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起居室沿楼梯后的走廊过去,尽头是卫生间,中间有两间屋子,窝金和信长就在靠近起居室的那间里。我们赶到的时候,玛奇、派克和安妮也正从另一边过来。她们身后是半露的餐厅。所有人围簇在有问题的房间门口。
“这是什么?”
“干尸?!”
房间宽敞而空旷,临窗一个书桌,靠墙一张双人床,床对面一个衣柜,典型的卧室布局,一目了然。问题出在衣柜上——衣柜原本应该是靠墙摆的,现在被人拉开,横斜在房间中央,对开的门打开一扇,露出里面靠坐着的一具成年男人枯黄干瘪的尸体。
“怎么发现的?”库洛洛问。
窝金道:“我进来的时候,这衣柜背朝外贴着墙,等于说门扣在墙上。我觉得不对劲,把衣柜翻过来,打开门就发现这家伙。”
“这是谁?怎么死的?”安妮被我们堵在外面,扬声道:“让我进去看看!以前怎么没发现?什么时候的事?”
我侧了侧身让她进去,那具干尸也只看了一眼,不肯多看。虽然不至于恐惧了,但果然我还是讨厌这些东西。眼不见为净。
从楼上下来的侠客和富兰克林姗姗来迟。房间进不了那么多人,侠客站在外面问:“发现了什么?”
“一具干尸。”站在门口的派克回答他。
里面,信长应该是和窝金前后脚到的,对尸体观察得最仔细,此时道:“尸体完全风干,死了至少半年了吧?致命伤在后脑……有点意思。”
安妮走到衣柜跟前,也不嫌脏,直接伸手将男尸提了出来,辨认完五官后撂倒在地上,略带惊讶道:“这人是谁?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致命伤在后脑,熟人干的。”飞坦凉凉道,“柜子里有抓痕,看来当时人还没死,打伤后被凶手关到衣柜里,再把衣柜扣在墙上堵住。里面的人还挣扎了一段时间。”
“这么多血……”安妮接着道,“死因是失血。”
“啧啧,多大仇多大恨。”信长抱着刀摇头。
玛奇问:“为什么实体没有腐烂?”
库洛洛道:“应该是柜门紧闭后自成空间,里面干燥又不透风的缘故。”
“问题是,到底是谁干的?”安妮百思不得其解,“这房子废弃好几年了,难道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还有人住进来过?”
“这很有可能吧,你们又没派人时时守着这儿。”信长道。
飞坦道:“这座山坡后面就是垃圾了。外面的人如果从后面偷偷摸进来住下,不费吹灰之力。”
“人都死了,怎么进来的已经不重要。”库洛洛道,“重要的是,杀了他的人在哪儿?”
大家安静一秒。
我再次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安妮幽幽道:“我们假设住进来的至少有两个人,那么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栋房子里,很可能还有至少一具尸体!”
库洛洛补充:“也可能不在这里,而是杀人后就离开了,或者死在外面。无论如何,先找找看。”
大家没有异议,离开房间准备散开,窝金问了句:“这尸体怎么办?”
“先放着吧,”库洛洛道,“如果决定要住再处理。”
离开那个房间,和库洛洛携手走到走廊对面,也就是玛奇她们来的方向,正对面是一整排玻璃窗,阳光从窗户射进来,落在一张巨大的餐桌上。餐桌侧面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厨房。
这是一个宽敞的餐厅。
绕过餐厅,就是进门处的玄关,对面是我们最先看过的客厅,右手边是盘旋向上的楼梯。我们沿着楼梯上到二楼,左手边就是之前侠客和我们打过招呼的栏杆,正对着倒挂下去的水晶吊灯。
二楼一共有五个房间。从装修设计看,最初的用途应该各不相同,不过现在全部被改成了卧室,和下面发现干尸的那间一样,不甚讲究地摆着床、衣柜等简单家具,空旷而宽敞。
我们一一检查过去,没有异常。
“走吧,上三楼。”
确认了没有任何尸体之类的东西,库洛洛拉着我转身往楼梯走。我们在那里碰见同样要上去的玛奇和派克。我问:“有什么发现吗?”
