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拂的袖底藏了一枚银针, 撞向阿荷的瞬间, 这枚银针扎入了阿荷的气海穴中。
习武之人,气海穴几乎都是要穴。
“你这是要我死么?!”阿荷错愕地看着楚拂,只觉全身劲力褪去大半, 她嘶声痛呼道:“我从未想过要你死啊!楚拂!”
“你若不死,我不得安生。”楚拂提防着阿荷, 阿荷极有可能气急败坏地横剑抹向她的喉咙。
阿荷这一剑来得很急,几乎没有多少迟疑,只想立即要了楚拂的命。
楚拂还不想死, 所以她提防了这一招, 先阿荷一步错身避开。
阿荷一剑刺空, 本欲再砍一剑。
“拿下此人!”秦王妃骤然下令。
阿荷惊闻身后响起影卫的脚步声,她双眸赤红, 深深地带着恨意剜了楚拂一眼, 反手一剑逼开这几名影卫,咬牙道:“楚拂, 是你不要我的, 你总有一日会后悔的!”说罢,阿荷仗着手中长剑,硬是厮杀出一条生路, 闯出了【春雨间】大门。
小阁上的影卫们袖箭齐发, 阿荷格开了大部分,却还是因为劲力大失,剑势不如往日刚猛, 身上中了好几箭。
只是,大陵年大将军训练出的死士阿荷,怎会被这些影卫轻易格杀了?只见阿荷几个腾身,窜入了竹径深处,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王妃生怕她又杀个回马枪,下令增派府卫值守【春雨间】后,回头一看,燕缨已跑到了楚拂身边,关切地看着楚拂心口沁出的血色。
她柔声问道:“拂儿你的伤?”
楚拂轻笑摇头,她知道从今往后,秦王妃不会像之前那般信她,甚至还因为阿荷今日挑出的往事,多少都会对她有些忌惮。
可那又如何?
如今世子与公主幽会之事已成定局,云清公主对燕缨的威胁也小了,把阿荷赶出行宫后,她此刻心里已经踏实了许多。
“没事了。”楚拂温声安抚,她反倒是担心燕缨,方才她一激动,咳了好几声。说完,楚拂连忙牵了燕缨的手,仔细诊脉。
秦王妃静默地站在门口,关注着楚拂的一举一动。
她确实是关心阿缨病情的大夫,可连天子都敢毒杀的女子,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萧世子一事已回天乏术,即便是今夜当着那么多人面前断绝了关系,天子若想借机收拾□□,又岂是一句“阳清公府之事与我无关”能解决的?
原本好好的一切,突然变成眼前这般愁云惨淡,究竟该从何处好生收拾,从何处重新筹谋,才能保住秦王妃在乎的所有人?
“还好……”楚拂把脉结束后,长舒了一口气,“郡主快些回床上歇着。”
燕缨摇头,“我先传御医给拂儿治伤。”
“民女是医者,自己会医的。”楚拂也摇了摇头。
秦王妃在此时轻咳了两声,“阿缨你就依着楚大夫的话,好生歇息,母妃这儿有几句话,还想问一问楚大夫。”
楚拂暗暗一叹,她知道秦王妃并不是那么好敷衍的。
逼走了阿荷,后面的每一日都不会过得轻松。
燕缨揪紧了楚拂的衣袖,正色道:“母妃,儿信拂儿!”
又在袒护楚拂。
秦王妃没有言明这话,可她怎么看不出来?她眸光微微一沉,燕缨好似太过依赖楚拂了,楚拂此人全身都是谜团,如今还留她在燕缨身边贴身伺候,秦王妃隐隐觉得有些忐忑。
“阿缨,听话。”
“母妃,我知道拂儿是谁的。”
燕缨最知秦王妃的脸色意味着什么,她往前走了半步,半护住身后的楚拂,“拂儿跟我讲过的,她曾是大陵廷尉府的七小姐。”
“都……讲了么?”秦王妃刻意停顿了一下。
燕缨那夜并没有让她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楚拂,回头对着秦王妃又道:“都讲了!”
楚拂袖下的手不禁握了起来,她怔怔地看着燕缨的背影,她虽娇弱,此时站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面坚不可摧的铁盾,足以护她周全。
她忽然有些想哭,心头一阵一阵地酸涩泛了起来。
“王妃想知道什么,民女知无不言。”楚拂哑声开口,坦然对上了秦王妃的眸子。
坦坦荡荡。
即便是用计拆了郡主姻缘,她也只为了护她安然。
秦王妃本不想在燕缨面前问这些话,可既然楚拂敢回她的话,她想了想,在阿缨面前把这些话问个清楚,也算是求个心安。
“你……当真没有动过心思?”秦王妃眸光冷冽,逼视楚拂。
楚拂点头,如实答道:“动过。”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心思么?”秦王妃再问。
“上回民女说不当讲的那些话时,民女就动过。”楚拂知道秦王妃想问这个,她说完,拱手对着秦王妃一拜,“我是医者,我想的只是如何医好郡主。”
看似答了话,这答案却还是一样地不清不楚。
秦王妃倦然摇头,不知该说楚拂狡猾,还是该说自己多虑了。
“荷香……她是什么人?”
