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霁越知道, 自己的这句话说的有些仓促。
俱乐部的规则是不能打破的，而且二人之间还横着一个更远大的目标。
霁越也想过沉醒的回应会让他失落。
只是没想到, 她居然这么干脆。
“不行。”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连思考的空间都没有，就这么利落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犹如一阵从寒川飘拂而来的冬风, 将霁越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浸了冷水一样难受。
沉醒强忍住心尖的悸动和浑身的颤意, 她也没想到霁越会在这个时间点上，说这件事情。
所有人其实都懂，但真的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却是最尴尬的时候。
虽然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霁越。
但是心口蔓延的一点点甜蜜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奶油在胸前融化, 比吃到嘴巴里还要香甜。
甜的同时还有一点苦, 比黑咖啡冰美式还要苦。
这种心情, 在沉醒看到霁越似有垂下的眼角时，更甚。
“是我的原因吗？”霁越轻启唇瓣，声带干涩的像是砂砾在上面划过。
看着他有些暗淡的神情, 沉醒摇头：“当然跟你没关系, 是违约金的话……要么把钱扔给官方赛事, 要么就地下恋爱，我不喜欢这样。如果我恋爱了, 一定要光明正大的牵着男朋友的手出现在任何地方。”
“如果违约金能解决的话……”他声调微扬, 直视着沉醒。
“可是比赛呢？”沉醒垂头，尽量想了一个不那么伤人的措辞：“咱们现在打进世界赛了，之后就归国内官方赛事管了。就算违约金交了也会影响比赛……”
她声音渐渐低沉，为了什么放弃学业、为了什么执意转型。
职业选手之间不可以恋爱, 这是官方赛事的规定。
就算霁越和俱乐部老板有交情，也不是LFF战队说了算的事情。
好不容易走到了世界赛的门口，如果要是这个时间点违约的话，她和霁越都会被官方暂时禁赛处理合同纠纷。
LFF战队的其他人怎么办？
替补上场打世界赛吗？
“我懂你的意思了。”霁越长叹一口气。“你啊，从小就不喜欢偷偷摸摸，我还不知道你？不过是我想的太浅了，因为今天实在太开心所有差点忘记，吓到你了吧？”
“没有……其实今天是你生日，本来得让你高高兴兴的。”沉醒耷拉着脑袋，有些支支吾吾。“不仅没给你准备礼物，还……”
“那这个礼物先留着，等以后再给我。”霁越突然岔开话题，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似又明亮了许多。
他字句酌腔，言辞恳切。微微下垂的眼角，让沉醒没由来的心骤顿了一下，有些心软。
沉醒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让他神情低落。
“那么，为了接下来能够站在世界赛的冠军舞台上，我会拼尽全力也请你多多指教了。”霁越字句清晰，带着平静柔和的温吞。“Annie选手。”
“……”沉醒。
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沉醒如背锋芒，怎么站都觉得不对劲。
霁越倒是如释重负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面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动，只是那略黯淡眼神看的沉醒抬不起头来。
后院的那群人收拾的差不多了，拎着垃圾熙熙攘攘的过来，沉醒才找到结束这个话题的借口，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
猛灌了两口冰水，才剿灭心头躁动不安的情绪。
靠在门口看着对面墙上的镜子，里面的女孩头发有几根还因为奶油而黏在一起，脸上还有彩色的没擦掉的果酱印，再配上绯红的脸颊让她看起来十分滑稽。
是什么让霁越在这种情况下，对这么窘的她告白。
太恐怖了。
霁越看着她逃似的飞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合上门的样子，心里犹如调味瓶弃翻，连怎么回屋也不知道。
年糕回来的时候看到屋内暗沉沉的，霁越坐在角落里，半撑起一只腿右胳膊搭在上面。
面色冷峻、眼底无光。
整个人都嵌入了阴霾之中，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的样子。
“越哥，你怎么不睡觉……”年糕的这一声，说的自己都蒙了。
落地窗外洒下一片银色的月光，正好搭在霁越修长叠起的腿间，却让他的表情没入黑暗，微颌的下颚扬起，后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看起来有些疲倦的慵懒。
