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拆一惊,看向赵楚铮,眼睛瞪的老大。方才她来的时候,看见他在地上收拾什么,既然偷偷摸摸的,恐怕也不是好东西。
事关重大,若是叫外面人发现,何况他俩这样搂抱在一起,不是闹着玩的。她手上使力,用力抓了他一下。
赵楚铮眉头轻蹙,将她揽紧,往后退去,似乎打算一直躲着来人。孟玉拆却不敢随他冒险,她的神色已然镇定下来,示意他放开,让她去应付人。
赵楚铮冷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仿佛在考量她的建议是否可行。两人僵持的这会儿,外面的人已经越过矮树丛,快要过来了。
听着声音,是三少爷沈珲,且越来越近。沈珲拨开枯骨枝丫,终于看见那道素净的身影,“玉妹妹。果然是你,方才我便看见你朝这边来,怎么许久不见你出来。”
孟玉拆不着痕迹的朝山边一站,挡住假山的入口,微微笑道:“是吗?我的风筝掉进来了,找了好一会儿。表哥怎么在这里?”
沈珲朝她身后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哦,今儿四弟就是从这儿掉下来的,大伯母叫我带人来瞧瞧,围些栏子,恐谁又不小心呢。尤其你们这些整日在院子里玩的姑娘,伤着了不是玩的。”
沈瑕从这里掉下去的?再结合赵楚铮方才鬼祟的行径,孟玉拆紧紧捏住手里的帕子。
沈珲几步走过去捡起风筝,递给孟玉拆,“快些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孟玉拆一把抓住沈珲的袖子,微微笑道:“表哥不是带人来看,打算围哪里了?”
“还没看好,先瞧好地方,明儿叫他们去采买围布再说。”孟玉拆自进府便不大跟兄弟们来往,见到也不过点头行礼,半句话不多。
此刻竟然抓住他的袖子,想必是这林子里阴寒安静,她一个姑娘家怕了。沈珲脸色柔和,温柔道:“表妹,我送你出去罢,天冷湿气重,恐伤了身子。”
孟玉拆点点头,走到沿山石阶上,朝后看了一眼。一片高大的树木,挺拔巍峨,不见人影。她轻轻呼出一气,跟着沈珲走了。
第二天,沈珲带人勘测了地方,将一些容易摔跤的地方用围栏圈了。孟玉拆去老夫人院里的时候,家里的下人正在铺围子。
她想起昨儿赵楚铮在那里藏什么东西,后来沈珲来找她,他不敢叫沈珲瞧见。
当时她以为是怕沈珲看见他们孤男寡女,现在想想,沈瑕摔的很是蹊跷。那么多下人跟着,怎么就他摔了,而且赵楚铮那么晚找什么呢。
电光石火的一瞬,孟玉拆瞪大眼,想到一种可能,若当真如此,那人胆子可是真大呀。孟妈妈瞧见姑娘脸色有异,忙上前一步,“姑娘怎么了?”
孟玉拆回神,正了正脸色,“没什么。只是想到二舅妈这几日总也在屋里招待客人,这会儿咱们过去老夫人院里,怕正有客呢。”
从正月里出来,二房的亲戚朋友来往不断,跟二老爷交好的官僚夫人、太太已是来了几遭。先前去请安总也能见到。
孟玉拆想起前世沈清柔刚过十五便定下了亲事,莫非现在开始二夫人已经注意了?
