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夏夜,不冷不热,正是流星街最适宜的时节。
天上的云飘得很慢,经年不散的雾霾挡住了月亮,透出朦朦胧胧的光。
莉迪亚和库洛洛离开了白塔,沿着白夜盟驻地的石板路,安安静静地往幻影旅团基地的方向走。
谁也没有说话,可心里却半点也不局促,舒展而温存。
莉迪亚与库洛洛十指紧扣。她不忍打破这沉默,心里却想,能回家的感觉可真好啊。回家的路上,时间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一分一秒倍显珍贵。
她侧头看身边的少年。正值青春期的年纪,仿佛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他比起她印象中的模样,似乎又长高了些,现在已经要微微抬头仰视了,脸部的棱角更加分明,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垂在笔挺的鼻梁上,显得那双微圆的眼睛愈发大而有神。
库洛洛无疑非常俊秀。可对莉迪亚来说,更重要的是看到这张脸时,她会感到无可比拟的放松和安心。
这世上有无数栋像旅团基地那样的房子,更有无数可供落脚的地方。只是因为有了库洛洛,那里才加持了家的意义,令她滋生眷恋。只是想起就忍不住想要微笑。
莉迪亚本是没有根的浮萍,是库洛洛为她提供了根植的土壤。
库洛洛察觉到她停留的视线,询问地转头看她。
莉迪亚抿嘴笑起来。
她的脸很脏,零乱的短发一缕缕地凝固着血迹,像从垃圾堆里打滚钻出来的泥猴子,和曾经那个皮肤雪白干净、清艳秀气得像个公主的女孩子判若两人。但在库洛洛眼中,莉迪亚就是莉迪亚。
那双弯弯的眼睛如星子般地明亮。
他再也没见过另一双像她这般纯净的眼睛。如清可见底的溪水,没有一丝污浊,又活泼泼地流淌着,真诚又热烈,倒映着桃花和朝阳。她对他毫无保留,却并不卑微,只有赤诚坦荡。
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库洛洛在心底说。
距离上一次突兀地决定逃出流星街,已经过去许久。
他们推开旅团基地的大门,没有锁,扑面一层灰尘。黑着灯的一楼冷清清的,只有微光从落地窗洒进来。
库洛洛打开了灯,“居然还有电。看来安妮一直有帮我们续水电。不枉费我今天帮她一把。”他顺口说了两句。
“今天怎么?”莉迪亚不解问。
“我来二区找你的路上,先遇到安妮。”库洛洛说起他准备借用白夜盟的传送阵,正好碰到浴血归来的安妮。他们两边一对情况,小山的变故就和白夜盟的叛乱如榫卯般拼凑上了。
阻止了火急火燎要赶回白塔的安妮,库洛洛猜到莉迪亚会在白塔,索性说他来帮沉星这边,让安妮腾出手去解决另一边的叛乱。“正巧,那个素人组织和我们以前也有些交情。”
“是什么?”莉迪亚再次听到“素人”这个名字,她确定自己以前没有印象。
“南分会解散的时候,有一波人后来在红鹰会和黑龙会瓦解的真空上成立了个以普通人为主的组织,就是素人的前身。素人现在的掌权者有三个,其中势力最大的叫夏尔,是以前我们在南分会的旧相识。
“还有一个你也认识,从十三区流放进来的研究员弗莱,当初送来丹妮卡病毒血清的就是他。你还给过他一箱子黄金,后来成了素人重要的启动金。”库洛洛看了眼听得认真的莉迪亚,“虽然你不记得了。”
被他点出失忆梗,她委屈地撅了噘嘴,库洛洛牵着她往楼上走。
“沉星如果不死,白夜盟就不会垮,现在跳出来和他对上不划算。我让安妮给素人带话,看在蜘蛛的面子上,他们这次不会头铁地撞上来。沉星心里有数,也不会轻易对二区进行清洗。”
“我大概明白了。那黑樱……到底是怎么回事?沉星为什么不除掉她?”莉迪亚点了点头,又问出心底的费解。
“一个没什么能力还总想蹦跶的女人而已。”库洛洛说起来也有些不屑,不知是针对黑樱还是沉星,“我也提醒过他,不要总给别人找麻烦。但沉星想留着她玩……也许这算是喜欢吧?算是吗?”
“算了,沉星的能力我也有些猜测了。如果这次不是黑樱利用了你,沉星根本不会有事。至于她敢动你……白夜盟自然得给我个说法。”库洛洛说到最后,声音稍微变冷,带出几分在十三区沾染来的威慑感。
莉迪亚被他带偏了思路,看着他,半晌才道:“说起来,沉星的能力是什么?那只章鱼?”她把最开始地宫里的触手怪和库洛洛讲了讲,还有后来出现的那只粉嫩嫩小章鱼。
“我猜和毒素有关。”库洛洛沉吟着,“你说糜稽提到过触手有毒;沉星还用它消除过那两人的记忆;再结合他的身体情况,至少还有解毒的能力,这就是三种了。”
“也许是一条触手一个能力?或者一种颜色一个?”莉迪亚猜测。
“也许吧。虽然很强,但加上誓言与制约,是可以符合等价交换原则的。”库洛洛道,“所以算无遗策还真是他本身的能力……呼,”他忽然兴致缺缺地吁了口气,“反正也不能偷,分析他干嘛。”
说话间,他们走到三楼,库洛洛自然地拉着她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莉迪亚也不再提那些旁人的事,眼里只剩下柔软的床铺——
她扑上去,把自己扔进床垫,在扬起的灰尘中被床垫弹了弹,发出舒适的叹息:“啊,好幸福!”
