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羡词怎么都看那个罗瑶不顺眼。
尤其第二天一大早,睁眼就看见罗瑶在秦牧云房里的时候。
赵羡词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她还有福隆楼的生意要忙, 账目才看了三分之一不到, 这几日都忙的脚不沾地,如果自己不在家,而这个罗瑶缠着秦牧云的话——赵羡词捂住自己的心口, 总觉得脑门有点春天的感觉。
而且,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 这个罗瑶看秦牧云的眼神,毫无疑问能让赵羡词把她列入情敌之中。偏偏秦牧云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赵羡词很生气, 进门就哼了一声, “罗姑娘这么早, 就进别人房间不太好吧?”
这是她没和秦牧云同房,不然岂不被这罗瑶打扰?
没礼貌!
罗瑶抿抿唇,很抱歉的秦牧云说, “秦妹妹, 真是不好意思, 我只顾着关心你的伤势, 确实有些失礼了。”
赵羡词听得眼皮直跳, 望着罗瑶眯了眯眼,就听秦牧云淡淡地道, “多谢关心, 不过有我夫君在,自然能将我照顾妥当,还望罗姐姐日后不要再如此冒犯才好。”
罗瑶:……
还是走吧。
赵羡词一下高兴起来, 清了下嗓子,眉开眼笑地坐在秦牧云身边,“娘子,你怎么起这么早!”
毕竟昨天睡得晚。赵羡词看着秦牧云的脸色,又摸摸她的额头,“累不累?一会儿该吃早饭了。”
秦牧云勾起唇角,望着她幽幽道,“孤枕难眠,自然睡不好。”
听她似叹非叹的语气,再加上眼尾那抹有意无意的挑逗,赵羡词就觉得脸上有点发烫。然而!赵小姐是不会轻易屈服的!她微微昂头,“谁让有些人受伤了呢?哼,活该!”
秦牧云流转的眼波登时顿住,忍不住抿唇偷笑。
和自己在一起时的赵姐姐,真是可爱!
尤其一想到赵羡词在外人乃至晚晴、雷守青等人面前,那副稳重自持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个仰着头,余光却没离开过自己的赵羡词,秦牧云觉得心窝都要化了。
能让赵羡词变成此刻的赵姐姐,秦牧云还觉得有点小骄傲。
她于是换了声音,委委屈屈叫一句,“夫君,疼——”
赵羡词立刻紧张起来,“碰到伤口了?”
“这里疼,”秦牧云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惹夫君不高兴,妾身很是心疼呢!”
赵羡词:……
虽然听着让人脸红,但这会儿并不是很想理这个人呢。
福莘进来时,就看到自家姑爷被小姐抓着手,放在胸前,更令她头皮发麻的是,为什么那个满脸红透的人是姑爷啊!
而且……作为一个向来不近男色谨守家规的未嫁好丫鬟,福莘表示,并不想看到这种画面。
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于是低头道,“小姐,姑爷,晚晴那边已经布好了早饭,来问问什么时候去。”
赵羡词立刻敛去了羞涩的表情,淡淡道,“这就去。”
于是转头就瞪了秦牧云一眼,怪她故意撩拨自己,竟至在丫鬟面前出丑。
秦牧云眉眼带笑,得了这一记眼刀,依然觉得很愉悦。
两人收拾毕,并肩去了前院。
路上,赵羡词想起昨晚雷守青的表现,闲聊道,“这几个月我不在,听福伯说,守青表现极好,当初带她一起去各商户家谈生意,只是为了让她保护我,没想到她自己学了那么多!”
“守青本就是个走江湖的,最擅长察言观色,”秦牧云说,“不过她心地善良,是个可用之才,若能帮你,再好不过。”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要想把生意做大,光靠我自己可不行。既然守青有这本事,我想让她好好历练一番。”
“生意上的事,我不大懂,也就勉强能帮你看看人。你自己决定就好。”秦牧云说着,又道,“对了,这个罗瑶——”她压低声音,“你且离她远点,她这个人恐怕有猫腻,我还没查清楚。”
赵羡词一听这话,还有点吃惊。但此刻与秦牧云视线一对,立刻对秦牧云的意图心领神会,便轻轻点了头,“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说着看了看秦牧云的伤处,“若是再受伤,我可不依。”
秦牧云轻笑一声,“好,我向你保证。”
因昨晚对账太晚,今天虽然依旧有很多事要做,但也不急于一时,赵羡词就先打发了守青去,她自己在家多陪一会儿秦牧云。
谁知,用完早饭,还没到半个时辰,晚晴慌慌忙忙过来,“公子,不好啦,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
“赵夫人!”晚晴急的,“就是您母亲!”
