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的报告, 手术的预约单,以及写着离开计划安排的笔记本。
这些东西都被池倾捏在手里, 乔书佑觉得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 他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如果立场对调, 他的反应大概也会跟池倾一样。
他后悔留着这些东西了。
早知道就都扔了, 他只是还没想到自己应该处理这些东西, 又以为放在画室里没有关系——哪里料到最后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池倾看到。
现在这局面,就不是简单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了。
乔书佑尝试着解释, 却也很艰难,他该从哪句说起, 他原本是想给池倾一个惊喜的,但最后变成了这样。
乔书佑望着池倾:“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那是怎么样?”乔书佑看着手里的这些东西,再看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说实话,他都糊涂了。
乔书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一下子他就成了看不破的那个。
他还以为这些日子乔书佑对自己是真心的, 在电话里那样跟自己撒娇让自己早些回来——这大概还是乔书佑第一次跟自己撒娇,池倾特别受用,所以最后提前回来了。
乔书佑说画了自己,池倾自然好奇画得如何,所以直接去了画室。
结果画还没注意看到,就先看到了这些东西。
最先看到怀孕报告的时候,池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激动反复地看了好几遍来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出现问题。他想起乔书佑前几天跟自己说过的话, 问起了有关孩子的事,原来是因为乔书佑怀孕了?这是真的?为什么乔书佑不在电话里告诉他?
但这样喜悦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他又很快被接下去的手术预约单刺的满心冰凉——是人流手术的预约单,时间就定在三天后,在后面,还有一张手术风险须知。
那时池倾还是能受得住的。
如果乔书佑不想要孩子,他能够理解。
毕竟乔书佑的年纪还小,又才经历了那么多事,一定还没有完全的心理准备。所以即便他不想要孩子,池倾能够接受。
让池倾无法接受的是他后来在乔书佑笔记本中发现的内容。
是乔书佑之前写的离开计划了,上面的内容还很详细,包括各家航空公司的路线比较,以及到了意大利之后的前期安排。
池倾不会知道乔书佑自己都忘了这个,但在他看去,乔书佑所做的一切事情好像就是为了离开而做的准备。
根本就是步步为营。
慢慢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赢得自己的信任放心,最后合情合理地离开,彻底消失——乔书佑甚至连猫都要带走,他在不能进行宠物托运的航空公司后面都打了叉。
那一刻池倾觉得自己很可笑,乔书佑背着他在安排准备这些东西,他竟然会一点都不知道。
乔书佑尝试着开口解释:“我只是想等你回来了,亲口告诉你的……”
但池倾陷在被欺骗背叛里无法相信:“亲口告诉我什么?告诉你想要离开我?已经安排好了计划甚至连猫都要带走吗?”
池倾逼近了几步,乔书佑背靠到墙上:“……不是的,这是之前的事了,我现在没想过要离开你。”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池倾扔掉了这些东西,只是看着乔书佑,“你但凡对我有一分真心,怀孕的事情就应该先告诉我,而不是直接预约了手术。你不想要孩子,我会强迫你吗?我都会听你的。只是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所以无所谓我的看法。”
“不是的,我没这样想。”乔书佑摇头,“那晚我打电话给你,的确是不想要孩子,可你后来说了那些话,我就说不出口。如果我不想让你知道,想要瞒着你,我为什么还要让你早些回来?我就是想早点告诉你……我没想着不要,我想留下来的。”
池倾几乎要相信了。
乔书佑快哭了,而池倾一见他要哭的样子,心就先软了。
其实见到乔书佑进来时,池倾满脑子就只一件事——他肚子里有自己的孩子。这本该是件会让池倾很高兴的事,如果他没有发现乔书佑隐瞒的这些真相。
“在我们相处一点点好起来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离开我,彻底消失,让我这辈子找不到你在哪里。”池倾这辈子没信任过谁,他唯一掏出真心对待的人就只有乔书佑,“在你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你没有想着跟我商量,哪怕只是单纯地告诉我,你的第一选择是不要这个孩子……是不是无论我多喜欢你,为你做过多少,在你眼里全跟空气一样。”
池倾的话让乔书佑很难受,他还是哭了出来:“……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会走的。你相信我,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随便了。”池倾叹出一口气,他本以为会很难调整自己的情绪,但没想到实际上的自己非常冷静,“随便你想去哪里,是不是要留下这个孩子,你自己做决定吧。”
说完这句话,池倾就转身出去了。
不能待在这里。
一对上乔书佑的眼睛,池倾就会忍不住想要去相信他,觉得他可怜,觉得他受委屈了。更不用说他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一想到这差点构成了他幻想中的家庭模样,池倾就觉得呼吸困难。
还是走了好,看不到,也就省了难过,免了万一冲动的伤害。
但乔书佑见着池倾要走,连忙从后抱住了他。
乔书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他跟池倾之间完全不必要这样。可这误会发生太不巧了,这样的情况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池倾解释——如果他是池倾,他也不会相信的。
着急跟说不清的委屈糅杂在一起,乔书佑开口抽噎:“……你别走,你去哪里,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池倾就心疼了。
他受不了乔书佑哭,受不了乔书佑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哪怕心里觉得乔书佑对自己做了错事,可他就是忍不住会心疼。
但最后,池倾还是掰开了乔书佑的手:“你应该开心,现在可以随意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乔书佑冲着他的背影问:“……你不要我了吗?你也不要孩子了吗?”