刚才我们检查房间的时候,曾看到她们俩从这一层的开放式书房出来,去了外面探出的小阳台。我们检查的时候就放过了那里。
“没有。”玛奇摇摇头,又道:“房子很不错。”
我勉强笑了笑——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这房子真的比之前看过的那些都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如果抛开其他让我选住哪个,我肯定毫不犹豫选这栋。不过想到楼下那具干尸,我心里仍然膈应得慌。
“再看看三楼吧。”我小声道,同时在说服自己。
上了三楼,迎面是一个正方形的起居室,面积比一楼的两厅小,但暖色调的墙纸和布艺沙发搭配起来,显得温馨别致。这里陈设的保存完好程度也比下面强很多。
起居室的一角有一扇玻璃门,门外是宽敞的露天阳台。
透过窗户往外看,我发现外面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阴沉的天色下,透明水花溅起在阳台平整的水磨青砖上,白色栏杆在雨中显得分外干净。
我喜欢这个露台。
看着外面发了会儿呆,我扭头追上库洛洛。穿过起居室,对面有一扇门。
“啊,你们在这儿?”
我们和房间里的侠客打了个照面。
门后面是一间不大的书房,和二楼的书房相比更显私密。整面墙的书架顶到天花板,可惜上面摆放的书籍不多,倒是地上乱糟糟的堆着许多。
侠客站在临窗的书桌前,把手上把玩的镇纸随手扔到桌上,向我们走来:“你们还没看过里面的屋子吧?感觉很不错哦。”
他说着,晃悠悠地和我们侧身而过,去了外面。
这间书房被和另一个房间打通,踩着从书架上跌落在地的厚厚一层书籍,我们走到相连的房间,是一间华丽的卧室。
这里应该是主卧,走进去的左手边是一大组衣柜,然后隔了扇窗户,是摆在中间的大床,床对面也就是我们左侧的墙上,还挂了台电视。在床的另一侧,和衣柜相对的方向还有一扇门,打开来一看,是独立的卫生间。
在卫生间旁边,敞开着的应该才是这间主卧的正门。
侠客估计是从那里进来的。
我们顺着门出去,正对着楼梯和走廊,旁边紧紧挨着另一扇深色的房门,和这边呈九十度夹角,几乎伸手可及。
库洛洛顺势打开紧邻的房门,里面格外敞亮,正对着我们的窗户打开了一扇,乳白色的纱帘随风飘荡。这是另一间主卧,柔和的色调似乎属于女主人。
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三楼的房间和下面两层相比,受到的损坏要小得多,从装修到陈设,都还可以清楚窥见别墅第一代设计者的精巧构思。
回到眼前这间主卧,进门的左手边是卫生间,正对面的窗户下面摆着一对半圆形沙发,沙发前的地上铺着地毯,旁边是双人床。库洛洛走进卫生间去查看,我自己往前走了两步,转头一看,不禁发出赞叹:“哇!”
在床的里面还有一片不小的空间,正对面的墙上开了扇窗户,窗下是一张梳妆台。将梳妆台嵌在中间,三面衣柜靠墙围成一个开放式的衣帽间,典雅奢华之气扑面而来。
“怎么了?”库洛洛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问。
“没事……”我转身走向他,边回头边道:“这房间又大又漂亮。我喜欢。”
我们并肩走出房间,他道:“没有尸体吗?”
我轻轻踹了他一脚,“干嘛提醒我这么恶心的事!”
沿着走廊往前走,路过的下一个房间敞着门,里面还是一间卧室,只不过风格是属于小女孩的粉嫩甜美。这间卧室的卫生间在进门的右手边,玛奇和派克正在里面:“……卫生间很大,而且除了淋浴还有浴缸。”
看到我们,她们俩停下交谈走出来,派克道:“我们看过这边的三个房间了,全是卧室,带独立卫浴,装修很好,嗯,没有异常。”
“那就都看过一遍了。”库洛洛道,“其他人在下面,我们也下去。大家做个决定。”
“怎么样,你们都看完了,决定呢?”所有人集合在一楼的餐厅,安妮斜倚着餐桌问。
大家七嘴八舌,一致觉得房子很不错——
“是真的很不赖啊!比之前看的强多了。”
“而且关键是够大。”
“刚才都找遍了,没有再发现尸体。恶灵之类的也没看到。”
“……所以结论是?”
“就这个吧!”
