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魏青梅的这段时间里,魏家和杨家一直没得安生, 不仅家宅不宁, 就连南省的大街小巷都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杨士显和魏毅等人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些日子,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一出戏, 演的是两大家族为了利益, 逼迫弱女强嫁混账官二代的故事。虽然戏中没有指名道姓, 但情节却与魏青梅和杜翰林的经历几乎相同,再加上这阵子, 因为寻找魏青梅, 都闹上了官府, 以至于南省但凡有所听闻的,几乎立刻就能辨别出原型来。
而那些不知道的,也很快通过市井流言里搞清楚了戏里说的到底是谁。
因此, 不止魏家, 就连杨家都因此受到不少非议, 再加上杜家独子钟情魏青梅的事, 早已在南省广为流传, 大家也知道因为魏家看不上,拒绝了杜家的求婚, 便愈发增加了这出《两相欢》的火爆程度。
尤其接连不断的一出出戏唱下来, 不少人真情实感地为魏青梅和杜翰林难过落泪,除了痛恨两大家族一个枉顾血缘亲情,一个仗势欺人以外, 更希望这对郎有情妾有意的苦命鸳鸯都终成眷属。
赵羡词没想到,秦牧云仅仅是动动笔,就能有如此成效,实在令人惊叹。
秦牧云笑道,“这也是你肯花钱,才能让人谱成曲在各大茶楼唱出来,不然,也没有这么大影响力。”
“那还是娘子本子写得好,”赵羡词唏嘘道,“只是,我原先看的那个故事——”
已经卡在山洞里大半年了。
秦牧云神情微顿,只作没听懂,但晚上还是把这些日子渐渐补全的故事给了赵羡词。
赵羡词美滋滋地看完,又特地把印了一份,把原稿整理完好好装裱收藏起来。
她自来爱秦牧云的字,清丽灵动,每每一看都觉神清气爽。
就像秦牧云这个人一般,虽然安静,却灵气逼人。
当初秦牧云送她的诗册,她还好生珍藏着,却因为进宫带行礼有严格限制,不得不留在母亲那里,如今应该还在赵府。
赵府已经被赵羡词封了。府内空无一人,晚晴奉命去翻找诗册,顺便整理府上的东西,免得积灰。谁想,没找到诗册,却搜到一个册子,内附许多名单。
她虽不知道是什么用,但瞧见册子扉页的署名就知道不可轻视。
指尖颤抖着抚过册子上力透纸背的“赵自省”三个字,赵羡词心情很复杂。
这个册子里,记录着赵自省的宏图伟愿,也记着当初赵自省亲自培养起来的一批人。这些人不仅数量多,而且几乎遍布整个南省商场,各行各业都有,父亲势力之庞大,简直令人震惊。
她一字一句细细翻阅,为父亲规划的商业版图感到震惊。赵自省的生意,不止涉及日常生活用品,竟然还规划了一条南北商道。并且,这条独属于赵家的商道,当年已经开始布置了,就连现在的春和船坞那个梁春,都记录在父亲的册子里!
赵自省计划的商道,横跨水路两道,北至京中,南至南海,却唯独在扬城的位置上,用红笔划了一个叉。赵羡词心中一动,翻开地图后背一看,竟附有一行小字:
十七娘,姓冯,单名一个敏字,祖籍扬城,幼时失怙,随母亲冯氏改嫁柳秀。
柳秀,原名刘真,皇族排行十七,母妃为宫女,未封王爵。游历扬城时将冯氏母女豢养在外。
冯敏年方十三,失身于刘真,后逃亡至粉月楼,委身时任扬城知州后发迹。此人心苦,狠辣,不可力敌。疑她最隐秘事莫过于失身于养父,虽为风尘女子,却独待此事有羞耻之心,怪哉,悲哉!
——这么说来,十七娘少说也是个郡主了!
目光扫到最后一行字,赵羡词心情非常复杂。
倘若父亲猜测的不错,那么大可以拿十七娘最害怕的事反要挟她。但是……
这或许是十七娘还是冯敏时,最痛苦的经历了吧。又或者,可能是十七娘此生最痛苦的事。
赵羡词不由长叹一口气。
然而,犹豫半晌,她将此事告知秦牧云,苦恼道,“我虽不想如此行事,但,我的身份实在不能暴露。而那十七娘行事隐秘,又似乎始终没放过我。我——”
“既如此,我们又何必白做好人。”秦牧云沉声道,“她威胁你时,可没有为你考虑过。”
虽然可怜,却并不能因此原谅。
赵羡词想想,确实如此。她本就有意拿此事做文章,反将十七娘一军,只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这才找秦牧云倾诉一番。秦牧云倒是很坚定,她为人清简,行事也利落,当下就给赵羡词吃了一颗定心丸。赵老板于是决定,等罗瑶走的时候,托她帮自己给十七娘递封信。
但罗瑶却不知何时能出现。
“罗瑶也去杨家有一段日子了,至今也没个消息。”赵羡词道,“她不会耍什么花样吧?”
