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赵羡词就拜别了母亲,带着晚晴和雷守青往秦牧云处去。
不曾想刚到院外,就遇到周雪津的贴身丫头涧夏在外面守着。
这就是说周雪津在秦牧云房中,赵羡词一时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涧夏却眼尖,给她行礼,“赵小姐。”
赵羡词对她微笑示意,问,“雪津公子来多久了?”
“一大早就过来了。”涧夏说,“老太太昨儿赏了公子一个小玩意,公子昨晚就要拿来给秦小姐看,不过太晚了,被我们劝住。这不一大早,就赶着过来了。”语气里净是无奈。
赵羡词神色如常,笑道,“早听说雪津公子是性情中人,果然如此。”
她们说着话,里面传来秦牧云的声音,“谁在外面?”她说着便出来看,见是赵羡词,一时竟有些局促,“赵姐姐——”
赵羡词笑着对她点点头。
秦牧云眉头微蹙,过来道,“你怎么不进来?”
“怕不方便。”
“……”秦牧云听得生气,“没什么不方便的。”于是拉着赵羡词往里走,“我一早还没醒,雪津就直楞楞过来,赶都赶不走。”
她半是生气,半是解释。
赵羡词笑笑跟着她走,示意晚晴和雷守青留在院外,边说,“听说,他是得了新奇玩意,急着来同你玩。”
“什么新奇玩意,”秦牧云不悦道,“就是小孩子气,不过一个西洋景,说里面能看到花。”顿了顿,又说,“我要是想看花,为什么不去园子里?还要从那个小东西里瞧!”
两人说着话,周雪津已经兴奋地迎过来,“赵姐姐也来了,正好,快来看看我新得的宝贝!”
这东西赵羡词见过,她家走南闯北的往来客商多,也曾有人送与她玩,不过已经是多年前的事,赵羡词早玩厌了。但此刻,她依然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愿扫了周雪津的兴,道,“是吗?”
周雪津便递给她,“赵姐姐看看!”
赵羡词刚要接,秦牧云中途拦住,“什么新奇东西了,赵姐姐家里比这更新奇的东西又不是没见过,你还在这里献丑!”她对周雪津说,“我们姐妹有些话要说,你去找别人看吧。”
周雪津就很委屈,“我才刚来……况且姐妹们说话,我为什么不能听?”
“周雪津,”秦牧云拉下脸来,冷冷的说,“那你说,为什么日前祖母要让你和我分房?”
周雪津一愣,“年纪大了,须得避嫌。”
“你今早不等通报,直闯进来,可曾避嫌?”
周雪津哑然。
“如今,我们姊妹说些闺房话,你也要来,可曾避嫌?”
秦牧云字字追问,周雪津好大没趣,讪讪道,“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秦牧云冷笑,“你是不在乎,左右赔上的是我的清誉。”
周雪津急了,“我看谁敢乱嚼舌根!”
“旁人不说,便没事了吗?”秦牧云眼眶通红,“你自问问,你府上人拿我当什么?我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不至于如此受人折辱。”
赵羡词见此情状,忙安抚秦牧云。又对周雪津说,“雪津公子,《礼记》说男女大防,七岁不同席,如今你们年纪都大了,合该避讳些。你若真心爱重,自当多为牧云考虑。”
“什么礼记不礼记,不过是糊弄人的东西!”周雪津嫌恶地说,“姐姐长得漂亮,心里却如此浊臭,我与牧云自幼相好,偏被你们这些人想脏了。”
他话说的难听,赵羡词也冷了脸,厉声道,“你若当真如此不在乎礼法,合该把火撒到你父亲母亲身上去,见了长辈畏惧如鼠,对着我等就神气活现,要是没有这些你瞧不上的礼法,你当自己是个什么稀罕人!”
说罢,拉着秦牧云往屋里去,刚进去就直接把门关上,将周雪津挡在外面。
周雪津这人生性也颇有几分软弱,看她们二人生气,心里又有点后悔,只是仍不忿这些世俗礼教,让他和秦牧云分开。他自幼受宠,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偏偏现在想和秦牧云日日相处,却处处受阻,连老太太都不帮着他。
涧夏在外面听得里面拌嘴,慌忙赶过来,就看见周雪津脸色通红,在原地握紧拳头,像是随时冲进去似的。涧夏吓了一跳,“公子,这是怎么了?”
周雪津扭头就骂,“关你什么事,你也想管着我?”
涧夏作为他贴身丫头,平日里身份也是有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责骂,当即红了眼睛,带着哭腔说,“爷您受了委屈,骂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应当的。涧夏不过是个奴才,哪里就敢管着谁了?是涧夏多嘴。”
她说着就要掌嘴,周雪津连忙抓住她手腕,急道,“你既知道我不是真心骂你,又何苦和我怄气?”他叹了口气,“罢了,我们回去吧。”
走了两步,又问,“涧夏,你说,我真做错了吗?”