年糕进来的时候，他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
眼角微微下垂，没什么神采但却掀起了室内淡淡风尘，有些暗流涌动。
“心情差。”
“……”年糕。
第二日晨。
远处的天平线涌升起淡淡的灰白，因为昨夜的放纵玩闹，今天许多人在九点钟本该训练的时间还沉沉的睡着。
餐厅里只有三个人用早点，沉醒端着牛奶麦片，用勺子漫不经心的搅着，对面坐着的俩人嘴巴张的都快跌到桌面上。
橘子哑口结舌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我没听错？你、你拒绝了越哥？”
“为什么啊？我越哥人帅技术强，你怎么还瞧不上了？”年糕昨天找到的时候反应不比橘子差。“你俩不是青梅竹马么？按理来说不应该感情深厚、双方父母还都认识，正是金童玉女的绝佳组合吗？”
橘子和年糕都想不通这点，本来以为沉醒对霁越应该也有意思来着，谁先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可以准备为二人庆祝了。
“是不是因为违约金的事情？”橘子暗搓搓的点了点。“其实你俩的心思我们都懂，谈个地下恋我们谁都不会说的……”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沉醒捏起勺子，抿了一口牛奶。今天没有加糖，有些腥。她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跟霁越太熟了，突然让我啃这块大白菜，有点下不去嘴。”
“……”橘子、年糕。
“还有……”沉醒语调微顿，嘴角抿起。“你们不觉得再好的感情一旦过了保质期，都会变得腐烂恶臭吗？”
见橘子和年糕面面相觑的样子，沉醒提醒道：“年糕和前女友刚开始恋爱的时候，不也是很甜蜜又幸福吗？结果嘞。”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嘛，我觉得越哥喜欢你，是不一般的喜欢。”橘子信誓旦旦。
“这我就得跟你们聊聊我父母的恋爱史了。”沉醒捏着勺子，敲了敲碗边，语气微呛。“我妈大学的时候是校花、又是学霸保送研究生。我爸就是个富二代混子垫底，差点被劝退的那种。据说当初要不是为了追我妈，早就换专业了。”
“大学三年、追了三年，毕业那天成功第二天牵手去民政局。够喜欢了吧？结果呢？婚后把我妈气的差点抑郁症，整天跟着一群狐朋狗友乱闹不思进取，我爷爷奶奶放他手里管的阿瓦醒基本都是亏本状态。”
沉醒越说声线越发僵直，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难堪。
橘子和年糕大气不敢喘，毕竟没有深入其境无法换位思考。他们怎么懂得从小在这种家庭氛围里长大的人，对待爱情有着多么不信任的心情。
但橘子还是想说一句：话虽这么说，但是我觉得你把越哥往你爹的形象上面套，对越哥有点不公平，总得给人家一个机会吧？”
“对对对，俺也觉得。”年糕头如捣蒜。
“那也得等合同到期再说了，总不可能真的谈一场一千万的恋爱吧。我家再有钱那也是我爷爷奶奶的钱，我可不想跟六六一样官司缠身。”
“一千万……”年糕念叨两句，突然一拍大腿。“我说前两天越哥去银行换汇币干嘛呢，看样子是连后路都想好了。”
沉醒突然抖了个机灵，指尖一僵：“换货币？什么意思？”
“就是把英镑换成人民币呗，那天越哥把账单扔桌子上，我扫了一眼。”年糕掰着手指头算，笑眯眯的看着沉醒。“大概后面七八个零吧，反正我这辈子是没见过这么多钱。”
“……”沉醒。
这大白菜这么有钱吗？
餐厅隔壁的俱乐部大门被人推开，传来脚步声打断了三个人的对话。
沉醒看着霁越穿着一件白色运动背心推门而入，后颈别着一个白色的毛巾，额间的黑发被汗水浸湿微微粘合，凌乱且有型。
他面色带着运动后的微红，额间的细汗凝聚成珠，顺着他的呼吸滑落在凸起的喉结间。
沉醒和他四目相对，前者有些错愕的避开视线埋头扒粥掩饰尴尬。
后者却坦然自若的推开餐厅的门，立在走廊处当初沉醒一侧的光，声音轻柔：“早。”
沉醒端碗的手一顿，抬头悻悻的看着他：“早……”
霁越看着她眼底的乌青，就知道晚上肯定没休息好，面前摆的早餐一点没动粥倒是喝了不少，看样子也没什么胃口只顾着下水。
霁越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吓到她了？
或许应该再等等……
“越哥没吃饭吧？快来吃汤包还热乎着呢！”年糕狗腿的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霁越。
橘子也十分懂事的跟着站起来，拔腿往外走：“正好我跟年糕想出去买点东西，你们吃你们吃。”
二人一点看不到沉醒的白眼，不到一秒就消失在了餐厅把空间留给沉醒和霁越。
霁越坐在她对面，前面的光线一暗，沉醒低头喝粥的速度更快了。
一碗粥喝的见底，沉醒肚子里吞了个水饱，感觉到那束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吓得她不敢抬头。