赵羡词吓得立刻站了起来,“母亲来了?她来做什么?”
“我听小十说,我们去扬城的这段时间,大公子来过好几次,都没见到您,后来就没来了。”晚晴说,“现在八成是听说您从扬城回来了,所以才——”
“赵麒年要来,我也不怕,可是母亲她——”
别的不说,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季馥兰只怕一眼就能看出她这个假凤虚凰的“赵康。”
秦牧云看她急的打转,忙拉住道,“你先别慌,我来应付好了。”
“这——”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按理也该由我来应付女眷诸事。”秦牧云打趣道,“好夫君,你先去书房待一会儿就是。”
赵羡词还是心虚,“不如不见了吧,我……”
“不见不好,”秦牧云说,“都知道你是赵大人的私生子,只怕赵夫人是为此而来。你若此刻不见,倘若她去福隆楼寻你,到时你该如何是好?”
赵羡词一想,确实是这个理。无奈之下,只好按秦牧云说的办。
只是她无心去书房,就待在屏风后头,捂着砰砰跳的心脏,等着母亲进来。
******
季馥兰并不想来的。
她一个堂堂四品大员的妻子,就应该谨守闺阁礼仪,抛头露面总是不妥。
何况,如今还是来见一个男子。
实在有失礼数。
但,不来又不行。赵麒年是指望不上了,那个混小子,好像干什么事都不成。
儿子永远长不大,原本还希望能嫁个好人家的女儿,又稀里糊涂当了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她也不想花冤枉钱去打点宫中,把女儿捞出来了。反正当过宫女的闺女,就算出来,又哪里还能嫁到高门大户里去呢?
——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
想到这一点,季馥兰心里就苦的发疼。
南省已经传遍了,都说这赵康是赵自省的私生子。传得有鼻子有眼,季馥兰没办法视若无睹。
尤其现在,这个赵康还娶了扬城御史秦知寒的女儿——那位秦小姐,她在周府时曾见过,门第高,出身好,自然是个高贵的小姐,和她当初云英未嫁时一样身份尊贵。
可惜,那秦小姐也像她一样,命不好。
原本还以为,秦家小姐能嫁给周府小公子,做个侯爵府的当家主母,如今竟然嫁给了贫贱出身的赵康!
真不知道那赵康使了什么手段。
季馥兰嘲讽一笑,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和自己父亲一样糊涂的人,能把出身高贵的女儿嫁给如此低贱的人家!
可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尤其娘家家教严格时,就更不要指望为自己撑腰了。
季馥兰想起自己这半生凄苦,甚至还对秦牧云产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舒畅。
这世上,不是只有自己会受这样的苦。
毕竟,真说起来,她出身的季家,也并未比秦家地位低多少。
想到这里,季馥兰的腰杆都又挺直了几分。
仿佛在秦牧云面前,也能端起婆婆的身份来了——若赵康承认是赵自省的私生子,那御史小姐这声婆婆,自然是跑不掉的。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若不是担心这赵康觊觎赵家财产,赵夫人才不会走这一遭。
她想,那赵康不认更好,要是认了,自己定要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现在赵家虽然没了主心骨,可也不是谁都可以眼红的。
赵夫人就没想过赵康会不认,毕竟,她觉得,以赵康这样一穷二白的出身,既然能费尽心思攀上秦家的高枝儿,娶了御史小姐,又岂会不费心攀上赵家,给自己找个好出身呢?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见自己的会是御史小姐。
来之前,她特地打听过了,今儿那赵康是在府上的,竟然躲着自己?
此刻,赵羡词和晚晴一起,躲在屏风后面,不敢露头。
晚晴远远看见赵夫人时,就吓得腿发慌,急忙跑了。赵羡词也没好到哪里去,因怕被母亲看穿,急了一头汗。
两人紧张的躲在后面,还是秦牧云让福莘去开门引的人。
秦牧云倒是很淡定,她当初在周府时与赵夫人还算相熟,此刻又是为赵羡词顶着,就更是端的半点本相不露,如同以往一般,既端庄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失礼数的同时也带了少许热情。
只是,现在以赵羡词娘子的身份与季馥兰相见,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她亲自到大厅前去迎,礼数周全,“听说姨娘来了,我还以为是下人胡说,竟是真的!”
季馥兰此刻瞧见她,才真真信了御史小姐嫁给赵康的事。不然,没亲眼见着,总觉得此事过于荒谬——都说御史大人夫妇最是疼爱这个女儿,怎会如此轻易嫁娶呢?
