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虽然表面上看来, 殿下的风头正盛,可朝堂之事, 瞬息万变, 我劝殿下还是小心为妙,打江山易, 守江山难。”
李念如今不在京中, 李青独自一个人守着空空荡荡的李府, 赵悯生其实能感觉到眼前这位老人的孤独。
人到老年, 身旁无一亲人陪伴, 感到孤独本也是人之常情, 可李青却总是执拗的逞强,常年征战沙场所积攒的骄傲, 不允许他对任何人示弱。
且比起他自己来说,赵悯生如今的处境才更让他为之担心。
虽然李青素然不屑于弄权,也向来不肯与人结党,但他毕竟也在这朝中的浑水之中,浮沉了这许多年, 登高跌重的事, 他见得太多了。
赵悯生如今虽以此事,让陵王摔出了皇帝的棋局, 可来日之事,仍未可知,他毕竟还是皇后的儿子,只要皇后在宫中稳坐后位一天, 陵王就始终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这件事,不光是李青,就连太后也是早早的就提点过赵悯生,如今皇帝刚刚处置了陵王,在这种时候,趁热打铁的了结了皇后,那才是赵悯生最要紧的事。
不过对于此事,赵悯生的心里,也是早早的便做好了打算。
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尚且还不用着急。
“这些事情悯生心中都明白,将军无需太过挂心,况且就算真是有什么事,那还有谢督公罩着我呢,您就放心吧。”
李青端起酒杯,眼神略微的在谢渊身上瞥过,却并未接他这茬儿,反倒是话锋一转,又将这话扯到了赵悯生如今的住处上。
“如今那鹿梨小筑已然烧成了那副样子,即便是陛下已经下旨,另选一处建府,但这新府若无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有什么着落。涛蕴院你是断不能再回,要不然就来我李府住一段时间吧。”
李青这话一出,赵悯生就立马坐在凳子上打了个酒嗝。
谢府,那是他费劲了心机,才终于得以混进去的地方,如今方才与谢渊同床共枕了一日,就让他从中搬出来,那也实在是太过残忍了吧。
“不用不用不用!王府未曾建好之前,我就住在谢府就行,谢府吃好用好什么都好,您大可放心,我如今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人,几百双眼睛都盯在我身上,就不来打扰将军的安宁了。”
赵悯生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他初入棋局,朝中文武百官的眼睛全都盯在他的身上,往来应酬也必定是家常便饭。
李青素来都不爱掺和这种事,可一旦赵悯生进了李府,那么掺和与不掺和就不再由他们说的算了。
更何况李青身居高位,手握重兵,从前只他一个,皇帝都要多加忌惮,如今赵悯生方才与人合谋将陵王踢出了局,转头就搬进李府来抱人的大腿,只怕更要引人猜忌了。
“也罢,那就要多麻烦谢督公了。”
李青听罢了赵悯生所言,思虑几番,也觉得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谢府似乎就是赵悯生最好的选择。自打二人进门以后,这还是李青便一直将谢渊当成一个透明人,如今这一句,可算是他第一句对着人说的话。
“将军言重了。”
谢渊看着李青的眼睛,对着人微微的点了点头。
“李念舅舅在江南巡查,如今也快要回来了吧。”
“是啊,还有不到两个月,那混小子便又要回来在我耳边聒噪。”
李青说着,面带着笑意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赵悯生提起李念之时,李青虽然言语上对人百般嫌弃,可在心底却还是期待着人赶快回来陪他的。
一顿晚饭吃过,二人从李府出来时,月亮已经高高的悬在了天上,赵悯生喝了些酒,脸上带了些微醺的红,谢渊就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踩着地上微微发亮的碎雪,慢慢的走着。
明明他二人都喝了一样多的酒,可谢渊的身上,却能丝毫都不沾染半分的酒气。
赵悯生朝着空中哈了口气,转过头去看他,可他看上去却依然还是那么隐忍镇定,就好像这尘世间的一切污秽,都无法沾染他半分。
“谢渊。”
“嗯。”
随着呼出的白气在二人之间,渐渐的飘散开来,赵悯生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开口唤了人一声,可真当谢渊转过头来,回应了他之后,他却反倒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能是朝人笑了笑,顺带着牵起了人的手,说了一句。
“没事,明日一早不如我们就去京郊行宫钓虾玩怎么样?”
赵悯生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让谢渊一时之间还有些纳闷,今日淮王府大火之后,皇帝虽然特许了赵悯生可以去到京郊的行宫里,略微休养两天,缓一缓心神。
皇帝虽然是那么说,可谢渊却从未想过,赵悯生竟真的会去。毕竟那个地方,曾经是他多年梦魇的来源,就算是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他对与那里应当也会有所抵触。
“要不然殿下还是……”
还不等谢渊将拒绝的话说完,赵悯生便已经一声不响的拉起了人的手,将它全部包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在感觉到人手指触碰的那一刻,谢渊便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可是却到底也没能逃过人的追缉。
“还是什么?别乱动,你的手好凉,就这样放着,我帮你暖一暖。”
此时此刻赵悯生的想法,与谢渊可以说是完全不同,少年时期在行宫中的回忆,对于赵悯生来说,就像是一个烙印在回忆里的枷锁。
既然他无法摆脱这枷锁,那便让谢渊来代替这一段心魔,这样即便是今后他再想起这里,也会在最后想到谢渊与他的回忆。
前路漫漫,赵悯生感觉到谢渊手指的凉意,于是也将人的手抓的越发的紧。
在这个冬日的夜里,长街之上,早已没了行人,他二人手牵着手,伴随着脚下碎雪被踩出的咯吱声,不紧不慢的一路走回了谢府。
直等到了谢府门口,赵悯生才依依不舍的将人的手放开,默默的跟在人后边进了屋。
一路走到这里,谢渊原本冰凉的手指,如今也带上了赵悯生手上的温度,那温度暖暖的,好像透过指尖就能直达到他心底,带给他暖阳般的力量。
——
第二天一早,当二人坐上了马车,前往行宫的时候,赵悯生还没有完全睡醒,迷迷糊糊的靠在马车上,方才睡上一会儿,便很快就被马车给磕醒。
谢渊坐在一旁,瞧着人这样子瞧了许久,最终还是不忍心的将人叫了过来,让人趴在了他腿上睡。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