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成是启元帝近几年培养的亲信,由他担任钦差, 直接领着户部给的十万两银子一路南下, 要比一层层拨下去可靠谱太多了。
钦差带着队伍南下的时候, 沈巡抚也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知晓了这件事,还知道了皇帝在朝会上训斥了自己一顿。
心里琢磨了一番, 自己带着些人也往鄱阳县赶去。
两个月后。
这突发的水患, 州内水道全部封闭, 陆路上面又满是遭了水灾往城里逃难的难民。实在是不宜行路,所以林郁原本十月回书院的计划就搁浅了。
家里人便商量着,干脆趁着林郁在家这段时间,把几个孩子的婚事办了,省得以后林郁还得从书院往回折腾。
于是, 林郁在这两个月里,先后迎进了大嫂,送走了大姐二姐。
那之后没多久,就传来消息,水灾已经退了, 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大人也已经妥善安置好难民, 如今水道解禁, 各地的难民也都回乡在钦差大人的帮助下, 返乡理田了。
既然家事处理完了, 道路也通了, 林郁便准备启程返回书院了。
知道林郁要走的消息, 家里面的姑姑姑父,姐姐姐夫们都停了自己手里面的事情,来为林郁送行。
临行前几天,林家一大家子都聚齐了,准备吃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这饭刚上桌,还没动筷,便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林爷爷吩咐二河出去瞧上一眼。
没一会儿,二河就激动地冲进来,大喊道,“爷爷,你们快出来看啊,曹县令领着一个穿得很气派的大人往这边来了,他们骑着马,后面还跟了好多官差。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大家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吃饭,赶紧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去门口迎接。
大家刚到门口,那曹县令领着的队伍也到了,只见曹县令赶紧马上下来,上前恭敬地将为首的人的从马上扶下来。
林家人见曹县令都这态度了,自然也都恭恭敬敬地站好,这队伍后面还跟着不少来看热闹的村民,就连族长都站在里面。
那为首的人下马之后,便提气说道,“上林村林郁可在此”声音奸细,这位竟是个太监。
林郁一听是叫自己,赶紧走上前行礼,“学生林郁在此”
那太监点点头,“在就好,跪下接旨吧”
这话不亚于一声惊雷,把在场的林家人和村民惊呆了,曹县令看这些人还傻乎乎地站着,赶紧道,“愣着干什么,赶紧都跪下听宣旨啊”说完,自己带头跪下来。
大家才反应过来,赶紧全都跪下,林郁自然也跟着跪下来。
那太监这才满意,展开手上拿着地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德安县上林村林郁,才思出众,忧国忧民,院试中献治水良策。。。。。。于国有功,赐黄金百两,文房四宝两套,官窑弦纹荸荠瓶一对,锦缎十匹,米沛作潇湘奇观图一幅,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皇上”林郁恭恭敬敬地上前接了圣旨,这可以说是大大的惊喜了,他本来想着自己写的治水之策能够被皇帝采纳去救百姓,这样便满足了,没想到,皇帝救了百姓,也没忘记自己,派了人行这么远的路,给自己传旨。
“恭喜林士子了。”传旨太监喜公公笑着道喜,他常年在皇帝身边侍候,可是知道皇帝对这位学子很是喜爱,提前打好交道也好。
“多谢公公,一路过来辛苦了,屋里请”林郁做出邀请姿势。
喜公公也没有推辞,走进了屋。
林家其他人才回过神来,林爷爷赶紧催促几个儿媳妇,“你们几个快去备茶,给这些官差都送上几杯,我和大柱他们去接待公公和曹县令。”
林二柱还回自己房间拐了一圈。
喜公公也没待多久,就喝了口茶水和林郁寒暄了几句,等外面人将东西全数搬进来之后,便提出告辞。
林家人没拦着,将他送出大门,林二柱找机会偷偷在他手里塞了一个荷包。喜公公脸上也没表现出异样,默默地收下了。
送走了这一大批人,上林村才真正沸腾起来,在族长的带领下,几乎全村的人都挤进林家来了,就连离得远一些的立言族叔也放下正在上课的学生,赶到林郁家,他后面还跟着一串学堂的学子。
林家这顿团圆饭是注定吃不成了,林爷爷干脆挥手让刘氏他们把饭菜撤下去,领着族里几个长辈在堂屋落座,其他人就站着看热闹。
族长开口道,“这真的是光宗耀祖啊我刚刚听见圣旨的内容,意思是先前发水灾,是郁儿给圣上献了治水的方法”
林爷爷摇头,“这孩子回来一句话没提,要不是今日这事儿,我还都蒙在鼓里呢。”
完了又看着林郁说道,“要不你给大家伙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郁被几百双眼睛盯着,只好挑着大家能听懂的说了说。虽然没什么重点,但是乡亲知道了点也就满足了。