孟妈妈小声道:“这有什么,许是二老爷交好的大人家。咱们府里这位二老爷是个有大出息的,只可惜代姨娘去的早,现在多少也该她享福。”
老国公几个庶子,就这位二老爷能读书,三十出头高中探花,又拜师在王大人门下。如今在翰林院熬资历,将来入阁拜相不是没有可能。
其本事能力不比兄弟差多少,是以其他庶子分出去,独他还能在国公府住着。二夫人才敢跟大夫人叫板,时不时插手中馈,沈清柔才格外不服气沈清兰。
沈清柔如今十四岁,二夫人凭着二老爷的关系,喜欢请些夫人来家里,或是赏花、或是品茶。明面上亲戚世交走动,实际怕是给沈清柔相看婆家呢。
孟玉拆想起沈清柔前世万里挑一,结果相中一门望门寡。
门外的丫头瞧见孟玉拆来了,笑道:“几位姑娘都在呢,就等表姑娘。”
“是有什么好事等着我呢,摸牌可不要找我,那是瞧着我的钱袋子来的。”她笑着道。
孟玉拆心灵手巧,往常随手编出的络子都好看的紧。就是牌艺不行,不管马吊、骨牌叶子牌,总也是牌桌上的常败将军。
一句话说的围过来的丫头婆子都笑了,屋里有人赶到门边,拉着她道:“放心吧,不是盯你钱袋子来的。铺子里进上来些珠花,给姑娘们玩呢。”
孟玉拆随着琥珀往里走,果然屋里热闹。老夫人歪在软榻上,身上罩着富贵锦绣的青缎背心,指着底下笑呢。
几个姑娘围在桌前,漆盘上摆着些珠花,指甲盖大小的珍珠,难得的竟然有粉色的。沈清柔拿了一支在手里,“老祖宗,我就喜欢这只,赏给我罢。”
这话一出口,沈清丽的脸色就有些难看,那是她先瞧上的,还没看上一眼,便叫沈清柔从手里夺过去。
沈清佳拉了拉她的衣袖,怕她立时就要跟沈清柔呛起来。沈清柔还道:“前儿恰好新送来一身软云烟的长裙,配这个正好。”
沈清芸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笑道:“这才几月份,二姐姐又做好了三伏的衣裳,哪就那般赶了?”
人家房里有钱,想做哪季的衣裳便做哪季的衣裳,便是子裁卯穿,千金难买我乐意。老夫人端起茶呷了一口,仿佛没听见沈清柔的话。
沈清芸眼疾手快,从沈清柔手里拿过珠花,插在孟玉拆头上,“我看这只珠花跟玉儿很是相配,总是些浅色的衣裳,人又粉面齿白,多好看。”
沈清柔跟沈清丽的官司还没理清,她何必插进来,一得罪得罪俩。沈清芸总也无心办坏事,好在她自己有眼色。
孟玉拆赶在老夫人说话前,将珠花拔下来,拿起一支镂金蓝蝴蝶的,轻轻一晃,那蝴蝶仿佛活过来,振翅飞翔,“我喜欢这个,瞧着有趣儿。走动起来还能自己动,跟真蝴蝶一般无二,好看。”
沈清丽便乘机将那粉色珍珠的拿在手里,笑道:“既然表妹不要,我看这支珠花便给琥珀姐姐罢,今儿是姐姐生辰,我借花献佛,贺姐姐芳诞。”
于是粉色的珠花便进了琥珀手里,老夫人发话给她,沈清柔再不好意思抢。只是在一片恭贺声中,狠狠剜了沈清丽几眼,后者毫不示弱的白回去。
出来的时候,沈清芸挽着孟玉拆,问沈清柔,“二姐这几日可真是忙,连我屋里都没空去坐了,二伯娘天天接待贵客,难不成是在打听二哥哥下场成绩?”