“她叫阿荷,是我赐的名。”楚拂继续徐徐道,“她并不是我的婢女,在大陵,我们都服食了‘引魂散’,被他人操控,曾经是一样的木偶。”
燕缨惊愕地看着楚拂,“引魂散是什么?”
楚拂讪笑,“发作起来,几欲窒息,每月若不得引魂散继续服用,生不如死。”
秦王妃紧紧盯着楚拂的脸,“你们天子给你的药?”所以,楚拂才会毒杀天子?
楚拂摇头,“他比给我药的人,更该死。”这句话说得极为苍凉,语气中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秦王妃原以为大燕宫闱的纷争已经够惊心动魄了,哪知楚拂曾经经历过的,远比她想的还要可怕。
为何要毒杀天子,秦王妃想过千万种可能。
贵为廷尉府七小姐,竟起了毒杀天子的念想,同是女子,将心比心,多半是受了奇耻大辱吧?
同样的可能也在燕缨心头翻涌,她的手指隔着衣袖牵住了楚拂的手,那些安慰的温柔话语当着秦王妃一句都不能说,只能哽在喉间。
楚拂并不想再回忆这些事,她凉然一笑,“这些都是民女的过去,民女如今只有一个身份,江湖医女,楚拂。”说着,她对着秦王妃再拜一回,“王妃若是信了阿荷所言,民女纵有百口,也说不清楚,王妃若是还相信民女,就让民女继续留在郡主身边尽心医治。”
秦王妃静默了下来,思忖着到底能信楚拂几分?
“母妃,拂儿还伤着。”燕缨小声提醒。
燕缨今日总是一个劲地护着楚拂,秦王妃还从未见过,有哪个人能让阿缨这般上心的?
正当狐疑时,燕缨猛烈地咳了两声。
楚拂皱眉看她,急道:“郡主得赶紧歇着!”
“我怎么能放心呢,表哥她今晚出了这样的事……”燕缨故意提了表哥的事,只想母妃的注意力从楚拂身上分散一些。
楚拂心头微酸,萧世子与她的多年情分,只怕或多或少也是有情愫在的。
秦王妃不禁蹙紧眉心,“以后不要提她!我们不是一家人了!”说完,觉得在楚拂面前说这句话实在是不好,她匆匆地看了一眼楚拂,想到秦王突然昏迷,“楚大夫,今晚殿下急怒攻心,当场昏了过去,可否……”
“民女愿去诊治殿下!”楚拂点头。
燕缨更急了,“母妃,我也要去看父王!”
“你听楚大夫的,静静休养!”秦王妃就是想把燕缨给留在这儿,“不许胡闹。”
“可是……”燕缨就怕秦王妃借着给父王医病的理由,以后都把楚拂留在那边了。
楚拂摇头,沉声道:“郡主要听王妃的话。”
“今晚的事已经够乱了,阿缨,你素来懂事的。”秦王妃语重心长地说完,不等燕缨再说什么,催促楚拂道,“楚大夫,还不快走?”
“诺。”楚拂点头,速速收拾好了药箱,跟着秦王妃匆匆离开了。
燕缨本想硬着头皮追去,哪知才到门口,便听见秦王妃下令——
“把绿澜叫来,好生伺候郡主。伤了的,下去医治,没伤的,给我打起精神来,好生值卫!”
“诺!”
燕缨忧心忡忡,看母妃今夜这样,多半还是不相信楚拂的。
拂儿,父王,表姐,突然她一下子挂心了三个人,让她如何能安心休养?
正当燕缨在小阁中坐立不安之时,外间突然乱了起来。
“我是世子,是缨妹妹的表哥,让我进去见见表妹,好不好?”原来是萧世子来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她确实也该来。
正好,燕缨也有话想问她。
要解开母妃的猜疑,最好的法子就是找出今晚表姐与公主幽会的真相!
“让表哥进来吧。”燕缨走到了门口,对着石径下的府卫下令,“在我这儿,她还不算是外人。”
一个“还不算”,当中有多少情谊?
萧子靖明白,府卫们也明白。
“母妃若是骂你们,我帮你们拦着母妃就是。”燕缨再出言保证。
“郡主言重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府卫们岂能再拦?
今日世子出了这样的丑事,确实应该给郡主一个交代。
府卫们让开了路,萧子靖急忙沿着石径走了上去,歉疚万分地开了口,“缨妹妹,对不起……”
“我想听其他的。”燕缨轻咳两声,在桌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萧子靖红肿的半张脸,“事已至此,你我都该想想之后的事应当如何收场?”说着,她主动握住了萧子靖颤抖的手,安抚她先静下来,“表哥,静一静,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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