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羡词多少也饮了两杯酒,刚出门被夜风一吹, 就头疼的紧。
实际上, 她虽然暂时敲定了赵麒年的口风, 但还是不放心。既然赵麒年能为她毁了杨士显的约, 显然再来一个,再毁一次约对赵麒年来说也是稀松平常。可她又不能逼得太紧, 赵麒年这人她知道,自负得很,做生意最不讲究原则,多数时候都是看心情, 你要是非跟他按规矩来, 他反而瞧不上你。
雷守青早在楼下等她许久了, 见人出来赶紧迎上去,“小姐!”
赵羡词脸颊发红, 还带着微醺,揉着鬓角道, “守青,我还是不放心。今晚的银子不能白花了,你先在这里守着, 我找人叫你哥哥来替你,给我盯住了赵麒年,从今夜到明晚宴席前,一旦有人要找他,立刻通知我。”又吩咐道, “尽量不要让人跟他接触,此事事关重大,就辛苦你们兄妹了。”
雷守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看赵羡词严肃的样子,也知道此事不能掉以轻心,便打了包票。
赵羡词十分疲倦,这个法子实在冒险,让她过于耗神,但明晚才是重头戏,她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于是自己坐轿子回家去了。
晚晴一个人守着空空的庭院,还有几分害怕。夜深时分,才等到赵羡词回来,就一路小跑迎上去,亦步亦趋跟在赵羡词身旁。
赵羡词看了她一眼,吩咐道,“这两日你去外面招几个可靠的下人来吧,咱们新家虽然不大,洒扫起来也不容易,这样万一晚上我们不在,你也不会害怕。”
晚晴高兴地应道,“哎!”看赵羡词一身酒气,晚晴也不敢多问,就把准备好的热水弄出来,给她沐浴宽衣。
赵羡词在浴桶中时,就困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但心里一堆事,脑子硬是精神的很。待洗漱罢上床,才感到困意,又说,“招人不要急,要人品好,嘴巴严实,也不能太贵,明白?”
晚晴都应了,还特地喂她饮下醒酒汤才让睡。
赵羡词也是累极,自回来就没时间好好休息。
谁能料到,她刚回来没多久,就赶上赵麒年开始变卖家产,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赵羡词也想好了,左右被赵麒年卖掉的产业也不止一个,这次的粮庄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又想到秦牧云,这么许久没有秦牧云的音信,不知道她情况怎么样。明日起来,还是要写封信问问。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赵羡词终于进入了梦乡。可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一时梦到粮庄的事翻了车,一时又梦到秦牧云病更重了,还时不时梦到赵麒年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又把自己嫁人了……因而天还没亮,赵羡词就醒了过来。
醒来梳洗完毕,就立刻给秦牧云去了封信,告诉她可以寄信到南省这个地址来,到时候自会有人送到她手里。考虑再三,到底也没敢在信中说自己女扮男装待在南省的事。
这一日虽在家中等着,赵羡词心里却不安。遂强行取了书来看,左右也看不下去,无奈之下,摸出秦牧云手抄的诗册来,瞧着那赏心悦目的字迹,想着秦牧云收录诗词时的模样,赵羡词一颗满怀担忧的心竟然奇异地渐渐安定下来,甚至想起秦牧云以往的小女儿态,还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晚晴在一旁看着,不知怎的眼皮直跳。她可从没见过小姐这幅模样,看个诗册,都能笑成一朵花?晚晴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就看见那是秦牧云赠与小姐的册子,一时心情极为复杂。
“唉!”她忍不住叹气,小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那秦小姐心里可没有小姐呢。都怪小姐平时不和南省的女眷们往来,以至于见了那秦小姐,就一头栽进去了。
幸而这一天白天都没有事,雷守青回来说,赵麒年在醉贤楼酒酣饱睡,日上三竿都还呼声震天,直到傍晚时分才醒来。醒来后,又继续玩乐起来,左右还记得正事,打发下人取地契去了。
赵羡词这才放心下来,近晚时分,又早早去了醉贤楼,在另一个包间等着百宝钱庄的任掌柜。
任掌柜是个办事妥帖的,还特地带着从官家找来的笔吏做官方见证,这是规矩。
赵羡词先跟他寒暄了会儿,从昨日到现在,就改口叫了任叔,任掌柜也乐得年轻人嘴甜,由他喊着。赵羡词道,“是这样的,今晚虽说我做东,但我年少不胜酒力,特邀了麒年兄作陪,不知任叔意下如何?”
