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三个人关于星宿的讨论, 林郁自然是无从得知的, 他坐在蒲团上看了一上午师兄们和其他书院学子的比学, 花样众多, 从书法、绘画比到诗赋等等,甚至连投壶都比了。
但是林郁却看得失望不已, 比起这些春花秋月,他更喜欢实干方针,可惜他听了比学的主持人介绍了此次比学的内容,压根就没有这种类型的。
好不容易上午的比学结束了,林郁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去吃斋饭, 没有凑到前面去仔细研究上午比学里作出的那些作品。
沈煜行倒是对诗赋挺感兴趣的, 但是看见林郁先一步走了, 还是追了上去,“林郁,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师兄们表现得挺好的呀。”
林郁见他追上来, 便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沈兄, 我并不是觉得师兄们的表现不好, 而是我心里有些困惑。”
沈煜行便问, “你可以将困惑说给我听听吗”
林郁顿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沈兄,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 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幼时我生于村野,亲眼见过贫苦百姓的挣扎,昨日在船上,师父说与我那鄱阳湖隔几年就泛滥成灾,周边农田被淹,百姓受家破人亡之苦,百姓存活已是不易,没有机会进学,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自己的生活,而我们有幸能够每日坐在书院读书,却比起治国之策更喜诗词歌赋,这样的我们如何能够为百姓请命”
这一番话,是林郁的真情实感,他知道他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没资去管别人,但还是气愤,他相信沈煜行,所以愿意在他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
沈煜行愣住了,他心里面震惊,脑海里面不断循环那句少年强则国强,在这之前,爷爷他们教导自己的全部都是努力读书以后发展家族,身边的人也都是这种想法,从未有人像林郁一样告诉他,读书的意义是少年强则国强,林郁的问题他也无法给出解答,因为他自己也懵了。
林郁只是想倾诉一下,并没有指望得到答案,说出来之后,心情好多了,拉住沈煜行的袖子,“别想了,我就那么一说,你别放在心上。我们赶紧去吃斋饭吧,我还没吃过斋饭呢,好奇着呢”
两个小少年相携而去,身后竹林里,行至此正好听见林郁那番话的致逸先生和刘山长停在原地久久没动。
好一会儿,致逸先生先开口,“我观那两个少年都穿着白鹿洞书院的学子服,你应该认识吧”
刘山长回过神,“认识,那个子高点的是允州沈家嫡孙沈煜行,矮一点的便是我刚刚和你说的徒儿林郁。”
致逸先生伸手拍了拍刘山长的肩膀,“你刚刚还拜托要指点你徒儿一番,却没想到,我先被这小儿指点了,他那一番话解开我这么多年的困惑,他说的对,少年强则国强,我虽然老了,但是多走几个地方,讲上几次学还是可以的,你待会儿让你徒儿将刚刚他说的话写下来,我以后要将这句话告诉更多的少年,激励更多的少年,若是每个少年都同你那徒儿一样,何愁大盛不兴”
刘山长点点头,“您不说我也要让他写,这孩子心里面藏着这话竟从未和我说过,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说是这么说,但那语气却是掩不住的自豪。
致逸先生没戳破他,而是笑着说,“好了,我们这墙角也听完了,赶紧去偏殿用斋饭吧,下午我还要去给学子们讲学。”
下午致逸先生精彩绝伦的讲学让林郁又提起精神来,他讲的是林郁最喜欢的策论,并且是讲他自己在中原地区亲身经历的所见所闻所感,林郁希望这样的讲学多一些才好,真正的大盛朝才能在他面前一一被掀开面纱。
致逸先生的讲学结束之后,今日的活动也到此为止,明后两日还是这个章程,上午是前一天胜出的学子们再比试,下午是大儒讲学,林郁想着自己以后不如就只下午来寺里好了,反正那比学自己是完全没兴趣看了,还不如留在客栈看书。
林郁还坐在蒲团上等着离场,一个小沙弥寻过来,“请问哪位是林郁施主”
林郁赶紧站起来,“我便是,请问有何事”
小沙弥说,“你师父找你,你跟着我走吧。”
林郁一听是师父找,便和沈煜行道了别,跟着小沙弥身后离开。
小沙弥领着林郁到寺院后面供香客休息的偏殿,林郁走进去,便看见师父和刚刚给学子们讲学的致逸先生坐在一起。