这故事也听了,族长就把看热闹的村民全部赶回去了,自己留下和林爷爷商量再来一次祭祖的事情,说要把圣旨读给祖先听听。
林郁寻了机会溜出正堂,去后面看那些赏赐去了。
赏赐给大家看了一眼之后,就被搬进林郁屋里放着了,薛氏不放心一直在那儿看着。
她见林郁来了便问道,“郁儿,这些东西你准备如何处理放在家里,娘提心吊胆的,就怕被人给偷了或者不小心碰坏了。”
林郁笑道,“娘,没人敢偷御赐之物,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先让我瞧瞧。”
林郁走过去翻了翻,官窑弦纹荸荠瓶底有御赐的印记,潇湘奇观图尾端也有皇帝的印鉴,这两样是只能自己用,不能卖也不能转赠他人的。其他的东西是消耗品,应该就没有这个限制了。
确定好之后,林郁便指着黄金和锦缎对薛氏说,“娘,黄金就放在你那里吧,锦缎不能久放,你拿着给家里人分一分,做成成衣,文房四宝我准备自己留一套,再送书院的师父一套。”
薛氏摇头,“这黄金是皇帝赐予你的,你就带在身上用吧,锦缎我听你的给家里人都分一分。”
林郁想到了自己背着百两黄金坐船的样子,狠狠摇摇头,“娘,还是别了,我最多带一锭,其他的还是你帮我收着吧。”
薛氏只好答应下来,又问瓶子和画的事情,林郁便说,“瓶子放爷爷那屋吧,他肯定喜欢,画我要带去书院,让师父鉴赏一番。”
这样一来,便将东西都安排好了。
虽说还要再祭祖,但是时间安排地近,林郁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准时离家返回书院了。
此次陪他一起的有三个人,一个随从,还有林二柱临时买的两个壮汉,随从路上可以帮林郁跑腿,而带着壮汉则是考虑到林郁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害怕他遇到危险,按现在话来说就是保镖。
家里的马车将他送至德安县码头之后,林郁一路走水路到了献平府码头,途中并未碰到什么风险。
踏上献平府码头之后,才感觉到这里比之前萧条了不少,献平府临近鄱阳湖,受灾比较严重,这短短的时间确实缓不过来。
林二柱考虑地比较周全,早就来信让献平府分号的人派马车在码头等着了,那车夫在马车上挂了个喜来顺的牌子,林郁他们一眼就望见了。
马车行至半路的时候,还碰到了几个小山贼,他们一下子从旁边的树丛里跑出来,车夫反应还算快,赶紧拉住马绳,停下马车,林郁被这一个急停,差点冲个跟头,还好被旁边的壮汉给拉住了。
林郁坐稳之后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车夫回到,“抱歉,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是前面几个小贼突然窜出来拦住了去路。”
林郁听到这里好奇地掀开门帘,原来是几个衣着破烂,光着脚的孩子,这都已经十一月中旬了,林郁连薄袄都穿上了,这些孩子竟然还光着脚,那衣服也是把胳膊腿都露出来了。
心生不忍,便探出头去轻声道,“你们为何要拦下马车”
里面稍大点的那个带着其他孩子立马跪下来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公子,行行好吧,我们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求你给我们点铜板吃饭吧。”
那额头都被地上的小石子划破了,估计之前也这么做过,所以先前额头上才结了厚厚一层痂,这会儿创口又破了开始流血。
林郁赶紧道,“别磕了,别磕了,快站起来吧,哥哥给你们拿吃的。”
看见他们,林郁就忍不住想起来上辈子自己长大的孤儿院,那里的孩子们虽然没有亲人,但是有强大的祖国做后盾,吃饱穿暖从来不是问题。
而这些孩子,或许家人还在,却为了一口吃的,不要命地拦车,不要命地磕头。
林郁让随从将自己这一路没吃完的干粮,还有车夫备在马车上的吃食,一道放在篮子里,并且偷偷在里面放了六枚五两的银子和自己备用的药膏
林郁亲自将篮子拎下去交到为首的少年手里,摸摸少年的脑袋说道,“拿上东西,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去吧,这天太冷了,染上风寒就不好了。这篮子里面还有药膏,回去以后敷在伤口上。”
那少年接过篮子,见林郁用干净葱白的手掌摸自己的脑袋,有些羞涩,刷地一转身就带着弟弟妹妹们跑远了。
林郁摇摇头,转身回马车,吩咐车夫继续赶路。他不知道的是,那孩子见他马车走了以后,跟着马车追了好远,彻底追不上了,才大喊了一句“谢谢”,之后,才回去领着弟弟妹妹们回村。
路上,随从疑惑道,“公子,您都不问原因,他们要银子就直接给了,不怕他们是骗子吗”
林郁摇摇头,“若他们真是为了骗我才装扮成那样,我反而放心了,可是我看出来他们不是装的,有些苦难藏在眼神里,不必多问,能帮便帮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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