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是安眠药吗林向月为自己冒出的念头惊住。
看来睡眠质量差很容易导致人疑神疑鬼,她拉上被子蒙头, 抛开那些荒谬的想法。
旧疾发作得严重, 接下来上班的日子接连受到影响,她尽量完成复杂的工作, 剩下的交给刘朵淑帮她处理,好几次到束额头带缓解的地步。
刘朵淑担心地说“林姐, 你还好吗”
她连逞强的力气都没有了,赶紧准备下午的会议, 会议上轮到她发言, t上的字晃成一圈一圈游动的蝌蚪, 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 关于内容的记忆的也浑浑噩噩, 她只得说抱歉地结束。
同事们一片压低声音的议论, 两年多来模范员工首次出现这种失误。
赵总监递给她台阶, “小林身体不适, 大家多多包容, 她t上写的设计理念很不错,你们可以多交流多指点多学习。”
他的照拂让林向月生出愧疚感, 到周六去提前预约的医院看病, 做完脑部检查, 医院方面和当初周医生说得大同小异。
林向月感到失望,领一大包的药回家, 抱着死马当活妈医的态度吃了两周, 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再次去医院, 年轻的高医生道“林女士,要不您做个血检,搞个全身检查”
对方一副是她无理取闹的态度,肯定想着没病干嘛折腾着看病。
她一股郁气堵得胸口不上不下,排后面的人催她别耽误时间,她这次连药单都懒得拿。
走出医院,高中闺蜜陈若雪来电话“你快递给我的香丸检测结果出来了。”
陈若雪有个做药检的男朋友,她男朋友这方面人脉广。
“怎么样”
陈若雪说“我拍图片发了你,好些化学名词我不是很懂,反正他说没有任何问题。”
想到还有一袋程衡送的香丸,搬家时候收在包里,林向月道“我还漏发了一袋,可以再帮我检测下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会不会太浪费,这香丸我男朋友说价格贵得离谱,而且检测很费钱,确定还要检吗”
她一秒回答“要。”
可是那袋香丸却找不到,她翻遍包包和自己的柜子,甚至衣柜里的大衣口袋。
程衡喊她吃饭,她边找边说起这个,程衡若无其事地道“搬家那天下雨,不小心受潮,我给扔掉了。”
“扔掉了你扔哪了”察觉自己过于激动,她缓和语气,“我,我需要它。”
“你喜欢,我再多送你便是。”程衡走过来帮她理弄乱的碎发,“我们先吃饭。”
“找不到了吗”
“扔掉好久了。”他笑着说,很无奈的口吻。
林向月最近习惯性地按太阳穴,不顺心按,不高兴也按,她现在一直觉得焦躁难受。
由于莫名其妙的旧疾使得工作出错率节节跳高,这下不止刘朵淑,全组员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职场上从不缺落井下石的人,传她骄傲自满、江郎才尽的有,也有说她被挖跳槽,所以不尽心尽力。
刘朵淑听见几次全怼了回去,有组员跟着受到影响,私底下讨论组长是不是真要跳槽。
林向月临时决定开小组会议稳定军心,可是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
她连续换六家医院检查,给出的答复几乎一模一样,其中两家建议她做血检,林向月问血检的理由,对方也说不上来,就说是体检中的一环,她简直要笑哭。
三个前她去过爱康医院做体检,血检正常,思来想去只有周医生使对医院没生抵触,她最后回到爱康医院,把各个医院的检查结果给周医生过目。
周医生拾起眼镜,一张接一张看得认真,良久,他双手手指互相穿插,对林向月道“试试再做全身检查吧。”
“什么原因”
“可能不是脑神经的问题。”他指出一部分理由,推敲思索的敬业态度使林向月得到病人应有的尊重,她同意了。
整个流程下来过了加上排队时间用掉两个小时,护士小姐告诉她下周出结果报告。
对于她最近接连求医的行为,程衡满脸心疼,“何必跑得麻烦,我帮你预约医生上门不好吗”
林向月喝着阿姨煲的营养汤,“没关系的。”
“找的哪家医院”他垂下头看着瓷勺柄上的图案,好似花纹比汤更有吸引力。
“爱康。”
“这样啊,”入冬天气渐冷,他穿着居家的黑色毛衣,笑容邻家,“我在那里有熟人,下次你去可以不用预约。”
“好的,谢谢。”林向月领了他的好意。
“其实你可以休息一段日子,工作效率低公司损失更大,不如不上班。”
“这是什么说法”
