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翰林猛地顿住脚步,远远望着魏青梅, 本就没有底气, 现在更是却直发虚。
可他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要给杨士显那样的人做妾,便什么也顾不了了,于是咬牙道, “我有手有脚, 只要肯吃苦, 一定能养活阿梅!”
有如此决断也不枉是个好儿郎,只是……
赵羡词轻叹一声, “魏家小姐许的是知府之子, 你们若是没有办法离开, 南省只怕没有你们的藏身之所。到时候,你是个男子,自然无碍, 那魏小姐尚未出阁, 却与你私相授受, 便是吐沫星子都要淹死她了。何况, 届时, 杨、魏两家还能容她?”
可要是想离开,身上没钱, 怕是寸步难行。
杜翰林嘴里发苦, 忽然转头噗通一声跪在赵羡词面前,“这老板,求你大发慈悲, 借我点钱,来日我一定加倍奉还。”
赵羡词被他吓了一跳。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杜翰林也是对魏青梅一片痴心了。
魏青梅看见这边情景,本来急的团团转不敢过来,这会儿也咬咬牙,着急忙慌地奔过来,眼含泪花扶住杜翰林,“翰林哥!”她鼓足勇气,才做出和杜翰林私奔的事来。魏青梅知道,只要自己肯,杜翰林就是拼了命也会带她走,可眼下见杜翰林跪在人面前,魏青梅一下就受不住了。
赵羡词吓得跳了两步,躲开他,忙道,“你快起来。
杜翰林却似下了决心,“求求您!”
“翰林哥!”魏青梅眼泪掉下来,实在拉不动,只好眼泪汪汪地望着赵羡词。
赵羡词嘴角一抽,她来之前是有意帮杜翰林的,毕竟作为杜家独子,只有杜翰林安生了,杜三酉才能专心做生意。不然,家里头唯一的指望没了,杜三酉只怕也不好。
但是现在,这个愣头青跪在她跟前,让她动容的同时,也感到头疼。
“你先起来,我不是不可以借钱给你们,但这并不能解决你们的问题。”赵羡词不得不俯身去扶,“你们就这么走了,杜伯伯岂不得一病不起?再说,你们是走了,杜伯伯无权无势,一个人留在这里,魏杨两家沆瀣一气,岂能容他?”
杜翰林满心愧疚,和魏青梅相视一望,问道,“赵老板这么说,可是有办法?”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赵羡词无奈,“你们先起来。”
这两人也是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如今见有人似乎能帮忙,顿时望着赵羡词的目光充满了期待和感激。
赵羡词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想了想,决定先安置好魏青梅,于是叫来一顶小轿子,把人悄悄送到了秦牧云的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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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三酉正在病床上长吁短叹,就听到下人惊惶来报,一个说大公子又跑了,还没来得及听第二个人说,就气的心头一梗,脑袋发昏,“快去找!”
小厮慌慌忙忙要去,另一个就说,“老爷老爷,不用去找了,赵老板带着公子过来了!”
杜三酉一听,急忙迎出去,“贤侄,贤侄!”
就看到赵羡词旁边站着的杜翰林。
杜三酉气的随手抄起扫帚就往杜翰林身上打,险些打到赵羡词。
杜翰林忙躲在赵羡词背后,叫道,“赵老板救我!”
赵羡词:……
赵老板表示并不想管。然而看在自己是来找盟友不是看热闹的份儿上,赵羡词还是非常尽职地拉了杜三酉一把,“杜伯伯,您先消消气!”
杜三酉恨铁不成钢,“贤侄你别拦我,今日我一定要打死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
闹了一场,还是以杜翰林被关回房间宣告结束。
赵羡词本想好好劝一劝,但刚刚福隆楼去了衙役,她心里还牵挂着。
只是依然坐得稳,端等着看有没有衙门的人来叫。
杜三酉敷着头,额上青筋未消,叹道,“混小子真是没出息!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顾了。”
以前觉得,虽然杜翰林读书不好,但好歹也是个正经青年,为人还过得去,可自从认识了魏青梅,这小子就好像脑子里少了个筋,净做些不靠谱的事。
“杜公子当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冲动也是难免。再说,男子汉大丈夫,为了自己的女人拼搏,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赵羡词安慰道,“杜伯伯还是保重身体要紧,我看杜公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杜三酉连连叹气,还一边摇头,“原指望他能中个功名,可谁想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功名没考上,对象也没有,就吊死在一棵树上。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儿子都出生了!”这才顿了顿,道,“贤侄,家里出了这档子事,确实耽误了我们酿酒的进度,还望贤侄见谅。”
“杜伯伯哪里话,酿新酒本就不急于一时,小侄儿不过是担心杜伯伯您的身体,特来探望。”来之前已经托人将补品送上了。
杜三酉看看他,“要是我儿子能有你十分之一,我也知足了。”
赵羡词敛眉,“杜伯伯谬赞,杜公子有情有义,不失为一个好男儿。”
她却想,要是真贪上自己这么个“儿子”,杜伯伯只怕头都要愁掉了。
在杜府稍坐片刻,一直没等到衙门的人来。赵羡词略作思忖,又道,“那魏青梅我见过,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姑娘,如果杜公子娶了她,说不定还能约束下性子。杜伯伯何不再去求亲试试?”