东道主请来陪客的,任掌柜又能说什么?这反而更让他相信这位赵康公子与赵麒年关系交好,怪不得能拿到赵麒年的粮庄。赵羡词又说,“任叔您请稍坐,我去迎迎麒年兄。”
她便到了另一个包厢,又去请赵麒年。
赵麒年有些不满,“就在此处不是很好?还要换地方。”
“这屋子一夜没通风,”赵羡词好声气地劝着,“怕对赵兄您不好,小弟另定了一间,现在管家已经带着银票等着了,这么多钱带着也不放心……”
赵麒年一听到钱,立马起身来,“那就去吧。”
领着赵麒年去见任掌柜时,赵羡词手心里就控制不住地潮起来。她太紧张了!快到门口时,她又特意为赵麒年开门,赵麒年眼高于顶,扫了一样任掌柜,当他是赵羡词的管家,也没正眼看。
任掌柜看见他那个样子,心里大为不悦。赵羡词见状,忙说,“任叔,这位就是我仁兄。”
“赵公子的大名,任某早有耳闻。”任掌柜毕竟是个生意人,虽然心里不满,也无意得罪他。只是这饭就不大想和赵麒年一起吃,就说,“我们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于是拿出银票和抵押契约来,摆在赵羡词面前,赵羡词拿起契约看了看,确定无误后状似无意地挡住了赵麒年的视线,只对赵麒年示意桌上的银票。赵麒年刚要伸手,任掌柜先拦住了他,“赵大公子且慢,未见地契,这银票可不能随意动。”
赵麒年冷哼一声,“我还能诓你不成?”于是从怀里掏出地契,满不在乎地往桌上一拍。
赵羡词赶忙拿起来细看,竟然真是粮庄的地契!只是那地契上还有他们父亲赵自省的姓名,赵羡词看见,不免有些鼻子泛酸。
赵麒年由着他们看,半晌,赵羡词才亲手把地契交给任掌柜。任掌柜见地契是从赵麒年怀中拿出来的,心里还有些奇怪,就听赵羡词道,“我与赵大哥交好,承蒙赵兄照顾,才有幸在南省拿到这么好的粮庄,只是我年轻,不大懂得做生意的门道,能否烦请笔吏大人教教我这手续?”
那笔吏抬眼瞧瞧她,“可曾在官府做过见证?确定何时何日何地,这地契转与你手?”
赵羡词显出十分慌乱的样子,“我急着来赴约,以为只要有地契就可以,没想到还有这手续,这……”
赵麒年看她一眼,“这有什么,眼前不就是现成的笔吏?你直接让他做见证,此时此地给你办了就是。”
那笔吏显然也是听过赵麒年的,知道惹不起这位混天混地的主儿,便笑道,“赵大公子说得对,我便一并与你在官案上登记了就是。”于是现场先是将地契登记在了赵康名下,请赵麒年和赵羡词分别签字画押,之后才又做了抵押证明,又令赵羡词与任掌柜分别签字画押。
赵羡词本来对抵押契约上有些条款不是很满意,但为了不在赵麒年和任掌柜面前露馅,她硬是憋着什么都没说。只是幸好那任掌柜念着她的神秘身份,不敢将契约立的太过分,只不过写了十年的期限还完本金和利息,若届时还不清这块地就归百宝钱庄所有。
另外还规定了每年的利息多少,这点才是赵羡词有不满的地方,百宝钱庄的利息比市面上要高几厘,别看只是几厘,落在那么一大笔钱上,光是利息就不少了。
这个哑巴亏,赵羡词也只得吞了下去。直到签字画押,银票给了赵麒年,地契给了任掌柜,赵羡词收好了抵押契约,这才真真放下心来。
这时候,她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铤而走险的主意,竟然成了!
赵羡词激动地手都在发抖,控制不住喉头发干——竟然真的能成!真是老天保佑!
那赵麒年不愿意和任掌柜与笔吏饮酒作乐,又得了钱,哪里还坐得下去,摆摆手,拿着银票就美滋滋地胡混去了。
任掌柜这时候才看出不对来,他动动唇本想说话,却还是先送走了笔吏,临出门时终于没忍住,问道,“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赵公子,不知赵公子能否指教?”