“你完成不了一天的工作,工资却照样原发,而你的工资比普通员工高五到六倍,当你的价值没有超过这五到六倍,公司便会赔本,你带病坚持一天两天还好,但长期以往不仅影响你的专业口碑,更对公司造成大的损失。”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种逻辑,处于和她不同位置的角度,她突然对公司更愧疚,公司给了她知遇之恩,赵总监是一手扶持她的伯乐。
“我再等等,”她这样回,其实已经有了要不要休假一段时间的考虑。
程衡不再多说点到即止,两人之间偶尔会沉默。
林向月是一旦有想法便会付出行动的人,在等下周体检结果的同时,写好了休假申请的邮件,放在半年前她从没想过自己敢休这么长的时间,足足一个月,加班狂魔的奢望,更重要那时她一直想成为业内的先锋。
后来发生一系列的事让她对那些追求看淡,而只关注画画本身,画画在哪里都可以画。
体检结果出来前,郑行舟发给她一条短信
周一晚有空吗朝兰饭店见。
她删除了这条短信当没看见。
第二条紧跟而来
别爽约,小心后悔。
她继续删掉。
第三条
你是不是去任何一家医院都没检测出问题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我可以给你答案。
她没好气地回复作为医生麻烦尊重下你的职业,你属于骚扰患者懂吗信不信我告你一状。
我和你不是医患关系,我们是校友,当然,也是你的前男友。
见鬼的前男友,少女时期的脑子有坑她找了这么一个人。
她担心体检报告被他做手脚,想着一顿饭而已。
周一晚她赴约,六楼的餐厅,郑行舟坐着靠窗的地方,可以俯视下方车流和灯海的交汇
对方穿着正式,黑色西服和白衬衫,系一条纯色领带,蓝宝石的领夹是一条小鳄鱼的形状,符合他具有侵略性的深遂五官,如果不是对他印象差了点,林向月可以给他的外表和气质打八分以上。
“请坐,”他帮忙拉开椅子,餐厅的氛围像专为情侣设计,幽蓝色的灯,角落优雅演奏钢琴的女人,连桌上水瓶中都放入两束玫瑰花。
“什么目的,说吧。”林向月不想和他绕圈子。
“我爱死你这脾气又恨透了你这脾气,”他手里狠狠握着刀切牛排,“你连一刻都不想和我多待上次是我心情不好,我给你赔罪。”
“不需要。”
“啧,”他丢了刀叉餐具,拿餐巾擦手,“何比呢,我们不是敌人。”
林向月看了看手机时间,“没别的要说吗”
“做我女朋友,我喜欢你。”他既直接又理所当然的语气。
林向月皱起眉。
对方身子稍稍往后一仰,靠了椅背,像野兽攻击前的准备姿态。
“这就是你三番两次骚扰我的原因”
料不到她听了表白是这个回复,郑行舟用笑来掩饰自己的生气,餐厅的客人不少,但各自沉湎于自己的交谈,无人多往这分一点目光。
暧昧的灯光多少遮掩住彼此的神色,将林向月脸上的冷漠也虚化掉部分,比往日见面少了一点点的刻薄。
就是这一点点让郑行舟冷静,“我上次也看到你戴着这戒指,戒指是订婚戒吗”
她垂头看了眼,“是的。”
“你爱他”
“不关你的事。”
“你还没点餐。”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
郑行舟“向月”
她从对方眼里看到祈求,依照郑行舟身高坐着看她,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却无端矮了气势,最终她硬下心肠没有回应郑行舟,甚至没有奢舍一个平和的眼神。
“你真残忍。”对方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如释重负般谈论起她的体检报告,“下班前和周医生聊起你,顺便去资料室查过,报告嘛,没多大问题。”
他摸棱两可地说,“可以说有点问题,看你态度。”
“什么”
他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反方向连接成相框,比在林向月的脸前,“这么看和高中时的你完全一样。”
林向月无动于衷,她给不了郑行舟任何承诺,态度和善反而令他产生错觉,浪费彼此时间,她并不认为这残忍。
“你既完美,又麻木,既善良,又冷漠六年了,这些矛盾在你身上愈演愈烈,愈来愈融合。”他拿出透明水瓶的玫瑰,一片一片撕碎,直勾勾地巡视林向月的眼睛、嘴唇和她的胸腰部,“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可知道,你特别吸引一种人群。”
玫瑰花被折腾得只剩下光秃秃带刺的绿杆。
“你对这种人群而言是天生的鸦片,他们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着占有和毁灭。”他擦净沾上红色汁水的指头,走到她身旁躬身搂住她的肩。
“你会后悔今晚对我的冷淡,好好迎接体检报告,我最爱的小学妹。”
站直身斜眼端倪,好似已看见林向月未来后悔的画面。
