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没有回答, 只是淡淡笑了笑。
萧瑾也没有再问下去, 从今日起,她信他,信他能为她与阿缨顶起一片天来。
檐外的风雨渐小, 檐角滴落的水珠也渐渐慢了下来。
佛堂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绿澜将凉透的水泼了出来, 她左右看了看值守门外的影卫与府卫。
他们满脸忧色,都想知道郡主现下如何了?
绿澜小声道:“小声些,让郡主再休息一会儿。”说完, 绿澜转身把房门关好, 端着空盆往偏房走去, 她得再去打盆水来,给郡主洗漱用。
影卫与府卫点点头, 瞧绿澜的样子, 小郡主应该一切安好。
佛堂之中,屏风之下, 坐榻之上。
楚拂依旧抱着燕缨, 脸侧轻轻地蹭了蹭燕缨额角,终是能感觉到燕缨的温暖,楚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别动……”觉察到楚拂想要起身, 怀中小猫儿似的燕缨发出一声虚弱的命令。
楚拂蹙眉, 提醒道:“王妃与殿下会来看你的。”
她与她只着了内裳,这样相拥而眠,实在是不雅。
“就一会儿……”燕缨似是哀求。
楚拂怎能拒绝?
“就一会儿。”
楚拂温声强调, 只见燕缨睁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嗯?”
“还能看见你……真好……”
燕缨说着,笑了起来,笑容狡黠,与平日一模一样。
楚拂微微心酸,涩声道:“是啊,真好。”
“别怕。”燕缨吃力地轻抚楚拂的背心,安慰道,“拂儿……那么好……我舍不得走……”
“你敢走!”楚拂鼻子一酸,眼底噙了眼泪,“你要好好的!”
燕缨眸光温柔,“拂儿……不恼我了?”
她怎会再恼她啊?仔细想来,缨缨有此一遭,也与她自以为是有关。
如今她是又愧又悔,“是我错了。”
“拂儿……”燕缨往上钻了钻,与她齐眉,她笑容中多了一丝得意,“酸起来……好凶……”楚拂正欲说什么,燕缨的额头抵住了楚拂的额头,肃声提醒,“以后……要相信我……”说完,嘴角微微一翘,笑得深情脉脉。
缨缨就像是风雨过后,在林下乍见一朵傲然绽放的陌上小花,坚强而美丽。
“嗯。”楚拂哽咽点头。
燕缨知她是想哭了,在楚拂眼角亲了一口,“没事了……”
“喳!”站在榻头上的莺莺扇了扇翅膀,突然响亮地叫了一声。
燕缨歪头看了看莺莺,恍然笑道:“原来……它真的去找你了。”
楚拂点头。
燕缨觉得今日的拂儿很是话少,她转过脸来,惑声问道:“拂儿?”
“‘一会儿’到了。”楚拂撑坐了起来,双手将垂落的发丝快速绾好,寻了放在榻边的簪子重新簪好。
燕缨揪住了楚拂的内裳衣角,“冷……”
“盖好。”楚拂不能再与她胡闹下去,起身拉了被子盖在了燕缨的身上,转身弯腰,捡了地上的外裳,快速穿好。
她匆匆地拂平了外裳上的皱褶,坐到了榻边。楚拂牵了燕缨的手,搁在腿上,静静诊脉。
燕缨调养多日,本该好些的。昨夜燕缨先激动吐血,后又淋雨沁了寒气,虽然缓过暖来,算是闯过了鬼门关,可楚拂还是担心,燕缨的病情会不会往她最担心的那个方向发展?
脉息微弱,与她第一次诊脉摸到的一模一样。
楚拂手指微颤,仔细地看了看燕缨的气色——她面色苍白,不见血色,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楚拂用掌心轻轻地贴在燕缨的心口上,柔声问道:“这里如何?”
燕缨知她担心得紧,摇头笑道:“一切如常……”
“这儿呢?”楚拂的手指沿着心口一路往上,滑到了燕缨的喉间,“可还觉得喘不上气来?”
燕缨摇头,这会儿她比昨夜舒服了太多。
照理说,一切都是好的。
可楚拂就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不放心,又摸了摸燕缨的额头,掌心还能感觉到她的温暖,这让她可以略微心安些。
燕缨突然蹙眉,“拂儿……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楚拂急声问道。
燕缨莞尔,牵住了楚拂的手,“拂儿……不高兴……我心里就慌……所以不舒服……”
“又胡闹。”楚拂忍笑,可哪里舍得真的呵责她?
“笑……一个?”燕缨似乎开始“得寸进尺”了。
楚拂蹙紧了眉心,“别胡闹哦。”
“像我……这样……笑一个?”燕缨眯眼笑了,笑容像极一只在阳光下哼哼撒娇的小狐狸。
楚拂哪里还绷得住笑意?
“你呀!”楚拂握紧了她的手,“让我拿你如何是好?”
