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悯生站在那山头上瞧了许久, 直到那一堆简单的车马零零散散的彻底走出了城,他也才终于身出双手, 微微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转身下山朝着谢府的方向走去。
“殿下,殿下所吩咐的东西, 已经送出去了, 估计这两天就能送到。”
正当赵悯生转过身来, 打算回去谢府的时候, 打旁边的树上却突然间跳下来一个段杰, 他猛得落下来正好就跪在人的脚边, 王起就这么站在赵悯生的身边,再一次的被这小呆鹅给吓了一跳。
“嗯, 回去吧,谢督公怕是还等着咱们吃中饭呢。”
赵悯生说着,抬起脚便几乎朝着山下走去,段杰跟在人身后边,转头瞧着身旁的王起, 两个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 又各自在人身后应了一声是。
经过这一段时间在谢府的相处,赵悯生如今这句话说的, 连段杰那样的小呆子都不敢苟同。
谢渊那样杀人如麻的冷面督公,从来都不会等“他们”吃饭,能让他心甘情愿一直等着的,从来都只有赵悯生这一个。
这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之后, 谁也都没敢出言反驳,颇有默契的一块儿抬了腿,默默的跟在了人后面。
他二人都知道,赵悯生今天的心情并不是太好。
今日早晨,皇帝下旨将他与承王赵宁一块儿召进了宫中,父子三人十分难得的坐在一张桌上,用了一次早膳,过程之中虽然几乎没有谈论丝毫的政事,但他与赵宁却都知道,在这顿早膳用完之后,新的棋局就要开始了。
赵悯生看着远处,有些朦胧了的暖阳,微微仰着脖子,对着空中长出了一口气,周围却并没有随之而冒出多少的白烟。
脚下的冰雪也在这阳光的不断照耀下,微微有所融化,这代表着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赵悯生走到了半山腰,瞧见了旁边道路上那熟悉的人影,低下头轻轻的在那雪地里踢了两下。
远处的赵宁也跟他一样,站在道两旁的雪地里,瞧着陵王远去的方向,兔死狐悲的有所感伤。自打出了宫门以后,他二人便没再互相说过话,可哪曾想这一路的背道而驰,最终却还是都来到了一样的地方。
开弓没有回头箭,直至今日这朝中真正的角逐才算是开始,而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与赵宁都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身为皇嗣,这样的事情,似乎打他们一出生,就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了,没有兄弟,没有父子,有的只是君臣,和看不见的厮杀。
对于这些赵悯生习以为常,也并不会因此而胆怯,上一世他能做得到这事,这一世再做起来只会更加的轻松愉快。
唯独能够让他感到心慌的,就只有谢渊。
许是离着储君之位的争夺又近了一步的原因,最近两天赵悯生在看着谢渊的时候,总能不自觉的就想起两人上一世的种种来。
今天的天很晴云也很多,下山的路不是太好走,窄窄的山道上,到处都蔓延着伸出来的树枝与荆棘。
赵悯生皱着眉头,沉浸在自己这没来由的预感中,一不留神便被那已经干枯了的树枝勾了一下裤脚,让他冷不丁的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他为此而弯下腰去,摸到了那勾在他裤脚上的枯枝,并轻巧的将它移走。
可也就是在那枯枝脱离了自己裤脚的那一瞬间,赵悯生的脑中却忽然间想起,上一世谢渊拉着自己裤脚时的情景,让他不由的感到一阵心疼。
如果现在的谢渊也知道自己从前都干过什么事,肯定会毫不留情的离开他身边吧。
想到这里,赵悯生才缓缓的直起了身,捏着方才从自己裤脚上摘下来的一枚干掉了的苍耳,又抬起腿继续朝着谢府走了过去。
今天一早,赵悯生便将自己给李念写的亲笔信,交到了段杰的手上,让他用谢府影卫传递密信的方法,给人送到了江南去。
如今赵悯生终于真正的参与到了皇位的争夺之中,那么李家注定就是要站在他这边的。
即便是李青不涉及这些党争之事,李念也早在他去江南巡察之前,就与赵悯生透露过此事了,只不过那时候赵悯生在朝中都还没什么立足之地,所以也没什么需要动用李家的时候。
所以就一直等到了如今,才与人联系,索性李念尚且还在江南未回京城,所以一切也还都来得及。
皇后的心思深,办事比起赵展也要沉稳的多,人又在后宫之中,从她这里下手不太容易,所以这一次赵悯生依然打算拿赵展开刀。
只要他去了岭南,山高皇帝远,没有顾及不说,他这此次过去身边又没几个亲信盯着,相较于老谋深算的皇后来说,从他那开刀也容易下手很多。
在这朝中,前朝与后宫,往往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
赵展只要再出一次事,皇后的位子就也会随之而飘摇起来,况且他二人身上还背着西陵这一层关系呢。
虽然最近这些年,西陵与大楚一直相安无事,不曾交战,但就依照皇帝的那个性子,他对于西陵只怕是连一刻的警惕也放松不下来,只要在其中夹杂一点点能够引起他怀疑的声音,他立马就会风声鹤唳起来。
当年他舅舅李亦将军冤死之时,西陵也出过不小的一份力,如今正是该还回来的时候了。
赵悯生这一路上,一直都在脑海中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直到他终于又站在了谢府那诺达的匾额下边,他才终于沉下了心思,踏进府中,一心只想着谢渊一个人。
“殿下回来了?段杰想必已经同你说了吧,交由影卫送的密信,已经送出去了,很快就会到江南那边,殿下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谢渊说着替人添了一碗饭,摆在身前,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是人回来以后刚刚才热好的。
“嗯,段杰方才已经同我说了,现在岭南那边咱们是鞭长莫及,只能全都交由李念去安排,具体的方法我也都在信中与他提到了。”
赵悯生说着,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了谢渊的碗里。
“如今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先进的宫去,麻烦一下太后她老人家,让她替我们将皇后先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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