还没看过段初的消息,不知道段初是不是给了他什么答复。
乔书佑没回池倾这句话,到一边去看手机了。
段初大概不知道昨晚那出戏是怎么回事,乔书佑给他留了很多信息,他最后只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训练摸鱼的视频被老板看到,老板太生气,为了威吓他们才宣布无限期推迟了他们的出道日期,不过今天他们都乖乖认错,老板也就气消了。
看到段初给自己的这番解释,乔书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回复,一句话打了改,改了删。
而他还没发出去,段初又说,不过老板对他们真的很好,估计这次是太生气了,他让乔书佑不用担心,现在没事了。
乔书佑不会将真相告诉段初,段初看到了池倾的好,觉得池倾是好人,那就让他这么以为吧。
最后乔书佑只告诉他——对了,我不出国了,我找到工作了,暂时会在这边先稳定下来。还特意让你去麻烦了你们老板,实在很不好意思。
段初回复——这样吗?那也很好!没事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
乔书佑心里微暖——嗯,谢谢你。
段初又道——我昨天跟我妈说了遇到你的事,我妈也很开心,想请你们去家里坐坐吃饭。你跟夫人不嫌弃的话,一定要来啊。
乔书佑打字——好,一定会来的。不过要过段时间了,我刚有工作,短期内都会比较忙。
段初——嗯,等你们有空!但我的出道舞台你会来看吗?
乔书佑不忍心拒绝他,段初还是以前那个小弟弟——嗯,我一定会来看的。
段初一连发了好几次开心加油的表情,后来说他要回宿舍了,他们就没聊下去了。
看到段初这样,乔书佑心里好过了些,还好最后段初没事,至少自己没有拖累他。
晚上乔书佑被池倾架进了他的房间,一开始乔书佑反抗挣扎,才说好了不强迫他,池倾不能这样做。
池倾跟他玩文字游戏,说你也没说清楚一起睡觉都不行啊,我不强迫你跟我这样那样,难道一起睡觉都不行了么?况且在约法三章之前我就先说了以后你都睡这里,当时你也没说不愿意不答应啊。
乔书佑哪里说得过他。
但好在池倾没有乱来,睡得还算老实。
就是乔书佑感觉自己像是成了池倾的抱枕娃娃,刚躺下的时候池倾可没让自己安生,一会儿摸摸他头发,一会儿拉拉他的手,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吵他睡觉。
池倾烦得他都没有心思变扭难过,只顾着生气了。
乔书佑忍无可忍,最后给了池倾一嘴巴,这才终于安静了。
第二天,池倾告诉他,他可以跟乔正荣打电话了,虽然时间很短,只有十分钟。
乔正荣被关押的地点较为隐蔽,也不固定。因为那是专门囚押高智商犯罪分子的地方,怕他们组织越狱,所以到现在为止,家属亲人都不得探望,也不准跟外界联系。
但乔正荣的情况特殊。他并不像是传统的越狱分子,而且自从服刑之后态度良好端正。池倾走了不少关系,最后争取到了这么十分钟的通话时间。
乔书佑拿着电话的时候还很淡定,可一听到乔正荣的声音,立刻哭得稀里哗啦。
跟在池倾面前哭过的每一次都不同,要不是年纪不适合,他就像是一个要跟爸爸告状的小孩,可怜委屈。
可他在乔正荣面前就还是个孩子,第一句话就是,爸爸,我好想你啊。
乔书佑是委屈,他想着,要是乔正荣还在,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池倾就不可能像这样欺负他了。
但他都不能跟乔正荣告状了,因为乔正荣已经无法再保护他,他现在只能依靠自己。
乔正荣在电话另头依旧自责,喊他佑佑,向他道歉,是自己一时糊涂害了他们全家,现在让他跟罗可妍受苦了。
乔书佑咬住嘴唇没说出来罗可妍已经自杀的事情,当乔正荣问到罗可妍时,他只好说:“妈妈还在跟你生气,她不想理你。”
乔正荣无奈苦笑:“那你要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自己,爸爸会在里面好好表现的,说不定还有减刑的机会,这辈子还能出来陪你们。”
深知他们一家再也不能团聚的事实让乔书佑握着电话的手都颤抖,但他最后还是能说出:“……嗯,我跟妈妈都会等你的。”
乔正荣又问能打这通电话是走了谁的关系,乔书佑本不想引起乔正荣过多猜疑,想说是舅舅。可想到舅舅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乔书佑又实在说不出口。他也无法对着乔正荣撒谎,实话说道:“……是池倾,是他帮了我。”
乔正荣颇为意外:“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是他帮了你。”
乔书佑不想说多:“是啊,不过他不太像好人,我不敢接近他。”
“你的确不要跟他接触过度,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乔书佑连忙应下:“……嗯,我知道了,我会记着的。”
“佑佑不要哭,你们去找舅舅了吗?这次他们家不受牵连,我在他们那里留了后手,就是为你们留的。虽然不能让你们生活的跟以前一样,但小几百万是有的,实在不行,你们就出国。”
乔书佑被这意外得知的事情震惊,不敢细想这其中曲折,他没想到乔正荣竟然是在舅舅那里留了后手,难怪当初就只有舅舅肯帮他们。
但后续事情不能让乔正荣知道,乔书佑只应道:“……好,我知道了,你也不要为我们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妈妈的。”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通话终止的时候,乔书佑怅然若失。
他开始觉得舅舅隐瞒了许多事情没有说明,甚至连罗可妍的自杀都变得不简单起来。
可惜他不能再打电话给乔正荣,池倾说至少要等到下个月才行。
这通电话的最终结果是让乔书佑心情低落,池倾有些后悔,他想哄乔书佑高兴,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等乔书佑独自发呆两小时后,池倾走到他身旁:“我要把公司旁边那幢写字楼买下来,抽两层给你开画室,再抽两层给你开画廊。”
太突然了,乔书佑问:“……为什么?”
“你不高兴,我想让你高兴。”
乔书佑只觉得荒唐:“……买楼哄我高兴?你把我当成什么,你养的情妇?”
“情妇要是像你这样敢动手打我,我早就扔出去了。”池倾说得无比自然流畅,“我是想让你当我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会发红包,么么啾
话说我终于能看到这本的封面了(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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