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事实证明，是车到山前必有坑。加上乔可欣春蚓秋蛇的车技, 当歪歪扭扭的自行车碾压上一爿铺了枝叶的空坑上, 自行车好像自行解体飞了起来。
“小心——”
不知是谁喊了声, 电光石火间，心脏随飞离的自行车快要蹦出来的乔可欣，眼前旋转有树、有草、还有泥。有个模糊成残影的人。
她以为这一生的结束点是摔死, 好吧, 反正她活不久了, 为朋友两肋插刀死得其所。
她坠到地上时，底下拉了个垫背。她被人按在怀里，滚了几圈，除了晕没预料中的疼痛。
滚动停止了一会, 伏在男人身上的乔可欣抬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圈弧线顺畅的下巴，再稍稍仰上，男生整张柔和的面孔呈现。
左边金丝框眼镜片震出裂纹，细碎粼粼的透映出他狭长微闭的眼睛。
“小姐，你还好吗。”
“还、好，谢谢你。”乔可欣舌头打了个结，她这会应该心脏飞跳不舒服的，意外的, 此情此景令她宁静下来。
紧张，不是因为出了事故。
男生推了推她腰，“那可以下去了吗。”
“哦, 不好意思。”
另一边没人接住的舒晴摔飞进一团雨天后的泥泞里，满身染了脏秽，谢天谢地没伤到。
舒晴抹了把脸上的淤泥，从沼泽里爬出去，朝前边的身影跑去：“乔可欣，你没事吧。”
乔可欣接住跌撞跑过来的舒晴，摇了摇头：“我没事，有人救了我。我就在地上滚了几滚。”
她刚看到，男生俊美的脸上划了大大小小不下五道口子，表情有点痛，换作她会更惨不忍睹。
“啊，谢谢你救了我朋友。”
“抱歉，你们摔倒时，我随手抱住了你朋友，没顾上你。”
几乎同时说完，鞠完躬，莫名一顿，觉得彼此的声音有点熟悉。
“是你？”“是你！”
龙子期把破碎的眼镜摘下来，挑了挑眉梢：“舒晴，真巧。你又在跟踪我？”
“这句话我才要问你呢，你怎么阴魂不散啊。”舒晴退远了几步。
龙子期摊手：“这是我的故乡，我出现在这，比你合理吧。看你这身人不人、鬼不鬼的，难道……”
“停，”舒晴伸臂摆手，阻止他上前：“我来找人的，他住在这。我对你、对你的社团半点兴趣都没有。”
“嘘——”龙子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龙子期转身，朝一簇草丛走去。
丈高的灌丛后似藏了人，见有人走近，立刻手忙脚乱暴露行踪，灌丛被拨得哗哗作响。龙子期三步并两步上前，抓住欲逃跑的人，拎了出来。
乔可欣看到人，立刻明白原委，邪火直冒：“曹薇，是你挖的坑引我们进来，里面还有……”陷阱被破坏，瞥眼俯望，可见一两条还未游走的碧绿小白龙，登时反胃作呕，“你要害死我们！”
同校同村的，龙子期自然也认识，眯眼，“曹薇，想不到你在村民面前名声那么乖，背地里做这种事。”
“你放开我！是她们不要脸，偷偷跟踪我和秦见一路，我教训下她们怎么了。”曹薇挣拧手臂。
舒晴动怒了，“人吓人也会吓死人的好不好，出了事你担得起责任吗，还是打算悄无声息的跑掉。我跟踪犯法了吗，犯法你去报案啊。别以为我能一再容忍你！”
乔可欣看了舒晴一眼，默默低下头。
曹薇咯噔一下，真要跟这群有钱人撕起来，她斗不过，“你们别乱来，我爷爷是，茅山道士，小心他放小鬼缠你们。今天的账一笔勾销了。”
龙子期舔了舔腮帮，提起她后领：“小妹妹，出来骗人不打草稿的？要不要体会什么是真的放小鬼？”
舒晴点点脑袋，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他懂。”
龙子期笑了，手指掐了掐：“让我算一算，她的生辰八字是，庚午年六月二十九卯……”
曹薇瞪大了眼珠子，捂头狂摇：“不要说了，我错了。对不起。放我离开。”
龙子期看过，放坑里的菜花青没毒。他把人松开，冷声警告：“下次不用我出手，你也清楚这两位小姑奶奶惹不得的。”
“嗯嗯！”曹薇急惶惶的跑掉了。
关于龙子期的传闻她听说过一点，正常身份是大二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但因为组织了个灵异社团，身份蒙上了一层神秘感。
没进社团的人不知里面干什么的，从里面出来的也不曾透露。
又听他能掐指算出她的生辰八字，肯定是邪教类无疑。