池倾当然想要。
他想要这个“家”,甚至可以拿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换。
只是他难以再相信罢了。
因为是真心想要,所以池倾甚至都说不出不要的狠话,最后什么都没说,也没再回头,就这么离开了。
乔书佑不想让池倾就这么离开,要是这么离开了,那才是真的说不清楚了。
可当他再上前拉住池倾的时候,池倾一下子就将他按在了墙上——看得出来池倾是克制力道不想伤害到他,可乔书佑背撞到墙上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疼。
池倾的眼神变了,赤红骇人,乔书佑根本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听着池倾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墙上,声音用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你还要什么?!”
乔书佑完全被吓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池倾这种模样。
他看到池倾的手开始流血,但根本不敢说话,那一拳要是打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会直接没命。
而在乔书佑被吓懵的间隙,池倾抽身离开了——他最不愿意自己变成这样,哪怕到这步,他依旧不想伤害乔书佑,但还是没能控制住,他控制不住。
乔书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可已经来不及了,池倾快他好几步,乔书佑连他开出的车子都没看到。
池倾心烦意乱,也没其他想去的地方,最后去了公司。
手背流了不少血,隐隐作疼,但这却成了转移他注意力的存在,他逼着自己别去想这些事情了,不去想就好了。
乔书佑给他打了不少电话,发了很多消息,问他在哪里,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给他听。
池倾是过了一夜才看到的。
他的精神状态其实不那么好,整夜未睡,就只坐着发呆。
他陷在没有氧气的自我世界里,就快这样死去的时候才出来透了口气,然后整个黑夜就过去了,天已经亮起来了。
池倾无所谓大多数人生过客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厌恶也好,憎恨也罢,都无关紧要。他独独不能接受乔书佑对自己的隐瞒欺骗,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乎的人,恨不得献上一切去讨欢心的人。
如果乔书佑真的这样消失了,池倾大概才会疯,庆幸的是,乔书佑没有消失,他一直在向池倾解释这件事情,发了很多消息。
池倾一条一条认真听乔书佑发过来的语音,刚开始还是很温柔的,向他解释这件事情是个怎样的误会,他起初真有过要离开的念头,所以才有这样的计划。但后来他舍不得自己,所以就放弃了。
到后来,乔书佑就成了威胁。或许真有真相不被理解的委屈,他哭着说,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走了,我不要孩子了,我把猫也带走了。你再不回来,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池倾听到乔书佑的哭声就受不了。
再看发送消息的时间,他怕乔书佑也是整夜未睡——到底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池倾怕他身体吃不消,本来体质就不好的人,要是病了该怎么办。
这会儿池倾也渐渐清醒过来,他只是需要更多自我调节的时间罢了。
他开始觉得乔书佑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想留下这个孩子,他干脆在自己没回来前将孩子拿掉就好了,何必等到自己回来,还在电话里跟自己说那些话。到现在,又何必跟自己解释这么多,即便自己都没回复。
心头好像有把刀子在割,池倾舍不得让乔书佑受委屈,最后还是决定回去——说实话,心里也真的怕乔书佑就这么离开了。
他让司机将车开到公司门口,他打算自己开车回去,这样更快些。
池倾从公司大门走出的时候司机已经在等了,他快步下去,想快点赶回去。
偏偏手指上的戒指不配合,毫无预备地甩了出去,在阶梯上“叮”出了清脆的一声。
池倾下意识要去捡,结果一下踏空了好几步,从阶梯上摔了下去。
池倾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是在医院,脑袋好像成了一块豆腐,动一下就晃得叫他恶心。
关键是,池倾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都一无所知。
恭敬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司机,说他从阶梯上摔了下去,头磕在了花坛边上,昏了过去。
池倾却没有一点印象。
医生过来解释,说池倾并没有大事,只是磕了一下,没有造成颅内出血,更没有对大脑造成结构性损伤,就是暂时失忆。但这是由于脑震荡造成的功能性损伤,一般会自行恢复,不会需要太长时间,不用担心。
池倾听完就问,我为什么会失忆。
医生顿了顿,对司机道,他这就是典型的失忆表现,会反复忘记才发生的事,但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其实现在也可以出院,但还是留下来观察一天更放心。
池倾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更是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空白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浑身难受。
司机看他这样,想了想,还是问:“要叫乔少爷过来吗?”