在小山睡了一个多月的地面,感觉浑身快磨出茧子来,骨头都僵硬了!
“彻底不想动了……”
她仰面躺在床上,双眼放空,抬起一只手无力地挥了挥手,“别的事明天再说吧。先让我休息一晚。”
说着眼皮就要合上。
在小山混过的人,三秒入睡都是基本功。何况这一天对莉迪亚来说,确实太过漫长了。
库洛洛先没管她,跑到书房把那块带回来的留影石放到抽屉里,然后再溜达出来,一手抄肩膀一手抄腿,把莉迪亚抱了起来。
“你干嘛!”她发出不胜其扰的抱怨。
“去洗澡。”和风餐露宿一个多月的野人莉迪亚不同,从十三区回来的库洛洛是个精致boy——就算他不讲究,也并不想承受明天早上起来,满血复活后恢复了洁癖的莉迪亚那喋喋不休的懊悔。
“床单给我,我来换新的。你快去洗澡。臭死了。”
莉迪亚恍恍惚惚地,还没听懂他说了什么,余光先看到搭在他肩膀上的自己的手,污黑的手指和他一尘不染的衬衫形成鲜明对比,触目惊心。
“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一个鹞子翻身从他怀里跳到地上,冲进了浴室。
“身手确实变好了。”库洛洛在后面评价。
“给我新的床单、被罩和枕套!”
从浴室里扔出崭新的床具,砸到库洛洛怀里。
“快去干活,不许笑话我!”带着点气急败坏,娇气又颐指气使的语调,令人熟悉到想要微笑。
他也确实笑了。
欢迎回来,莉迪亚。
莉迪亚足足在浴室里搓洗了一个多小时,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
她不愿去回想自己之前究竟是有多脏,走出来时前尘尽忘地痛快舒了口气,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脸蛋颜如舜华。
库洛洛已经整理好了床铺。她直接扑倒上去享受成品。
幻影旅团年轻的团长就这么看着她毫无防备地趴到自己身边,潮黑的短发随着动作俏皮地散开。莉迪亚看上去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上一次在基地度过的夜晚还是住在隔壁的房间。
库洛洛当然不会提醒她这一点。
其实莉迪亚也并不是真的忘记了。她只是忽然想开了——既然让她眷恋有家的感觉的,完全、也只是因为这个人,那她又何必要舍近求远,委屈自己去睡一间冰冷的空屋子?
从小山出来的莉迪亚身上更多了几分亡命之徒的色彩,换言之,她的底线也更低了。见惯了世间生死的无常,人命本贱,朝不保夕,还有什么是不能放纵的呢?
只要快活,随心就好。
“嗯嗯~”她幸福地眯起眼睛,侧脸蹭了蹭干爽柔软的被单。
潮湿的短发有几缕搭在她白里透红、肌肤细腻的脸上,却被横亘过侧脸的一道疤痕冲淡了柔美。
库洛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指腹所及腻滑如剥了壳的鸡蛋,更显得那处凹凸不平的疤痕突兀丑陋。
“坐起来。”他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干嘛啊……”莉迪亚没骨头似地被拉起来,摇摇晃晃地跪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抱怨。
“你乖一点。”库洛洛呵责着她,声音却温软得不成样子,一手按住她肩膀不让这个懒虫再倒回去,一手摊开具现出【盗贼秘籍】——
莉迪亚感觉自己有疤痕的那边侧脸一阵发痒,好像肌肤上歪扭扭爬了条虫子……出于对库洛洛的信任,她坐在那忍耐了一会儿,直到库洛洛收起能力,才忙不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光滑!
嗯?她难以置信地又搓了搓脸——
是真的,之前那道被萨曼莎划破的疤痕彻底消失了!
莉迪亚白生生的脸颊重新变得细腻无暇。
“别搓了,都红了。”库洛洛把她的爪子拿开,倾身在她恢复光洁的脸蛋上吻了吻,空出来的手掌从她身后抚过她单薄的背脊。
隔着睡衣,掌下的触感单薄得吓人,随着微微凸起的蝴蝶骨,能清晰感受到坚硬的骨骼走向——她瘦了好多,离开之前那些柔软的软肉全没了,剩下的也都化作了硬邦邦的肌肉。
库洛洛心酸地把她按进怀里抚摸着,像个小金库惨遭缩水的守财奴,捏着她变得紧致的胳膊,问,“身上还有别的疤痕吗?”
“你那是祛疤的能力?好厉害呀,什么都有。”莉迪亚被他摸得打了个哈气,懒洋洋偎着,“库洛洛你好像叮当猫……大的疤痕应该没了,细小的还有不少,数不过来,我也没注意过。算了吧。”
她好困,还是想先睡觉。
库洛洛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短茬茬的,边缘修剪潦草,让人倍加怀念长发流泻过指缝的顺滑。他更加不满意了,这都是他的,怎么能算了?可要是让他顺从心意就此把莉迪亚剥光了检查,怕不是立刻就要挨打……
算了,来日方长。
这样想着,他单手托住莉迪亚的脸,轻轻吻上她近在咫尺湿润莹红的唇。
“唔,你……”被库洛洛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莉迪亚的抱怨没能发出来。她没精神再去想别的,被少年带动着,酥软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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