但至少目前他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只让林向月反感,隔日拿到报告后第一时间给周医生发消息,她庆幸那天要到了周医生的微信,不用她为报告问题再跑一趟医院。
周医生报告结果显示你的身体正常,只有轻微的贫血。
报告上也是如此,林向月疑惑为什么这次体检报告出来得这么快
她做的精密检查,和普通体检有区别,按照流程最少一周到两周,
周医生看科室任务来,可能最近任务较轻松,总之报告正常说明身体无恙,这是好事。
林向月道了谢,那天郑行舟的言论化成一根刺,令她一日比一日怀揣不安。
头疼的毛病不减,医院又检查不出来的情况下,她只好发送那封休假邮件。
忙忙碌碌的蚂蚁瞬间卸掉压力,那一刻她有种丧失方向的空虚,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码到二十厘米高的专业知识笔记,和她果断性格不符的竟想撤回邮件,但邮件状态显示已读。
不到十分钟赵总监请她来办公室,先询问她的身体。
“体检报告正常,查不出我头疼毛病的原因。”
赵总监相信她不会撒谎,再而言之,林向月的状态有目共睹,她眼圈泛黑,因她皮肤白而显得更严重,好几次会议昏眩的摇摇欲坠。
“可能是休息不良的缘故,”他安慰地说,“人事那边需要病假的体检报告,我帮你说明情况,等人事部反馈到上级再说。”
“好的。”
请假相当顺利,人事转发上级批准的邮件给她两天的交接时间,这一个月会从分部或者总公司内部调任人当临时组长。
知道她要休假,组员们不舍的同时也心疼地希望她尽快养好身体。
最后一天的晚上刘淑朵送她到公司的楼下坐车,神秘兮兮地说“林姐,我一定帮你守好位置等你回来”
“只用帮我看好组员。”林向月摸她头。
上了车,走到住处公寓进出的闸门前,有人叫她名字
“向月姐,等等。”
一个年轻的大男孩抱着一束花气喘吁吁地朝她跑,明眸贝齿,像韩国一个偶像男子组合的成员,祝秋紫八卦公司帅哥时候提过他,是b组新来的实习生,叫于濠义。
“花送你的,”他借着踢石子的动作掩盖脸红,“我、我下班一直想和你说话来着,可是围着你的人太多,然后我只好让司机开车跟在你后面。”
将花塞进林向月怀里,“好好休息,早点回归。”
他青涩可爱得好笑,林向月道谢。
“我喜欢你,向月姐。”他羞得偏过头。
夜色暗,林向月才看清粉色锡纸里包裹着的花是玫瑰,一朵紧挨一朵,美得妖娆浓烈,脑海里却浮现郑行舟撕碎玫瑰的一举一动
你对这种人群而言是天生的鸦片,他们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着占有和毁灭。
她握紧花束,入冬的夜晚当真寒凉。
“我有未婚夫。”
“可是,”于濠义说,“我是喜欢你之后才晓得,会怪我自作主张的喜欢你吗”
这哪是青涩的大男孩,只因他涉世未深,尚未学会深藏眼睛里的侵犯欲,被林向月轻易看穿,她重复“我有未婚夫了。”
抱歉,她要将花还给他。
于濠义没接,倒退走路,“向月姐,你可以不接受,可以扔掉它,但请不要还给我。”
他转头几个瞬间跑进路灯光中渐渐消失。
林向月拿着这花扔了不好,带回去给程衡看到更不好,她送给值夜的保安。有了这一出,成功打散她对长假的惆怅。
回到家里灯光通明,她今天交接的太晚,程衡比她早下班,穿着白色的圆领针织衫,露出半截玉润的锁骨,听见开门的声音走到玄关帮她拎包挂上衣帽架。
他学着猎犬从头到腿闻林向月,鼻尖若有若无地接触林向月的脖颈,说话间牙齿碰到她的肌肤,“你身上有别的男人味道。”
“别闹了。”
“还有玫瑰花的香气。”
他双手分别捏住她的一对胳膊,“我想想”
一秒一秒过得漫长,程衡咬住她的耳夹,转圈打湿,“他送了你一束花,花美吗”
“你跟踪我”
“月月,”他退开两步,摘掉在林向月面前从不摘下的眼镜。
林向月才知道这眼镜最大的作用是挡住他眼底压制的欲望,那初见便如黑湖沉不到底的眼眸,在失去眼镜的遮拦后展露出淬了毒的邪恶。
“我没有跟踪你。”
准确的说他不需要,“我们快结婚了不是吗,不能婚前闹得不愉快。”
“你不是近视”
她居然关注起这个,程衡好笑地扬了扬眼镜,“防电脑辐射,平光镜的凹凸感也是假的。”
眼镜递给她,“你也想要一副吗”
林向月被问得噎住,对方眼睛里湮灭刚刚令她不安的邪恶情绪,又是往常的温和柔情。
她不习惯对方不戴眼镜的模样。
“休假快乐,”程衡握住她的手,摩挲那颗闪亮的钻戒,含笑地落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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