秦牧云略作沉吟,才道,“应该不会。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一身功法是最要紧的。况且,她也知道是墨门所为,按小十的说法,墨家衰微,仅存的弟子寥寥无几,但墨家功夫精妙之极,若非墨家子弟绝难破解,除非罗瑶不想恢复一身武功,否则,她一定会履行承诺。”
但她二人还是放心不下,于是托人仔细打听,得知杨士显前阵子在城外掳走了一个逃荒的病弱女子,悄悄带回府上去了。那个弱女子,自然是罗瑶无疑。她已然让杨家主动接她进府,可见当日的胸有成竹并非佯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而且很不妙的是,秦牧云写的戏唱了大半个月,魏家和杨家到底坐不住了,暗地里派人闹事,但凡哪里唱这曲《两相欢》,就要砸场子。
没过多久,那些穷苦的唱曲人就不敢再继续唱了,不管客人们怎么起哄,都不敢再唱。
“这两家想必是等着事情稍微平息些,悄悄处理了杜家。”赵羡词冷笑一回,却看着手里的欠条叹道,“早知道家中藏有这种重要信物,我就应该早点抄了府上。”
自从在赵府找到父亲的账册后,赵羡词就立刻亲自带人去搜赵府,简直挖地三尺,几乎要把赵家拆了。
好在如此一番劳顿,收获颇丰。
比如,手里这张杨知府向赵家借粮两千石的欠条。
再比如,欠条背后的备注:南省水患,知府杨参、幕僚魏绵等,联手倾吞朝廷赈灾粮款二百万两,以魏绵名义买入大量珍稀玉器,借此销赃。粮款奇缺,御史秦知寒下放扬城,监察江南百官,二人惧怕,赊南润粮庄粮食两千石,以堵悠悠众口。有此借条为证。
这份借条末尾,不仅有杨参和魏绵的手印和签名,还有南省官府的官印。
赵羡词是万万没想象到会有这样的事!
怪不得,从头到尾魏杨两家都不敢动赵家,怕是不止因为赵家在京中有人,更重要的是,赵自省手里握有足以将他们问斩的铁证啊!
“父亲在的时候,我家一家独大,既然风光无限,又有这等把柄握在手中,我父亲便没有将此事泄露。但他们肯定拿不准我母亲和哥哥是否知道这事,或者说,拿不准我父亲是否留有后手,所以看在我家孤儿寡母的份上,这么些年才相安无事吧。”
赵羡词说完,秦牧云却眉头紧皱,“羡词,若是按伯父的说法,只怕……”她顿了顿,望着赵羡词的眼睛道,“只怕伯父当年也知情,甚至还是当事人之一……”
赵羡词一震,“你是说——”
她父亲既然明明白白把这些事写下来,又把粮食借了出去,且不说有没有拿了两家的好处,就只是知情不报一条,就可以定罪了,何况,她父亲的职位还是四品采办,粮款必经他手才是。
“这只怕,不能当做威胁他们的证据……”秦牧云想了想,“不过,或许我们可以稍微透露一二,真真假假一起说,让他们害怕就行了。但是如此一来,你可能要加派人手,保护伯母和你哥哥的性命了。”
毕竟,知道这些事的,可能真的只有赵家。
“我想,应该准备让他们知道,我接手了赵家。”赵羡词眯眯眼,“但我们现在能打的不多,暴露出来怕有危险,所以——”
暂时还是先拜托梁春加派人手,保护好赵家母子的性命罢。
说到梁春——赵羡词真是没想到,就连这个看起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竟然都是她父亲的人。怪不得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对赵麒年却总是手下留情,更是对赵家敬而远之。而且就连花钱买他的人保护母亲和哥哥,梁春都很爽快的答应了。
可万一,自己是真有心置那二人于死地,不知道梁春会怎么做?
赵羡词想到这一层,背后不由起了一层冷汗。
见到梁春的时候,赵羡词开门见山的问,“你是我父亲的人?”
梁春一愣,还在装糊涂,“赵老板您在说什么?”
“我就说,你一个混江湖的人,连拿人命当赌注的斗场都敢开,怎么对我如此客气,对赵麒年也十分客气。”赵羡词盯着他的眼睛,“原来你也是我父亲的人。”
梁春沉默一会儿,问她,“听说赵老板这几天带着人在赵府掘地三尺,可是挖出什么来了?”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我要知道,你对我父亲到底有多忠心。”赵羡词说罢,手一伸,抽出梁春腰间的短刀,直接朝梁春咽喉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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