涧夏抿着嘴,故意说气话,“公子哪有错的,要错也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错,没照顾好公子。”
“你还气我!”周雪津道,“我给你赔不是还不成吗?”
“奴婢可受不起。”话是这样说,到底心里顺气了。涧夏就道,“赵小姐远来是客,您平日对小姐们最是爱惜,哪怕咱们院里的丫头您都护着,怎的偏今日着魔似的,对赵小姐说那样的话?况且赵小姐的话本就没错,老太太让您和秦小姐分房,就是为了避嫌。我们昨日拦下你,今早硬是没拦住,可也不应该不通报直接闯进去,秦小姐不生气才怪呢。”
“虽是这个理,但她们也该好好说。”周雪津不满道,“显得我多没趣。”
涧夏就笑出声,“您光知道自己没趣,赵小姐好心劝你,却无端被骂,人家一个姑娘家,心里怎么想?”
周雪津听罢,越发讪讪的,“这倒是我的不对了,”说着就顿住脚步,“我去给她们赔礼道歉。”
“爷您可消停会吧!”涧夏头疼地拉住他,“两位小姐正在气头上,你这会儿过去再闹起来!”又说,“就算要赔礼,这会也要避一避才是。”
好说歹说总算把周雪津拉走了。
房里,秦牧云已经平复了情绪。她本不至于如此生气,向来不大在乎周雪津在自己面前怎样胡闹,左右她也不往心里去。只是昨日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今天赵羡词要来,又惦记着百宝楼的事,睡得晚了些。今晨困倦的很,听见有人来,以为是赵羡词,便立刻醒过来,心里还有点高兴。
谁知道她衣服还没穿好,周雪津就闯了进来,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要给她看西洋景。秦牧云就有些不快,虽然以往他们同住一屋时也常常着睡服相见,但这些日子已经分开了,秦牧云不喜欢这样被人冒犯。
但好在她知道周雪津没恶意,便忍了没发作。
偏偏赵羡词来了。
秦牧云莫名就有些紧张,恨不能立刻将周雪津从房间里丢出去。
结果又听到赵羡词说那样的话——怕不方便?这话里话外,就是说她和周雪津有什么,秦牧云烦躁极了,心口堵得厉害,那些恼人的情绪便一并发作了。
这会儿,她反而有些担心赵羡词,毕竟周雪津那些话很难听。于是道,“你不要听周雪津胡说,他行事最没分寸,嘴上也是胡吣惯了。”
赵羡词淡淡一笑,“他的话,我向来不当真。”
秦牧云看她神色,暗叹一声,“你像是很瞧不上他。”
赵羡词停顿片刻,“也没有,他身份尊贵,勋爵世家之子,虽不是皇族贵胄,也已经是官绅世族了,我不过一个商人之女,家里最大也不过是四品官,周府一品勋爵都有过,我哪里会看不上人家!”
“若论身份,你倒是看得上。”秦牧云轻声说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像是有些走神。
赵羡词这才笑笑,“老说他做什么,我来找你还有事呢。昨天咱们说的事,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秦牧云说,“今日我去见过祖母就回来,你且放心去。”
“好。”又说,“我让晚晴在你这里待上一阵,好帮忙遮掩。”
两人说罢,晚晴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一进来就愤愤不平,“那周家公子未免太过分,我家小姐平日里比他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话没说完,就被赵羡词打断了,“好了,不要管他。咱们有正经事要做,晚晴,你可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
晚晴仍然一脸不高兴,却还是点点头。
“那就好,你在这里,就听云儿的吩咐,知道吗?”
“小姐放心,晚晴会守好小姐的。”
赵羡词心头一暖,“好。”又对秦牧云说,“我去了。”
秦牧云点头,送她出门,又叫住她。
“怎么?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秦牧云眼中掩不住担忧,“你就自己去吗?”
赵羡词指了指旁边的雷守青,“我这个新交的朋友,有些身手,寻常不输人,你且放心。”
秦牧云看看雷守青,“是吗?瘦瘦小小的姑娘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本领!”
“以后,还会有更多有本领的人。”赵羡词眨眨眼,“到时候都介绍给你。”
她眨眼的模样太过诱人,秦牧云沉寂许久的心脏竟再次霍地一跳,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胸腔里跳得又急又乱,秦牧云霎时满面飞霞,慌忙赶忙转过身去,“那便好,你早去早回。”
时辰不早,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赵羡词也不敢多耽搁,只道,“好。”
便带着雷守青悄悄从别院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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