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 秦王、府来了飞鸽传书。
燕缨将信囊中的书信取出, 她匆匆扫了一眼, 大喜道:“拂儿!母妃说, 许老爷子帮父王把元气锁住了!”
楚拂喝了一口暖茶, 点头莞尔, “嗯。”
燕缨把后面的书信读完后,皱眉道:“母妃还说,让我们在这儿安心静养, 朝安城的事, 不论听到什么,一句都不要信。”
楚拂没有答话, 只是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燕缨意识到了什么, 她放下书信,很是自然地牵住了楚拂的手,“拂儿,天色尚早,你我下盘棋吧?”
楚拂忍笑,故意肃声道:“天色已经不早了。”
燕缨就知道会这样,她眯眼轻笑, “拂儿,就一盘,不论输赢,我都走。”
“就一盘。”楚拂再强调一遍。
燕缨得逞地窃笑着,“嗯!一盘!来!”她牵着楚拂的手, 坐到了棋盘边,拿起了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楚拂故意叹声道:“完了。”
“完了?”燕缨眨眼看她。
“是呀,完了。”楚拂认真地回答,“我想起我不会下棋,所以这盘棋我认输。”
燕缨似是石化在原处,“拂儿,你这是故意的!”
“你想赖皮?”楚拂挑眉问她。
“我……”小狐狸这回也不知找什么说辞,赖在楚拂这里不走了。
“一盘已了,你该回去歇着了。”楚拂索性说个明白。
燕缨委屈巴巴地牵了楚拂的衣袖,娇声唤道:“拂儿……就一晚好不好?”
“不好。”楚拂顺势将她牵起,“快回去休息,我是真的倦了。”
“拂……”
“嗯?”
燕缨发现楚拂似是要恼了,她只好蠕了蠕唇,颓然退出了楚拂的房间。
楚拂关门倒是很快,栓门也栓得很快。
“无情。”
燕缨低嗔了一声,只好悻悻然离开了。
楚拂背靠在门后,听见了燕缨的这声低嗔,她哑然失笑,走到了行囊边,终是将里面藏了好几日的女红拿了出来。
缨缨天天与她腻在一处,她如何准备缨缨的生辰礼物?
旁人如何看她,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只在乎缨缨,只想给缨缨一个惊喜。
所以,只好让小郡主忍三日,她也忍三日,独对空枕吧。
“还有三日。”楚拂算了算时间,含笑捧着女红坐到了桌边,那便从今日开始,一针一线地绣份“惊喜”给她。
燕缨被楚拂“赶”出来后,一时也睡不着,便来到了萧子靖的小院。
拂儿的针法每日只管那么几个时辰,算算看,这个时候云清姐姐也差不多醒了。
燕缨才踏入小院,便看见了靠在柱子上小憩的十三。
“十三。”燕缨唤他。
十三闻声打了一个激灵,他看清楚来人是郡主后,急忙迎了上去,“参见郡主。”
“下去歇着吧,山庄有庄卫值守,不会有事的。”燕缨微笑道。
十三也倦极了,他点点头,恭敬地对着燕缨一拜,退出了小院。
“缨妹妹。”房中的萧子靖听见了燕缨的声音,她将房门打开,走了出来。
“表哥,你不多陪陪她?”燕缨疑声问道。
萧子靖哑声道:“方才给她换了药,这会儿疼得晕过去了。”说完,她将房门轻轻合上,“缨妹妹,我们这边说话吧。”她看了一眼庭中的石桌。
燕缨点头,与她一起在石桌边坐下。
“我离开灞陵时,太后曾说,要给我指门婚事。”萧子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此事,“我若迟迟不回灞陵,她定会近一步猜忌姑父,只怕,你们以后的处境会更艰难。”
“嗯。”燕缨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阳清公府若是从我这里没了,爷爷一把年纪,只怕要伤心坏的。”
“嗯。”燕缨又应了一声。
萧子靖听出了燕缨语气中的不屑,她凝眸静静地看着燕缨,“表妹,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你问我?”燕缨的眉角一挑,“我又不是你,我的答案,自然也不是你的答案。”
“……”萧子靖突然沉默了。
燕缨看她神色落寞,她也没有故意怼她的意思。
“当初是先帝忌惮父王,如今是太后忌惮父王,我们秦王、府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既然早就被盯上了,不论我们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满意,也不会安心。”燕缨轻笑,“你娶了太后母族的姑娘又如何?你就算与我们恩断义绝,太后一样忌惮我们,有什么意义?”略微一顿,燕缨拍了拍她的肩头,肃声提醒,“那可是太后母族的姑娘,你娶了人家,却冷落人家,以后你也会成为太后的眼中钉,到时候我们秦王、府处境尴尬,你说,我们如何帮你?”