“我听人说,你嫁到这家时,心里真是一万个不信,”赵夫人上前握住秦牧云的手,“好孩子,你的命怎么这样苦!”
说着就落下泪来。
秦牧云一时还有点懵,不知道自己命苦在哪里?病治好了,还习了武,再也不用一步三喘足不出户了;又和心上人结了姻缘,赵羡词也不拘束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在周府时自在快乐多了!甚至比在秦家都自如,哪里命苦了?
但看赵夫人苦的这样情真意切,秦牧云无奈地安慰道,“姨娘多虑了,我与夫君情投意合,日子还算顺遂。”
季馥兰擦掉眼泪,叹道,“你也不用瞒我,你这样出身尊贵的人家,嫁给一个低贱的商人,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了。好孩子,你既然嫁在这里,也该常去姨娘家走动走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都可以跟姨娘说。早些在京中时,羡词就很喜欢你,如今她虽然入了宫,但心意仍在,你若不嫌弃,我也拿你当女儿一样的疼。”
听赵夫人提起赵羡词,秦牧云眸光闪动,心里有些好笑。
还没等她回话,季馥兰又道,“我真是糊涂了,你如今既然嫁给了赵康,又听说,那赵康是先夫的庶子?可怜他母亲没有个名分,虽然他这个庶子身份也不明不白,但既是赵家人,也还是要认祖归宗的。”
赵夫人说着话,打量着秦牧云的神情,“他若是赵家流落在外的庶子,那你便该称我一声婆婆了!”
赵康是男子,哪怕是私生子,哪怕没有名分,只要一旦证实他的身份,想要认祖归宗并不难。季馥兰知道,每家每户的儿子都是宝,既然是个宝,就没有哪家不珍惜。但好在,赵康无论怎么说都只是赵家庶子,比不上她儿子赵麒年,是赵自省的嫡子,赵家的产业还是要归赵麒年的。
秦牧云听她说完,低眉一笑,“姨娘说的哪里话,坊间传言怎能当真!我夫君不过是和令郎做过生意,又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冒昧喊了令郎一声大哥,便叫人传岔了。”
“竟是这么回事!”季馥兰慈爱地笑了下,“我是个妇道人家,也不懂那些,听外面传得风言风语,就想着为先夫找回庶子,谁料是个误会!”
听她一口一个庶子,秦牧云心里很是膈应,笑道,“姨娘倒不用急,我夫君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说不定哪天查出来,我还真要叫您一声婆婆呢。”
季馥兰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心里慌得很。
她悄悄打量秦牧云神色,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一时间,还拿不准秦牧云这话,是玩笑,还是试探。
赵夫人心内不喜。
早知道这御史小姐是个人精,当初病怏怏的时候就很难伺候,如今病大好了,人反而愈发看不透了。
不过,转念又想,倘若秦牧云真做自己儿媳,还真不如当初让赵麒年娶了她。
不管怎么说,赵麒年也是赵家堂堂正正的嫡长子,出身也算尊贵,还是南省数一数二的人家,远比一介商贾强多了。何况,赵麒年要是娶秦家的女儿,以后说不定还能飞黄腾达呢。
赵夫人心里算盘打得好,觉得看在秦家的家世上,自己还是能宽容秦牧云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秦牧云嫁给赵麒年,就是赵家未来的当家主母,自己一定会对她好的。
可惜她嫁的是那位赵康。
秦牧云可不知道她心里这许多弯弯绕绕,不然,只怕要恶心的呕出来。秦小姐也无心与她纠缠,只想着好好将人打发走,免得再来找赵羡词的麻烦。
于是也不刻意冷待,就与赵夫人有的没的闲聊。但赵夫人和她能聊什么呢?
聊赵康?
被秦牧云一口一个“夫君甚忙”给堵了回去,其余也是语焉不详,什么也聊不出来。
最后,只能勉强聊聊当初在周府的事情,也算与秦牧云有点共同话题。
可惜,周府的话题也聊不来多少,赵夫人知道秦牧云向来有几分冷淡,在周府就知道她好疲倦的事,如今看到秦牧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虽然面上还勉强挂着应付的笑容,但神情已经显然倦怠,便也不愿意再无谓的客套下去了。
只是临走前,还是膈应了秦牧云一下。
“当初都说你和雪津是一对璧人,我也觉得,所以周夫人有意撮合羡词和雪津时,我都婉拒了。谁想你竟没嫁入周府,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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