“同意。”
“可是如果真的有恶灵怎么办?”
“那就打到它屁滚尿流啊!这有什么难的!”
“这样不是很有趣吗?”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住在这里。”
看到我们心意已决,安妮摇了摇头,叹道:“唉,真拿你们没办法。那就这么定了,房子归你们了!记得注意安全。”
她说着离开餐桌,站直了往玄关处走:“水电的开关我都已经打开了,你们直接用就行……那我就先走了!”
“哎,”我在后面叫了一声,“安妮姐姐,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不用了,谢谢你。”安妮朝后挥挥手,“耽误一下午,总塔那边可能还有事,我得过去看看。这房子毕竟好久没人住了,你们自己慢慢收拾吧!走了。”
安妮离开了,只剩下我们幻影旅团的人围聚在餐厅里。
餐桌的材料是敦实的原木,库洛洛此时就坐在桌面上,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一条腿悬空摇晃着,在大家的注视下拍了拍手,姿态随意地宣布道:“那么,从现在起,这就是我们的基地了。”
“好!”
我带头激烈地鼓起掌来叫好。
在我的带动下,大家也纷纷鼓起掌来,由一开始的稀稀拉拉逐渐变得热烈。玛奇和派克站在我们旁边,玛奇俏丽的小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手上鼓掌得很用力,派克拍着掌,脸上现出温柔真切的笑意。
侠客坐在餐桌对面,信长坐在他旁边的拐角,刀横放在桌子上。他们后面,窝金抱臂靠在厨房的门柱上,富兰克林站在墙边。飞坦坐在飘窗的阳台上,翘着腿儿。所有人脸上也都带着或开朗、或促狭、或温和的笑意。
我坐在库洛洛旁边的椅子上,两手交叠趴在餐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了大家伙儿一周,喜滋滋地拍着桌子嚷道:“吃饭了!吃饭了!”
吃剩的食物包装乱七八糟堆了满桌,贡献了最高一摞空碗的窝金摊在椅子上揉肚子:“啊,不行了,撑死了……”
其他人也是一脸懒洋洋地围在桌边不想动弹。
库洛洛慢条斯理地擦擦嘴,站起来:“走吧,我们去分房间。”
分房间喽!
一群人簇拥着往楼梯上走。
“二楼和三楼各有五个房间,我们一共九个人,刚好够用,还多出一个。”侠客竖着一根手指道。
“房间的区别呢?”
“二楼的房间更大,但没有独立卫浴,在走廊两端各有一个公用卫生间,带淋浴的。三楼的房间带独立卫浴,装修也更好,就是小一点。”
“那我要大的。”窝金首先道,说着还举了举胳膊,展示他那比我的头还大的肱二头肌。
“哈,那我也一样。”信长道。
说话间我们上到二楼,横在面前的一条走廊上有四个房间,对面的书房旁边还有一个。大家从左到右,打开门一一看过,直到看完最后一个,窝金站定问:“你们谁要先挑?”
大家相互看了看。我想要上面的房间,拉着库洛洛保持沉默。
侠客耸肩:“无所谓,我都行。”
飞坦淡淡道:“随你,别磨叽。”
富兰克林指着我们刚看过的房间道:“我要这个。”
信长问:“窝金你呢?”
“哈哈,那我要这个。”窝金摸了摸脑袋,痛快地指着富兰克林对面的房间道。
“好吧,那我住你隔壁。”信长说着走向那一排的右数第二间房间。
飞坦显得很无所谓,接着走向正对楼梯的第三间卧室:“那我这个好了。”
“好啊,那我在最外边住。”侠客挺高兴,笑眯眯地指着走廊另一头、正对着栏杆的第四间房,扭头道:“靠近卫生间,有两个方向都开窗,还对着一楼的客厅视野开阔……不得不说你们都很没眼光诶。”
我看不惯他嘚瑟的模样,上前一步,用食指在他还带着点青肿痕迹的脑门上戳了戳,没好气儿道:“小鬼少得意!不能是大家都让着你吗?”
“哈?!”侠客发出一声明显是不认同的笑声,对我翻了个白眼儿,捂着脑门跳开两步,抱怨:“很疼啊……莉迪亚女暴龙!”