“呵……”燕缨得意地笑了,“对我好……便好……”
楚拂哑然失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燕缨吃力地抬手,也想刮楚拂一下,楚拂见她抬手吃力,便凑了过去。
哪知——
小狐狸蓦然一口吻在了她的唇上。
心,微微一颤。
燕缨很快便缩了回去,小脚丫子藏在被下得意地抖了抖。
楚拂只觉耳根一烧,刚欲报复回去,便听见庭中响起了秦王与萧瑾的声音。
她只好忍下报复,低嗔一句,“你等着。”
萧瑾走到了佛堂前,看了一眼堆在门外的行装,她的手指拂过搁在最上层的闻言琴弦。
沁了水后,琴音不再如往日一般悠远。
“可惜了。”萧瑾低叹一声。
秦王将闻言抱了起来,笑道:“交给我来,我能修好它。”
“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的?”萧瑾愕然问道。
秦王神秘笑笑,“从现在开始,一件一件地让你知道。”说着,他一手抱琴,一手叩响了房门,“阿缨,父王来看你了。”
楚拂起身再整了整衣裳,走到门后,将房门打开。
萧瑾瞧她发髻微斜,鬓发也不是全部束好,忧声问道:“楚大夫,阿缨她?”
“没事了,闯过来了。”
楚拂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足以让萧瑾与秦王都觉得后怕。
秦王先把闻言放到椅子上,看见了地上零落的半湿衣裳,他暗暗握拳,沉声问道:“本王……可以过去看看阿缨么?”
即便是亲父,也须顾忌男女有别。
楚拂点头,“民女已给郡主换过干净衣裳,殿下,可以放心。”
秦王微微松了口气,与萧瑾一起走到了榻前。
“父王,母妃。”
纵使燕缨还是虚弱,可她喊爹娘的声音娇滴滴的,莫说是秦王与萧瑾,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心也会融化一二。
秦王与萧瑾一起坐在榻边,一人一手牵住燕缨,双手给她暖暖地握着。
“阿缨这会儿感觉如何?”萧瑾柔声问道。
燕缨轻笑,“有拂儿……我不会有事的……”
“谢谢。”萧瑾抬眼,感激地对着楚拂点头一笑。
“这是民女的分内之事。”楚拂点头,莺莺顺势飞上了她的肩头,似是有些惧怕秦王与萧瑾。
“这鸟……”秦王觉得这鸟儿甚是有灵性。
萧瑾笑道:“就是楚大夫路上救的那只,阿缨给它取名,莺莺,黄莺的莺。”
秦王若有所思,对着楚拂会心一笑,“医者仁心,很好。”
楚拂汗颜,垂头福身一拜。
秦王狐疑地看了看楚拂,“嗯?”
楚拂恭敬地再拜一回——秦王与秦王妃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想必昨夜的那场杀机也算是安然度过了。
只是小郡主经此一难,寿数难料,她必须更主动一些。
“郡主今日想吃酥糖,还请殿下与王妃允准。”
燕缨眨了下眼,很快便发现母妃看了过来,她猛点了下头,“嗯……想吃……红色那种……”
萧瑾问道:“可以吃么?”
“昨夜郡主很不容易才熬过来……”楚拂的话还没说完,秦王便先开了口。
“去买吧,叫上两名府卫保护你,临淮这几日不太平静。”秦王倒是比往日更好说话了,他低头看着燕缨高兴的脸,“我的阿缨想吃什么,父王就给你买什么。”
萧瑾担心的可不是这个,“楚大夫要去多久呢?”
若是楚拂这个时候趁机走了,她的阿缨怎么办?
楚拂知道秦王妃担心这个,她郑重地回道:“买了酥糖,民女便回来。”生怕萧瑾还是不信,她又加了一句,“请王妃与殿下放心,民女一定会回来的。”
秦王狐疑地看了看萧瑾,萧瑾正欲把昨夜之事全部告知秦王。
“去吧……拂儿……我等你回来。”燕缨扯了一下萧瑾的手,这个时候不想让父王知道楚拂的身世,以免又节外生枝。
萧瑾知道燕缨的意思,她微笑道:“若是可以,楚大夫再买一只纸鸢回来吧。”
秦王惊喜。
萧瑾笑道:“应该是,再买两只回来。天晴之后,我想与殿下带着阿缨去后山草地放半日纸鸢。”略微一顿,萧瑾的语气恳切了三分,“有劳楚大夫跑这一回了。”眸光殷切,隐隐带着一分愧意,九分期待。
楚拂,当不会折了她一颗慈母之心。
楚拂恭敬地领命,“诺。”她刚欲退下。
“且慢。”萧瑾站了起来,指了指佛堂另一侧的铜镜,“出去之前,楚大夫还是重新……”她比了一个梳鬓的动作。
楚拂了然,感激地福身一拜,退到了铜镜边,将发髻重新绾好,这才走出了佛堂。
身后,响起了秦王一家人的温暖语声。
“今日,让父王给你们弹一曲?”
“父王……竟会抚琴?”
“父王会的可不止这些。”
“阿远,我倒要听听,你会弹哪些曲子?”
“呵,听了便知。”
楚拂在门口倾耳听了一会儿,只觉心窝一片温暖——这帝家最难得的便是亲情,缨缨得此爹娘,也算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吧。
晨曦从云层间倾泻而落,楚拂从檐下走出,沐在温暖的晨曦下,终是远去。
她的缨缨,值得享尽世间最好的一切。
所以这天定的寿数,她必须与天争上一争。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拂儿肯定是等不得木阿的,所以她也要主动出击找寻医治小郡主的办法了~
故事继续~今天长凝左眼发炎不太舒服,所以小C长评的加更,只有下周掉落了~万分抱歉~
抓个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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