萧子靖噤声不语,她尚未考虑那么多。
“表哥,你这女儿身是个祸根,你娶太后那边的人,穿帮那一日,祸及九族,我们都要死,你这是送上门让人家宰杀。”燕缨再点她一句,“所以,你肯定是不能回灞陵的。”
最好萧世子这个人,永远消失。
这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也是萧瑾让她们来【听溪山庄】静养的目的。
母妃嘱咐,不管朝安城发生什么,她们什么都不要信。
燕缨想,母妃一定是准备做什么“大”事。
萧子靖听出了燕缨的言外之意,“那爷爷怎么办?”
“爷爷为你的女儿身惴惴不安多年,你不见了,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至少,整个阳清公府与秦王、府都不必再为你的身份担心受怕,不是么?”燕缨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所以表哥,你以后就安心留在庄中,什么都不用愁,做个富贵闲人,不好么?”
萧子靖点头,“姑姑的用心,我懂了。”
“那拂儿的用心,你懂了么?”燕缨又问。
萧子靖愕了一下,“什么?”
燕缨若有所思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沉声道:“表哥,云清姐姐数次害我,还险些害了拂儿,易地而处,我不一定会像拂儿一样救她。”
“拂儿是医者,不会见死不救,可我知道,她救云清姐姐,不止因为她是医者。”燕缨一提到楚拂,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是想……给云清姐姐一个机会悔过,也给你一个机会弥补。”
萧子靖脸色凝重,只觉羞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燕缨记得这句话,是母妃小时候教她的。她幽幽回想记忆中的云清姐姐,“我还记得,小时候云清姐姐也心疼过我的,若不是你,她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说着,她笑意浓烈了几分,“表姐是姐姐,堂姐也是姐姐,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亲人。”她握住了萧子靖的手,“既然老天给了你们机会,你们要好好把握,错了的就改,伤了的就弥补。”
“来得及么?”萧子靖哑声问道,她只要一想起燕绣身上的浓癍,她就是揪心的痛。
她那般骄傲的姑娘,等她清醒后,看见这样的自己,如何承受得住?
燕缨笑容一僵,“你就是想的多,做的少!”
“我……”
“你先做,做了才知道。没有种因,如何有果?”
燕缨突然来了气,屈起食指,在萧子靖额头狠狠地叩了一下,愤声道:“你们之间的结,一日解不了,那便百日,百日解不了,那便十年。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想做,你便能将她暖起来,你这般犹豫,我忽然为云清姐姐觉得不值了。”
萧子靖急忙道歉:“我知错了!缨妹妹!”
“知错就去改,现下回去陪着她。”燕缨又瞄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嗯!”萧子靖站了起来,打定了主意。
燕缨提醒道:“偶尔脸皮厚些,别怕。”
萧子靖怔了怔,似是明白了什么?
她对着燕缨会心一笑,推门走入了房间。
转眼间,这偌大的庭院又只剩下燕缨一个人了。
燕缨杵着脑袋,歪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忽地水灵灵地眼珠子一转,狐狸似的笑开了,“是啊,偶尔脸皮要厚些。”
怎的只会教人,自己却忘了!
对着拂儿,怎能这般君子?
她就是喜欢拂儿,就是想要拂儿抱着睡!
打定主意后,燕缨喜滋滋地往楚拂的房间走来——
楚拂所在的小院,是燕缨今日特别挑的。
她与楚拂结缘于【春雨间】,所以这小院的居所也是依着小丘而建,有一条石路蜿蜒而上,她今日一看这儿就喜欢,甚至还把原来的牌匾也摘了下来,命人重新去做,就叫做【春雨间】。
此时燕缨踏月而来,她走到了紧闭的房门前,叩响了房门。
“拂儿……”
楚拂刚绣好一朵并蒂莲,她就知道,今晚这小狐狸一定不会乖乖就范。
她佯作没有听见,继续穿了新线,继续绣另一朵。
这灯火尚还亮着,拂儿一定没睡!
燕缨再生一计,沙哑地道:“拂儿……我定是中暑了……脑袋烧得慌……天旋地转的……”
楚拂窃笑,心道:“还不死心?”那她只好来狠的了!
她放下了女红,起身将灯烛吹灭。
“拂……”
燕缨不甘心地深吸了一口气,今晚就算拂儿赢了!明晚,她准备准备再来,她就不信,她进不了拂儿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小郡主是越来越无赖了=。=
拂儿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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