霁越突然起身端着面前的早餐，走到微波炉旁转了一下热度，再端过来的时候又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味。
“小羊的肠胃就是这样坏掉的，趁热吃完今天还有训练。”他把餐盘往沉醒面前又推了一下，起身朝门外走。
“你不吃吗？”沉醒回头看着他健硕高大的背影，脱口喊道。
“先去洗漱，回头再吃。”
霁越的声音消失在门外，餐盘上热浪滚滚的雾气一拥而入，蒸的沉醒眼睛发涩。
碗碟放在桌上，发出了叮叮咣咣的声响。
像是阿瓦醒酒店里每一间都有的捕梦网，被风一吹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沉醒看着餐厅门窗外翻飞的云层，心头思绪万千，不知道从何处理起。
霁越生日当天和沉醒告白的事情，就这样烂在了所有人都肚子里。
每一个人都闭口不谈，仿佛是一个禁区。
平日里年糕他们开玩笑也谨慎了许多，按照小羊的话来说就是感情这种事情只有彼此双方才懂，外人少插手。
但是每一个人都察觉到了霁越的情绪变化。
他似乎又化身成了战斗机器，戴上耳机之后将自己融入到杀戮之中。
清脆的键盘鼠标声，亦如刀枪剑戟割在皮肉之上的声音。
这是沉醒来俱乐部之前的状态，沉醒来俱乐部之后他偶尔还会清闲的去替补区转悠，指点两句。
但是现在要比之前恐怖多了，早上倒的一杯热水到了中午也没有喝一口。
一直都把自己沉浸在游戏当中，不知疲倦。
沉醒看着国服排行榜，上午还在第七位的LFF丶Yue，下午五点的时候就变成了第五。
王者局的分段本就输了扣的多、赢了加的少。
可霁越上分却像喝水一样，直直的往上飙。
这些分数全部都建立在生杀死亡之中，他将英雄的骸骨当梯节、血肉当台阶，目标是国服第一。
到了晚餐的时间，霁越还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眼瞅着训练厅的人都空了他又点开了进行下一局游戏，重新排了一局。
年糕被橘子和小羊推了过来，战战兢兢的立在霁越身后：“越哥，咱们吃饭去吧？阿姨做了好多我都闻到味了，贼香。”
“不了，还差十分进一名，打完再吃。”霁越头也没回。
“但是一会儿就都抢光了，吃热乎的多好……”
霁越腾出右手，把颈后的耳麦戴好，赶客的意味非常明显。
哥不想听你废话。
年糕苦着脸冲着门外的橘子和小羊摊手，悻悻的离开了训练厅。
所有人都知道，霁越的铁血上分狂魔状态又回来了。
橘子唉声叹气：“当初小羊失恋的时候是疯狂增肥，一个月胖了二十斤。年糕失恋是闷头大哭，把眼皮哭成猪皮。越哥倒好，失恋了疯狂单排上分，让对面崩溃。”
年糕脸一横：“你就非得扯上你爹我？”
霁越的上分模式持续了三天。
也仅用了三天就打上了国服第一。
并且以一千八百分的成绩，遥遥领先了第二名五百多分。
Willia道这件事的时候，半天没缓过神来，随之而来是荣誉感的喜悦：“阿越怎么突然冲分了？”
官方赛事为了鼓励选手们冲分，前十的职业选手都会给予相应战队部分奖励、徽章等荣誉。
作为教练，他自然开心看到自家选手们霸占国服前排榜单。
小羊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被沉醒拒绝了告白，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但是这样的疯狂上分还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霁越连续三天没有好好休息，成功的引起了Willia注意，被后者强制要求放假。
正巧霁明在南津的分院有些琐事要处理，霁越索性请了两天假过去给老妈帮忙。
沉醒看着自己左边骤然空了的位置、和那整日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
心里思绪更杂乱了。
导致她一整天下来的排位也没怎么认真打，被年糕带了几局。
这中上二人的不对劲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平时有事没事咬耳朵聊天的，突然一个疯狂上分、一个自己单排。
不知道教练和领队是不是也看出了什么。
之前为了跟六六的合同官司，而忙的晕头转向的Willia霁越休息的这两天里，老是往训练厅跑，还总是欲言又止的在沉醒身后打转。
沉醒毛骨悚然，感觉到Willia些复杂的眼神。
不会是知道霁越跟她告白的事情了吧？
如果要是知道了，她该怎么圆？
就在沉醒决定先去找Willia一下，有没有什么事想要跟自己说的时候，Willia然走到她的座椅后面，小声地说了一句。
“Annie，你出来一下，我有件事想跟你聊一聊。”
“……”
沉醒汗毛集体倒立，求助的看向小羊。
小羊冲她做了一个不明觉厉的表情，所有人眼睁睁的看沉醒跟着Willia出训练厅。
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下本来:【在剧本杀里装影后[无限]】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