这几日恩科刚过,府里大少爷沈望和二少爷沈琏一个十七一个十六,第一次下场试水。沈清芸还小,自想不到婆家那层去。
向来张扬跋扈的二姑娘难得脸上竟然红了红,神色不自在,“不过是我娘一些手帕交,请来家里坐坐,哪里就出成绩了。何况以我二哥的成绩,也用不着挠心挠肺,一定是会中的。”
说着就骄傲起来,二老爷身为庶出,运道却不差。自己会读书,生个儿子钟灵俊秀,巧思敏捷十三岁中秀才,师拜大儒,名声在外。
有这样优秀的父兄,不怪沈清柔处处敢争敢抢。沈清芸不忿,她爹外放,如今乃是徐州刺史,她还是嫡女。
要真跟沈清柔比起来,不差什么,就是亲哥哥沈珲,十三岁的童生,不及沈琏会读书。也谦恭友爱,待她这个亲妹妹比谁都好。
沈清柔一天傲的不行,轻狂的很,沈清芸扯了扯嘴皮,谈兴消了不少。
将人送到院门口,回绝了沈清芸去她院子里玩的建议,孟玉拆带着白露回去。
“原来妹妹在这里啊。”兴高采烈的声音。
孟玉拆笑着看向沈珲,“表哥今儿怎么在院子里?没去府学。”
沈珲见着她便有些脸上发烫,不敢对上她清凉凉的眼睛,视线落在乳白的裙摆上。尖尖的绣花鞋露出一点点角,秀气可爱。
只看了一眼,脸上更烫了,忙移开目光,“今儿夫子有事告假,我便先回来了。顺道往祖母院子送了一匣子珠花。”
原来那是三房铺子进上来的,难怪方才沈清芸兴致缺缺,想必先前便看过了。沈珲瞄了一眼孟玉拆的发间,“表妹怎么什么都没选?我瞧着有一支粉色珍珠的,很适合表妹。”
该说不愧是兄妹嘛,沈珲跟沈清芸的眼光倒撞在一起,孟玉拆忍住笑,“今儿琥珀姐姐生辰,那支珠花我们大家给她贺寿了。”
“原来这样。”沈珲怅然,不过马上又笑起来,从背后提出个篮子,“六妹妹说喜欢百香阁的糕点,今儿回来我就去买了些。”
“这两包里是红豆山药糕、花生核桃酥,妹妹拿去当个零嘴尝尝,好了下次我再买。”殷勤的递给她。
只是两包糕点,人家好意给,若是划分的太开,倒伤亲戚情分。孟玉拆笑着接过来道谢,沈珲仿佛松口气,开心的告辞了。
孟玉拆看了看手里的黄纸包,还有些热温温的,心里一暖。白露笑道:“奴婢瞧着,三少爷是难得的好人,六姑娘有什么就想着咱们姑娘。”
确实是,孟玉拆心里道,走到昨天的假山旁,果然见围子已经围起来。一个小厮模样的瘦高人影扛着锄头准备出院门。
孟玉拆远远的看见他,叫人站住,又吩咐明显不解的白露去前头路上守着。她提着裙子上前,“我有事问你。”
赵楚铮回头,冷淡淡的视线朝她瞟了一眼,在两包糕点上停了一瞬,面无表情。孟玉拆生气,之前也瞧见他跟沈清兰说话。
怎么面对沈清兰就恭恭敬敬头也不抬,一看到她腰就挺的直直的,仰着脖子都不能看清他全脸。她认真瞅他一眼,“那天沈瑕摔了,你在树丛里干嘛?”
他的眼睛很黑,波澜不惊仿佛一汪幽碧的潭,专注的时候盯着人无处遁形。脸上清瘦,好在少年未褪去婴儿肥,终究还有些轮廓,没有瘦脱相。
声音处于少年与男童的变声期,说到底他才十二岁,她的口气是不是有些严厉,孟玉拆凝眉。
“你质问我?”低低哑哑的,有些病态。
她的注意力转移,“你生病了?”
他点头,得到准确的回答,她倒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本来也不是质问他,“你看你做事多不小心,差点叫人发现,往后可不能意气用事。”
虽他的行径很有些刁仆态度,但他前世身份尊贵,孟玉拆一直没把他当沈家的下人看。何况沈瑕确实过分,三番四次的欺负一个孩子。
所以她对他的态度又平和了,“他再打你你就跑,府里这么多人,也不能由着他找出你来。过那么两天他忘了,往后也躲着他走罢。”
嘱咐了几句反应过来,她说这些做什么。孟玉拆摸摸耳垂,“回去歇着罢,病了就不要乱跑。”
她从荷包里捏出些铜板,有些少,不好意思给,便将糕点塞给他,“给你吃,多喝些热水。上次给你的药材还有吗?没有了我再给你一点。”
连件好衣裳都没有,想必也没多余的钱财去看病。
他没说话,至始自终视线落在怀里温温热热的黄皮包上,那点暖意仿佛渗透衣裳,已经暖到胃里。这么舍得啊,人家才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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