我眉毛一竖,金发小鬼笑嘻嘻地扭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了自己刚分到的房间。
于是原地就剩下我、库洛洛、玛奇和派克四个人。
库洛洛很沉静,捂着嘴道:“那么,就是我们四个人住三楼。走吧。”
刚走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没两步,我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就在楼梯上“咯咯吱吱”地笑得停不下来。
“你又怎么啦?”库洛洛在前面无奈地回头。他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被我揪着衣服下摆,随着抽笑的动作一个劲儿地往下拽。
“我、我突然想到,”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在笑声间隙中答,“三楼、三楼就库洛洛你一个男孩子,跟我们三个女生住!哈哈哈哈哈——”
强忍着笑意断断续续说完,看到库洛洛表面平静,其实隐带不自然的表情面具,我揉着眼角笑出的泪花,再次爆笑不止。
“哼,你这么介意的话,那我去一楼住好了。”
片刻之后,库洛洛发起反击。
想到这个可能,我心中一悸,之前充满整个脑袋的好笑顿时消散大半。我这下笑不出来了,攥紧了他的衣服,讪讪抬眼看着他道:“别啊……库洛洛你别去下面。”
库洛洛夺回一城,抬了抬下巴,才要乘胜矜持一番,我嘴一撇,已经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
“……走吧。”他说着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转头继续往楼上走。
我原地顿了顿,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甜甜弧度,突然原地一用力,跳起来扒住库洛洛后背,双脚离地挂到他身上。
“混蛋!你干什么?!”
库洛洛猝不及防,身体后仰,几乎被我坠地从楼梯上倒栽下来!所幸他应变极快,仓促间伸手紧紧抓住了楼梯的扶手,手上青筋暴起,硬是稳住了仰倒的趋势。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眨眼间就被库洛洛带着找回重心,稳稳地趴在了他的背上。我收紧手臂又往上蹭了蹭,颇为欠扁地,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库洛洛,你说脏话了哦!”
“……莉迪亚,”他语气隐忍地,“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我撅起嘴,探头亲了亲他白生生的耳垂,语气甜得腻人:“我最喜欢库洛洛了!”
停顿片刻,库洛洛没有反应。我笑嘻嘻地得寸进尺,搂着他肩膀撒娇道:“库洛洛,你背我上去吧。”
库洛洛无语。几息之后,他默默地抬腿,往台阶上走。
我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蜜罐儿里,趴在他背上嘴角不断咧高,心里像烟花绽开那样尖叫着:天哪,库洛洛怎么能这么好?!!
他怎么能这么好!!!
到了三楼的走廊上,库洛洛默默地把我放下来。
我才站稳,就绕到他旁边,踮起脚啄吻了一下他的侧脸,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量轻声道:“谢谢。”
我似乎是在谢他把我背上来,但自己心里又知道,远远不仅是这个。
库洛洛哼了一声,小声嘟囔着:“麻烦精……”手却很诚实地挽住我手腕。他回头对跟在我们身后的玛奇和派克道:“挑房间吧。你们想住哪个?”
身后,玛奇和派克两个人的表情都仿佛裂过又勉强黏了回去,平静镇定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僵硬。听到库洛洛问,她们俩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伸手指向旁边:“这个。”
她们指的是走廊同一个方向上,相邻的那两间。
“好吧。”库洛洛颔首,玛奇和派克不自然地笑了笑,逃也似地钻进了各自的房间。
走廊上只剩下我和库洛洛两个人。
“那么,”库洛洛淡定自如地指了指正对面带小书房的主卧,又指指一墙之隔的女主卧,分配道:“我住这个,你住隔壁。”
我看着呈九十度角相邻、几乎要挨在一起的两扇门,抿着嘴一时没有回答。
库洛洛询问地看向我。
我对他灿烂地笑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和满足,举起双手欢呼道:“好耶,万岁!!”