“嗯?”赵羡词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嗓子还干着,听见任掌柜问话,忙清了清声音,“您但问无妨,无需客气。”
任掌柜盯着她,“这地契,是您刚刚才拿到的吧?就在笔吏为您做登记的时候,地契才属于您,是也不是?”
赵羡词一惊,知道事情到底败露了,顿时屏住呼吸半晌,都没能说话。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但一想到如今尘埃落定,才稍微安心。
任掌柜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苦笑道,“万万没想到,任某跟银子打了半辈子交道,如今竟被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摆了一道。”
“小子此举,实属无奈,其中缘由不便详说,这厢跟跟您赔罪了!”赵羡词赶忙起身,郑重其事地对任掌柜躬身作揖行大礼以表歉意。
“罢罢罢,”任掌柜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赵公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手段,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日后必将有所作为,到时候,只怕任某还要求公子照拂!”
房间里只剩下赵羡词一个人时,赵羡词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捂住一直砰砰乱跳的心口,依然感到恍惚。这粮庄的地契,竟然就这么被她拿到了?
真的,拿到了?
赵羡词想笑,却忍不住抹了眼泪,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本事。想着想着,还有点骄傲,于是又笑了起来。
小二进来送菜时,看见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又哭又笑的小公子,还吓了一跳,怕这位俊俏小郎君出了什么事,又特地关心的问了下情况。
赵羡词抹了一把眼泪,带着鼻音问他,“没上的菜能退吗?我没钱了。”
“……”小二关心的表情都僵住了,强撑出笑脸说,“小公子您快别说笑了,瞧您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没钱的人。”
“但我,真的没钱了。”赵羡词小心翼翼地把抵押契约放在心口,这么多钱,就是把金库掏空了都填不上零头,何况还有每个月那么多的利息!她一下从小富之家,变成穷光蛋了!
小二看他神情不似作假,就有些绷不住了,“公子,小的奉劝您,醉贤楼的霸王餐可不是轻易吃得起的!尤其是您还点了那么多贵得吓人的菜,别说退钱了,只要这菜入了后厨,这钱您就得付了。”
可眼下这时候,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铜板,赵羡词都觉得心好痛啊!
再看看小二冷冰冰摆上来的账单,足足四百二十两银子,赵羡词感觉店小二摆上来的不是账单,而是她的心头肉。
原来,割肉竟是这么个割法吗?赵羡词颤颤巍巍地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银票来,却死活不肯松手。店小二憋着一股劲争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说,“公子,这银票坏了,可算您的啊!”
赵羡词立马松了手,趴在桌子上痛心疾首地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让我看见!”
每看一下,都觉得心都要更痛几分了!
又想到晚晴还去市场上买下人去了,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钱……赵羡词刷地站起来,决定去阻止晚晴。
她突然觉得,新买的临河院子也不算大,要是和晚晴、雷守青分着干活,说不定也就干完了。哪里还用得着什么仆役呢?
都是举手之劳的事,她上辈子流放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干过粗活!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不能让晚晴买粗役了,于是赶忙就要去找人。雷守青依然在醉贤楼外守着,赵羡词直奔她而来,“你可知道晚晴去了哪里买仆役?”
雷守青有些茫然,怎么大晚上的,小姐问这个?却答道,“知道啊,不过现在这时候,晚晴早该回去了。”
赵羡词看看渐渐爬上夜空的月牙,倒抽一口冷气,“我们赶快回去——不,你去把我们包间的酒菜打包带走,一滴汤都不许落下!”
雷守青应下,要给她叫轿夫,赵羡词一摆手,“我自己走回去!”
开玩笑,轿夫不要给钱吗?
作者有话要说:超可爱的本君君:请问赵小姐,您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财主的呢?
赵羡词:第一点,省钱。虽然该花的一定要花,但能省的钱一定要省!比如你这个话筒啊,它其实可以换成扩音器唔——(突然被捂住嘴巴)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秦牧云:不好意思,我们家财主的发财秘诀只有一个,诚信为本,抠门啊不,节源为辅。
赵羡词(挣扎了下):但我对喜欢的人从来不抠门!!!天地良心!!
秦牧云(眨眨眼):对,所以喜欢我们的读者君,小钱钱记得砸过来哟!(爱你们,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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