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熙还是没能在竹澜院久待,不过一刻钟,便让静安郡王妃叫过去了。
华磬院。
静安郡王妃坐在贵妃榻上,慢条斯理地划着茶盖,声音从伴随着略带苦涩的茶香一起传出。
“既然你父王免了你的罚,我也不与你计较了,省得你觉得我这个娘待你苛刻。”
卫熙在塌边坐着张绣凳,听了这话,连忙冲着静安王妃讨好地笑笑:“哪有,我知道娘是疼我的。”
静安郡王妃似笑非笑地觑她一眼:“是吗?既然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不如就去将它抄完?”
卫熙顿时不说话了,瞟着眼神不肯看她。
鼻尖传来甜蜜的米香,是静安郡王身边的大丫头牡丹端着盘冒着热气的玫瑰蜜糕,送到了卫熙手边。
卫熙歪头冲她笑了下,托着帕子拿了一块在手里,张开小嘴小口地啃着。
静安郡王妃轻瞪着牡丹:"你可真是清闲,巴巴地去给她拿点心,平日你也不见你对我有这么贴心。"
牡丹笑道:“哪里的话,您可是冤枉奴婢了,奴婢只是想着县主在竹澜帮了好一阵儿的忙,定是有些累了,饿了,这才拿了点心过来。”
“若是真将县主饿着了,不说奴婢心疼,王妃也定是心疼不已,由此可见,王妃却是冤枉奴婢了。”
不愧是静安郡王妃身边一等一的得意人,三两句便将静安郡王妃哄得开颜。
静安郡王妃嗔笑道:“行了,你要给她吃便给,少说些话来哄我,这丫头在那儿只有胡闹的,别说帮忙了,别捣乱就是谢天谢地了。”
卫熙嘴里塞得满满的,开不了口,于是使劲地拉着牡丹的袖子,示意她替她反驳。
明明就是帮了忙的,娘怎么能这么想她呢!
牡丹依了她的意,笑着地替她申辩:“王妃这次可是误会县主了,方才县主在那儿可找着好些疏漏之处呢。”
静安郡王妃扬了下眉,看向卫熙:“哦,是吗?”
卫熙此时咽下了满口馨香,抬眸看着她,小鸡啄米似地重重点头。
“原来我们家熙儿这么好心呐,那以后若是再有客人来了,便由你布置吧。”静安郡王妃看上去很是认真地说道。
卫熙没听明白这是静安郡王妃在逗她,顿时皱起脸,一口拒绝:“才不要呢。”
牡丹顺口笑问道:“那县主怎么就愿意给谢公子帮忙呢?”
卫熙听她提到谢青玄,又想起了他那张可谓“倾国倾城”的脸,顿时欢快地回道:“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若是因为什么事,让这份美丽有损,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静安郡王妃闻言,颦眉训斥道:“不许将这种话挂在嘴边,没的轻浮。”
卫熙噘噘嘴,低头手指轻轻转着腰间的荷包玩儿,荷包上绣着五凤翩舞,上下翻飞间,彩光绚然。
“这话你在屋里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许当着谢公子和外面的人说,知道吗?”静安郡王妃像是想到什么,又叮嘱道。
没有哪个男子会喜欢自己以容貌而闻名天下,特别是他还文采斐然,才高八斗。
若是这话让谢青玄听进了心中,保不齐会心生芥蒂,虽说他已被谢家除名,但以他的才名与能力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是难事。
虽说他看起来不像那心胸狭窄之人,但若真是因为口舌得罪人,实在不值。
卫熙道:“知道啦。”
静安郡王妃听她应了,这才道:“行了,你父王回来的时候说是给你带了糖葫芦,你回去看看吧。”
卫熙闻言,脆生生地道:“是!”
说完,她迅速站起身,对着静安郡王妃行礼,迫不及待地小跑着回了院子。
竹影摇晃,白墙上落下斑驳的细瘦影子,轻风吹过,碧绿的竹叶簌簌落下,又被风卷走,落到一尘不染的窗台上。
“公子,您……难道真要住在这儿?”承影忍不住对立在窗前的谢青玄问道。
谢清玄捻起一片窗台上的竹叶,半垂着眼皮,看不清神色,只能听到他冷淡的声音。
“有何不可?”
承影见状,沉默了。
是了,公子为何不能住在这儿?这儿比杨柳巷的小院更舒适,更安静,也更安全。不用怕什么人知道公子来了建平前来骚扰,也不用怕人知道静安郡王世子与公子的关系。
“属下明白了。”承影沉声回道。
谢青玄将那片竹叶夹进书页中,抬眼道:“你去将杨柳巷的事儿处理好。”
承影恭声应了,转身出门。
不过一刻钟,敲门声响起。
谢青玄皱起眉,问道:“谁?”