“这南省,人人都知道,三年前,我就亲自向魏家上门提亲过,但是魏家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商贾出身,怎么也不愿意。”杜三酉叹道,“魏小姐我也见过,说实话,挺满意的,奈何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两样都占不到,也是个可怜孩子。”
“杜伯伯,如今南省局势明显,赵家是衰败了。”于是把赵麒年输光家产的事告知,惹得杜三酉青筋直跳,仿佛恨不能立刻提刀去赵家。赵羡词一边安抚一边说,“早先南省,三足鼎立,倒还太平。如今赵家一倒,魏杨两家又日益亲密,只剩下杜伯伯一家,怕是要被排挤的。”她道,“更休说,我这个新来的出头鸟。所以我此次前来,有两件事想求杜伯伯帮忙。”
杜三酉又如何不知这些事?早也有所准备,只是因为杜翰林一事,迟迟没有来得及动作。这会儿听赵羡词一说,忙道,“贤侄尽管直言。”
“一则,赵麒年走投无路,怕是要来找父亲的旧人帮忙。但这南省,有能力帮他的也不多,杜伯伯就是其中之一,我希望您不要插手此事。”
杜三酉听罢皱眉,“他毕竟是赵大人的独子——”说着,想起赵康的身份,又叹道,“贤侄,就算你看不惯他们母子,也不要赶尽杀绝才好呀!”
赵羡词哭笑不得,“杜伯伯误会了,我与赵麒年相交以来,愈发觉得不让他吃些苦头,他是难以成事的。因此,想借此机遇好好调|教一番,绝无害他之心呀。”
她好一番解释,杜三酉才半信半疑地勉强答应,“既如此,我依贤侄就是。”
“第二件,关于杜公子和魏小姐的事,若能玉成二人,一则可让魏、杨两家多少有些嫌隙,二则,也全了二人一片心意,不知杜伯伯意下如何?”
杜三酉愣了下,苦笑道,“贤侄想法虽好,但他二人婚事,只怕没有指望。”
“那也未必。”赵羡词想,这魏青梅一看就知在魏家也并未多受宠,好在有主见,倘若她打定主意配合,这桩婚事,说不得还有转机。
杜三酉认真看了他一会儿,想到赵康以白丁之身娶了御史之女,一时间又觉得有希望。便道,“若是贤侄能玉成此事,便不止是对我儿有恩,杜某也感激不尽!日后,定为贤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毕竟,就这么一个独子,又陷得如此深。若不能及时让他回头,杜三酉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杜伯伯客气,这本就是两全其美之事,不过办法我还没有想到……”
正说着话,外面下人着急来报,“赵老板,不好啦,衙门来人,说从福隆楼抓走一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要传您去问话呢!”
赵羡词眼波一转,气势便弱了下来,无奈道,“杜伯伯,您看,看不惯我和福隆楼的人多的是呢!也不知道因何得罪了江洋大盗,竟劳动这样的恶贼来,没取我性命已是万幸!”
杜三酉急的站起来,“贤侄,你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赵羡词摇摇头,“我自问来到这里后,从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更别提什么江洋大盗了。也不知为何盯上我,若说富有,现在南省最富的应该是魏家,怎么偏偏对我下手呢?”
“这——”杜三酉脸色一白,嘴唇翕动半天,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贤侄,你现在算是继承了你父亲的产业,以后可要多加小心,赵大人虽然生意做的广,但得罪人也不少,那些亡命江湖之徒如今未必不会卷土重来。”
赵羡词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我父亲,还得罪了江湖中人?”
“嗐,做生意嘛,虽说和为贵,但走南闯北的,难免遇到一些谈不来的。赵大人又是个硬脾气,也没少得罪人。贤侄你——你多加小心才是。”
赵羡词作出一脸着急相,“这可让我怎么小心!连谁要害我都不知道呢!”
杜三酉眼睛又暗了暗,还是不肯多说。
赵羡词扫一眼,也不急。就道,“我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她向杜三酉告辞,杜三酉却道,“我同你一起去!”
另一边。
送魏青梅的轿子刚进藏书楼,就发现门口守着两个腰杆笔直配着大刀的护卫。
秦牧云让人把她接进来,魏青梅一进去,就惊讶地发现,秦小姐竟然正在教姑娘们习武!
前阵子去斗场打了一架后,秦牧云觉得,普通女子若是有这样的身手,对付寻常流氓是足够了。因而生出教姑娘们习武的念头,她又有十来个学徒,就顺手教了一次,结果姑娘们非常激动,每日上完课就要习武,秦牧云就顺其自然地教了起来。
见魏青梅过来,她朝人点头示意,就让福莘把人迎来。
福莘一边把人往楼里接,一边说,“魏小姐,我家小姐教人习武的事,可千万不要告诉赵公子!”
因为,秦小姐有意训练一批可信的护卫,既能让姑娘们自保,又能保护赵羡词。
但她对自己的武艺也不是很有信心,所以便悄悄做,想等着师父来了之后,请教一下功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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