分完房间,库洛洛放开我,开门进了他的房间。我吐吐舌头,也转身进去隔壁的房间。
带着水汽的风扑到面上,窗边的白纱帘飘飘扬扬。先走到窗边把敞开的窗户关上,还好能够顺利扣上插销关严。雨水沿着大开的窗户潲进来不少,我弯腰摸了把窗前湿透的沙发垫,略嫌棘手地丢开不管了。
站直转头,眼前除了铺着印花床单的宽敞双人床,就是容量大到华丽的衣帽间了。虽然此时梳妆台上应该是镜子的地方碎得干干净净、背后未刷漆的木板全然暴露,两侧的衣柜也敞开着,里面抽屉跌出、栏板歪斜、连条破布也无,但我还是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仿佛沉寂已久的少女之魂熊熊燃烧,迫不及待地想要用漂亮衣服将眼前的巨大衣橱填满。
心里这样想着,我撸起袖子却觉得十分疲惫——的确,从早上离开地下角斗场,到经过传送阵来到白夜盟总部、结识沉星目睹叛乱,再到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选中这栋别墅,又提心吊胆检查一番最终敲定……这一天实在是太长了些。
我坐到床边,想要把自己扔上去躺个四仰八叉,却莫名止住动作僵在原地。明明关进了窗户,却觉得颈后吹过一阵阵的小凉风……关着门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前所未有的宽敞却也前所未有的孤寂。我突然害怕起来。
“怎么了?”
看到我着急忙慌、像后面有人追着踩尾巴那样一路小跑着拧开他的房门闪身进来,库洛洛抬起头奇道。完全像我之前想做的那样,库洛洛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大床上,慵懒的模样一看就很放飞自我。
在我心里,库洛洛的房间就和我的没两样。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甩掉鞋子扑到床上,像头吃奶的小猪似的拱到他怀里,在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后浑身都放松下来,像被人抽调了骨头一般摊在那里,喃喃道:“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他费解。
我聚拢了些力气,转个身双手抱住他的腰,枕在他身上道:“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房间空荡荡的,我有点害怕。库洛洛,你再收留我一下吧。”
他也懒洋洋地任我枕着,用鼻音“嗯”了一声,又道:“不过你赖个一天两天没问题,但总得自己睡啊。你得克服恐惧。”
仗着他看不见,我极为不情愿地扁起嘴,慢吞吞道:“啊,知道啦……”想到要被赶出这个温暖的房间,回到那个冷冰冰的隔壁去,我的心中油然涌起一股委屈,哪怕理智在竭力克制,仍然濡湿了眼眶。
“我想一直和你住嘛……”我用小小的声音自言自语,没想说给库洛洛听,只是在唇齿间忍不住地自己念叨着,“我们一直都是睡在一起的……”
这样想想看,我们唯一分开的时候,就是我在亚林家的那半年了吧。那半年是怎么过的……我简直不想回忆。
当然更不想再经历。
我讨厌变化,尤其抵触这样的变化。
“莉迪亚你还真是固执啊。”库洛洛听清了我说的话,用淡淡地、却感慨的语气道。
“什么啊……”我闷闷地道,硬着嗓音,生怕被他听出那点突如其来、多愁善感、不合时宜的哽咽。
“又哭了吗?”库洛洛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翻身坐了起来,手指点了点我几乎无知觉就渗出眼泪的眼角,把我拉进怀里。
我呜呜地把眼泪挤到他的衣领上,可怜道:“对不起嘛。”
“神经纤细、敏感又脆弱,喜怒无常,惯会出人意表,还有严重的雏鸟情节……”库洛洛严实地抱着我,口中数落道,“所以说,莉迪亚你是个多么麻烦的家伙啊。除了我,根本没人忍受得了你。”
“呜噫嘤……”我毫不反驳,反而加倍抱紧了他,抱住这个唯一愿意无条件包容我一切的人。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因为我软得完全没有脾气,库洛洛反而自己退了一步,抚着我的头发道:“好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说着,他自己算到,“我们认识到现在有……九年了。唔,真久啊。”
说着自己都感慨起来:“简直难以想象,我的忍耐力实在可怕。”
“喂!”我锤了他一下。
库洛洛在我头顶上像小孩子打嗝那样“吭吭哧哧”地笑了起来。他边笑,边把我从怀里拉开一点,低下头来吻了吻我的脸颊,声音轻快,亲昵道:“黏人的麻烦精。”
我开始还被他笑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嘴噘得能挂油瓶子。但我脸上还挂着泪,我敢肯定库洛洛亲我的时候,把咸涩的眼泪也吸了进去。
这样一想,我又觉得有点得意,于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我抬眼对上他温暖的黑眸,也破涕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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