龙子期转过头，顺便为他们指路：“你们找秦见？他在相反的另一条路上挨边第十四家，是秦家祖屋。我刚从那路过时，他正在跟村长发生纠纷，现在那些人没过来，估计还在争执。”
舒晴顿时心急如焚：“我去找他……乔可欣，你要不要紧，身体没哪里摔到吧？”
乔可欣垂下头，睫毛轻眨：“我又不急着找秦见。摔得浑身脏兮兮的，能找个地方落脚就好了。”
龙子期闻言开口相邀：“我家离这不远，可以带你去。”
舒晴警惕的拉乔可欣后退，悄声在她耳边道：“不行啊，他是跟那方面打交道的神棍，你忍忍，我们一起去找秦见。”
“谢谢，这位同学，打搅了。”乔可欣扬声应道。
舒晴咽了咽喉咙，她说话失声了？
“乔乔……”
“舒晴，”乔可欣打断她，“我有点累，走不动了。晚些去找你汇合，拜拜。”
走出密林，阳光豁然普照下来，照清彼此有些狼狈的脸。
龙子期递张纸巾过去：“擦擦吧。”
乔可欣伸到半途的手顿了顿，捏住纸巾，顺势收了回来，“谢谢。波及到你，真不好意思。”
龙子期微笑：“我的荣幸。”
乔可欣莞尔，“你怎么会知道曹薇的生辰八字，真的会茅山术数？”
龙子期啊了声，想起裤兜里揣了个东西，取了出来，摊在手心展开，一个金晃晃的薄片呈于手掌：“喏，抓她的时候捡到的，是她掉落的，上面刻有她的生辰。”说完，顺手给丢了。
乔可欣哈哈大笑：“舒晴误会你了。”
“嗯。她是个有趣的人。”
*
舒晴走在田径上，一溜排的挨个数到十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哄闹声。
寻声走过去，正是第十四家。
庭院里聚满了人，以村长为首，正对秦见劝说：“……你这样不行哦，修路才拿出五十万，这怎么够呢，咱们村好多娃娃没得学上，你是从这里走出的孩子，不要忘本啊。”
秦见不知跟他们谈了多久，显然失了耐心，直接挑明：“算了，没哪个优秀教师肯来这里教书，为孩子着想的，大人努力一点想办法搬进城里。这跟我没关系。”
村长：“怎么没关系，还不是钱的问题。让你出一点都不肯。你出息了嘛，把自己的姨妈姨爹赶出门，一个人住大别墅，看着我们村里的孩子没书读，抠着钱作死啊。”
秦见勾唇哂笑：“这个村里需要用钱的地方数之不尽，昨天是修路，今天是学费，明天村里死了条猫狗都要找上我是吗。身为村长，不想办法带村民发家致富，像个流氓地痞找人讨钱，这样就能解决根源上的问题了？”
“你，”村长气得往后倒了倒，“我跟你讲帮扶教育的事，你扯那么多。”
大家急忙扶住村长，申讨秦见。
“我孙子看过你的视频啦，听他说一个视频就能赚几千块。罗青莺回到这来说，你跟外国大老板合作，设计个图就是几百万。跟我们计较这点小钱。”
“应了那句话喔，越有钱越抠。”
“当初你妈和你妈被追杀，还来寥婶子家吃过饭，把我家弄得鸡飞狗跳的。不懂知恩图报喔。”
“就是就是，”很多人想起来，“那些讨债的进村来，弄得全村乌烟瘴气，没有大家抵着，你早被人抓去卖了。”
“你们真是够了——”
围圈被打破，一道蛮力撞了进来，人群纷纷尖叫起来。
“哪来的怪物，头发怎么是紫色的！”
“看这架势，八成是秦见在学校认识的不三不四的朋友。”
秦见蓦然看见一身刮花的舒晴闯进，甚感惊讶，不能言语。
舒晴义愤填膺，徘徊在村民面前，指责：“我都听到了，你们太过分了。秦见的每一块钱都是他辛苦赚的，有支配权力，你们这些当有钱人是冤大头吗，张口就五十万还嫌少。你们以为有钱人是傻子吗，就连我假期在公司帮忙的时候，多浪费一张纸，都会被领导训斥说损耗了公司的资源。你们问要这么多，还咄咄逼人，打着扶贫的幌子，换我我也不答应。”
“你哪来的外人？这是我们的村务，你闪边去。”
舒晴抱臂昂首：“你们说不过我，开始赶人了对不对。”
村妇恶语：“哪来的丑八怪，又黑又紫的！我们村的事你根本不懂，不要瞎搅合。”
“我懂！至少在晋城的两年里，我没见过你们这帮所谓对他好的村民去看过他，在秦见差点被逼退学时，怎么不见你们支援他。他能继续读书，是别人在假期玩耍时，他一边打工一边学设计换来的。你们如今有什么资格来命令他？”
秦见原地默了会，走上来，搭她的肩：“舒晴，不要跟他们吵了。我们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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