池倾紧皱着眉头:“……什么乔少爷?”
乔书佑知道池倾进了医院是司机告诉他的。
这个司机对池倾而言比一般手下的关系更特殊些,是小时为数不多对他和善过的人,所以池倾从池家出来后,也将司机带了出来,后来更是派他去跟乔书佑。
司机打电话告诉了乔书佑现在的情况,将池倾暂时失忆的事情也一并说了。乔书佑听到池倾可能忘记自己时,只觉得难以相信,但他现在接受能力强了许多,太多不像现实中会发生的事都在他身上发生了,再多这么一件罢了,也没什么的。
乔书佑赶到医院的时候,池倾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已经接受了自己磕到头的事实,不会再反复问起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
但他们昨天分开的场面很不愉快,乔书佑心有余悸,推门进去的时候仍旧小心翼翼。
池倾听到开门声响,目光落在乔书佑身上——那瞬间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蛹而出,可就是被封死了无法出来,他看着乔书佑,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所以语气不是那么好,问道:“你是谁?”
乔书佑有心理准备,所以还好些,他尽量淡定道:“……你忘了我吗?我听说你在医院,所以过来了。”
乔书佑慢慢走近,池倾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他的肚子上落。
小腹微微有些凸起,其实并不那么明显,池倾看乔书佑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男孩子,可这一刻就是问了出来:“……你怀孕了?”
他觉得自己该知道的,眼前这个人是他熟悉的,可他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乔书佑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原地没再动,眼眶有些红,可声音还算平稳,手放到了肚子上:“……对,三个月多了,看着明显吗?”
池倾看到了他的手上有戒指,再看自己的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他有恋人了。
这个人不是他的谁,肚子里的孩子也跟自己没关系。
池倾心里没缘由的醋海翻腾,又酸又是嫉妒,他很不正常地想着,眼前这个小美人是怀了谁的孩子?是哪个无耻的家伙,会搞大这么一个小美人的肚子?他看上去年纪也没很大,对方是人是狗,怎么下的去手?
关键是,明明怀着孩子,他为什么还要来看自己?
池倾想得头疼:“你出去吧,我现在头疼,不想见人。”
乔书佑还是没能很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看着池倾这样,他还是忍不住想哭。抽了一声,乔书佑很想再说些什么,可池倾正眼都没往他身上落,乔书佑也就没说了。
看了一眼病床后边主治医生的名字,他决定还是出去了找医生问问具体情况。
“……那你,好好休息吧。”
乔书佑说完就出去了,可池倾越想越不对劲,心里憋得慌。
所以乔书佑前脚出去,他后脚就跟了上去,还好乔书佑没有走远,看到池倾出来,他也停住了脚步。
乔书佑脸上还带着眼泪,用哭腔问着:“……怎么了吗?”
池倾原本是头疼,看到乔书佑哭,心也跟着疼,他开口就道:“我不知道,但我好像很喜欢你,总觉得不能就这样让你走了。”
池倾看看他的肚子,看看他的戒指,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认识你的恋人吗?如果我认识,他是不是已经被我弄死了?这是他的遗腹子吗?”
乔书佑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池倾这是什么意思。
无奈的荒唐感。
乔书佑举起自己的手,说道:“……这枚戒指,是你送给我的。”
池倾满脸错愕。
乔书佑犹豫地拉过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这是你的孩子啊。”
池倾满脸不敢置信。
乔书佑看着池倾的表情,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的鼻音很重:“……你真的,忘干净了吗?我们昨天还在吵架的,这也忘了吗?”
池倾不能接受自己竟是忘记了这些。
这是他的小恋人吗?他肚子里的,原来是自己的孩子吗?
乔书佑的目光从池倾的脸下落到他受伤的手,看到那上面的痕迹,乔书佑也同样心疼,轻轻握住了:“……手还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了说,写到的不死鸟是因为有一句话我觉得莫名适合池倾——“不死鸟寻找柴火与枝蔓,将自己烧死,将自己推向死亡。所以,当我遇见我的爱人时,我也在寻找自己的死亡与痛苦,除非他对我心生怜悯。”
——
这两章当然也不是为了虐,只是为了让佑佑知道池倾到底多喜欢他,也让池倾明白佑佑对他是真心的,刺激一下巩固感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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