“奴婢是县主屋里的,县主回去见到架子上的五彩瓷,说是很适合摆在您这儿,便让奴婢给您送过来。”回话的是个温柔和缓的女声。
谢清玄闻言,顿了顿,放下笔,将所写之物遮盖住,略扬声音:“进来吧。”
樱红推开门,垂目走进来,向谢青玄行完礼,见屋内无下人,便亲自将五彩瓷放在桌上。
“不知公子想放在哪儿?”她含笑问道。
谢青玄看了眼那黑漆红纹的盒子,淡淡道:“就先放在这儿吧,替我多谢县主的好意。”
樱红也没多问,只笑吟吟地应了,行礼退下。
门重新被关上,室内不见漆黑,窗外的阳光洒了满屋。
谢青玄打开盒子,温润的五彩瓷出现在眼前。
上头画着粉色的桃花与幽蓝的兰花,枝叶交缠,色彩扉丽。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忽地轻笑了声,“物如其人。”
樱红回到院子时,卫熙正坐在塌上,啃着她的糖葫芦。
她嘴唇染上光泽,一下咬在裹满糖层的山楂上,发出一声脆响。
嘴里动几下,一块酸酸甜甜的山楂便下了肚。
见到樱红进来,她抬眸问道:“送去了吗?他可还满意?”
樱红想了想谢青玄冷淡的态度,不好猜测他喜不喜欢,只好含糊道:“应该是喜欢的吧。”
卫熙开心地展了笑颜,又咬了一大口糖葫芦,将脸颊都塞得鼓鼓的。
她在心里划拉,一边想着自己那些喜欢的字画玉石瓷器,一边脑子里浮现竹澜院的屋子。
想着,怎么才能将那屋子装扮得更漂亮,这样才配得上那样好看的人啊。
卫瑁刚回家,就听小厮说,自己父王不知从哪儿给自己认了个四叔回来,心情十分复杂难言。
待见到“四叔”人时,心情就更复杂了。
“先前竟不知谢公子还与我家有亲。”卫瑁语气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谢青玄微微一笑,没说话。
一旁的卫熙托着下巴,不满地看着他,道:“不许这么没规矩,要叫四叔!”
“没大没小的!”卫瑁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又瞪了她一眼。
都不知道人是谁,和自己家有什么关系就叫的这么顺口!
卫熙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回瞪他。
是父王让我叫的,有本事你凶父王去!
静安郡王笑着附和她:“对,要叫四叔。”
卫瑁看向谢青玄,神情有些扭曲,到底没能将这声“四叔”叫出口。
良久,他扭头对静安郡王道:“父王,我和……差不多大,要是称呼……的话,不是把他叫老了吗?还是换个称呼吧。”
静安郡王不同意这个看法,道:“他母亲是你表姑,你理应叫他四叔,这是辈分问题,不能乱。”
卫熙认真地点头,静安郡王妃笑而不语。
无奈,卫瑁只好硬着头皮叫道:“四叔。”
谢青玄矜持地点点头。
既然都叫出口了,再纠结也没什么意思了,但问还是要问清楚的。
“父王先前怎么没和我说过,还有四叔这么一个表弟?”他问静安郡王。
卫熙举手回答:“我知道!”
刚才娘和父王已经给她解释过啦。
“……行吧,你说。”卫瑁语气艰难地道。
能不能来个靠谱的人和他解释,他非常怀疑她能不能解释清楚。
“四叔是柳家姑姑的孩子,柳家姑姑是太妃娘娘的远房表妹。”卫熙言简意赅。
只能说卫瑁不愧是她的亲哥哥,这样没头没脑的两句话,他都听懂了。
“看来以后要多多来往了。”卫瑁对谢青玄笑道。
卫熙抬眼看他:“这是当然的了,四叔都住到我们家了。”
卫瑁闻言,惊讶地看向谢青玄。
谢青玄看了眼,捧着脸对着他笑的卫熙,对着卫瑁淡笑道:“是,若是闲来无事,世子可来寻我说话。”
卫瑁眼睛闪了闪,笑着应了。
卫熙在下面踢他,卫瑁不解地扭过头,不知道哪儿又惹到这位小祖宗了。
他小声问道:“怎么了?”
卫熙用气音说:“刚才四叔只是和你客套,你别当真,不要总去打扰他,他需要静养。”
静养?没听说他生病了啊,上次见他时,不是还挺好的吗?
现在嘛,卫瑁仔细地扫了眼谢青玄,现在也挺好的啊,看不出哪儿有问题啊。
“四叔生病了吗?是什么病?”于是,他疑惑地问道。
谢青玄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好险,总算记起了给自己随口立的人设。
他平静地“嗯”了声,道:“不是什么大病。”
卫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话憋了回去。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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