林郁上前作揖,“拜见致逸先生,拜见师父。”
刘山长招手,“到师父这里来,师父有话问你。”
林郁一头雾水走过去,“师父,您想问什么”
刘山长笑了,“别紧张,师父就是想问你,你今日中午和沈煜行说的那几句话从哪里听来的”
林郁回忆了一下,瞪大眼睛道,“师父,今日中午我与沈兄的对话您都听见了”
刘山长尴尬地用手抵住嘴巴咳了两声,“嗯,我和致逸先生正好下山路过那里,碰巧听着了,这个先别管,你先回答师父的问题。”
林郁只好说,“是我以前在看闲书的时候无意看见的,觉得有道理便记了下来。不过时间太久了,书里其他的内容我都想不太起来了,只有这几句话还记忆犹新。”害怕师父继续追问出处,林郁直接就先说明自己别的都不记得了。
刘山长倒也不奇怪,这种情况也很正常,估计整本书值得林郁记忆的也就这几句话了,所以才会将其他的忘了。
所以,刘山长又说,“那你便将这句话写下来吧,我和致逸先生就听你说了一遍,只记得那句少年强则国强了。”
林郁便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笔沾上墨将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这句话写下来。
致逸先生先刘山长一步将纸拿起,自己默念了两遍,然后大声笑道,“好,好,说的真是好啊”
这之后,致逸先生又问了林郁许多学业上的问题,并且根据林郁的回答,一一为林郁指点纠正,不仅让林郁受益良多,就连刘山长也从中学到了该如何更正确地教导林郁。
之后两天刘山长空闲的时候还带着林郁拜访他其他两位好友,但若说此次游春比学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林郁一定会回答是认识了致逸先生。
这次比学结束后,林郁对于书院间这些类似的活动不再感兴趣,甚至决定了以后自己也不会报名参加这种比学,还是留在书院一心读圣贤书准备科举考试比较好。
林郁早就定下要参加今年八月的院试,否则错过此次又得再等到后年了。
院试和府试有所不同,主考官是主管一省儒生事务的学政大人,由于学政大人只有一位,允州下面的府城却有九座,所以学政于省府成阳府为就近各府应试童生举行考试。
其余距离远的各府则依次分期亲临考场主持,而平江府距离允州省府成阳府的距离较远,所以平江府的考生是可以留在平江府考试的。
如此一来,林郁到时候提前回平江府就可以了,林二柱火锅店的生意越做越大,但是平江府仍然是大本营,他在信上告诉林郁,如今家里已经在平江府买了宅子,薛氏也带着二妞和三妞到平江府来生活了。
由于院试的报名、填写履历、廪生作保等手续与府试、县试类似,所以林郁和师父商量了一下,干脆七月中旬就离开书院回平江府备考,这样时间充足些,也防止中间出现什么纰漏。
沈煜行也要回平江府参加此次的院试,在林郁离开书院之前,他爷爷就提前派船将他接走了,想到爷爷不喜自己和林郁来往,沈煜行便歇下了约林郁同自己一起回平江府的事情。
为了这个,沈煜行临行前还专门跑去和林郁道歉,林郁理解他的苦衷,自然不会介意,再说了,自己家里虽然不至于专门派船来接,但也是派了随从来接的。
出发这天,刘山长还专门将林郁送到山门口,拍着林郁的肩膀嘱咐道,“此次院试,尽力便可,不要思虑过多。”
林郁给师父鞠躬,“徒儿晓得,师父,这段时间,你多保重,顺利的话,我九月便会回书院了。”
刘山长笑了,“不必担心我,好了,早点出发吧,晚了再赶不上船。”
林郁和师父挥挥手,就同来接自己的人一起离开了。
从去年五月来到书院,林郁一直刻苦读书,期间只有在过年时回过一次家,所以还是十分想家的。当船渐渐靠近平江府码头的时候,林郁再也看不进手里面的书,将书放下,嘱咐随从将行李收拾好,自己一个人踱步走出舱室,站在甲板上眺望远处的码头。
林二柱算好时间,知道林郁是今日抵达,一大早上就让家里的车夫架了马车带着自己去码头上等着,薛氏在家也呆不住,硬是跟着一道来了。
他们到的时候,还看不见船的影子呢,等了快一个时辰,码头上才有人喊,“献平府的船来了,大家快准备好卸货。”
林二柱和薛氏听见这声音,哪里还呆得住,赶紧从马车上走下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木船。等船快靠岸了,他们赶紧跑上前去。
林郁站在甲板上视野好,自然看见了往这边来的爹娘二人,孩子气了一回,跳着向他们招手,“爹,娘,我在这呢我回来了”
林二柱和薛氏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了在挥着手的林郁,别说薛氏了,就连林二柱都差点落泪,实在是太久没见着儿子了。
“爹,娘,你们是不是等很久了”林郁一下船就往林二柱他们身边冲。
林二柱一把抱住他,“没有,没有,爹娘也就刚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