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台,福珀斯夫人的会客室里,派克首先对库洛洛点了下头。
然后,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她冷冷地宣布:“这人是莫罗家族收买的眼线。”她顿了顿,“至于今天和他接头传达命令的人,他认出,是小福特——约翰·莫罗的管家老福特的侄子。”
库洛洛轻声道:“意料之中。”他言辞和缓,周身气场风平浪静,却愈发令人不敢小觑,像酝酿着暴风雨的前夕。
“不要冲动!”福珀斯夫人脱口而出,蹙眉看着他,“约翰·莫罗根基深厚,在莫罗家族内部地位超凡,就算你认为他是幕后主使,也没有任何证据,何况……”
她扫了眼神色懵懂的莉迪亚和没听到来龙去脉、面露不解的玛奇和侠客,叹道:“这件事并不适合拿到台面上来说。”
对方的伎俩说穿了不值一提,但毒就毒在诛心,不论事情成或不成,最终都牵扯不到幕后主使者身上——哪怕他们都心知肚明背后的人是谁——反而会在旅团内部埋下不谐的尖刺。
真是令人恶心又只能咽下闷亏的手法。
福珀斯夫人察言观色,从派克和库洛洛打的哑谜看出他们也不想把事情挑明,只是言语委婉地暗示:“毕竟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
她劝库洛洛捏着鼻子忍了这次,不要把事情掀到明面上来。
约翰·莫罗主使的阴谋吗?
玛奇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回想起记忆中两鬓白发,对她笑得慈祥,眼中却藏着毒液的老人,玛奇厌烦地想,早晚有一天要杀了他们。
只是……库洛洛和派克在打什么哑谜?若有所思的视线从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看向同样茫然的莉迪亚——
所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起来,飞坦和芬克斯呢?”侠客出声问道。
库洛洛不知在想什么,眼黑沉沉地置若罔闻。黄金台的人更不会越过他开口。侠客碧眸一闪,好像猜到了什么。
看没人回答他,莉迪亚只好道:“他们好像自己玩去了。”
“团长,怎么办?”派克肃容问。她顿了顿,“只要你下令,旅团绝无二话。”
就算库洛洛决定大闹一场,旅团也没有带怕的。
令人煎熬的几秒钟沉默后,库洛洛道:“先回去再说吧。”
他抬眸看向福珀斯夫人,后者璀璨的金发仿佛比他们刚来时黯淡了色泽,“剩下的事旅团自己解决。黄金台……好自为之。”
年龄足够做他母亲的雍容夫人沉默了一瞬,在他面前低头:“我明白。这件事黄金台也有责任,这边的后续,我会处理妥当。”
库洛洛目光瞥过地上的侍者,转身向门外,“带他一起走。”
派克将被折断四肢的侍者拎在手中,侠客问,“那两个家伙怎么办?”
“侠客你去吧。如果他们闹完了,就来找我们。”
库洛洛说得温和,侠客却觉得后颈微凉。飞坦和芬克斯啊,他暗自咋舌,不管是他俩中的谁,这回都好像摊上事儿了……
福珀斯夫人身边戴单片眼镜的中年管家亲自把库洛洛一行人送出黄金台。深夜的街道笔直空旷,路灯延伸向远方,像两串会发光的果实,周围笼罩着一圈雾霾氤出的光晕。
莉迪亚被库洛洛的情绪感染,全程安静如鸡,直到此时吸了口冰凉如水的空气,才稍微放松了精神,挽住身边人的手臂:“库洛洛,你在生气吗?”
不等他回答,又急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要暗算我?那个约翰·莫罗?我不明白。”
库洛洛侧头看她,伸手帮她把蓬松微乱的鬓角理顺。“是啊,他们买通这个人将你带到楼下去,那里是黄金台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很多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又不带脑子。所以,”
他语气平平地叹道,“大概是指望着,如果你被欺负了,我就会被激怒,甚至发疯,然后,让出别人被挡住的路吧。”
莉迪亚眨了眨眼。她直觉有些不对,但库洛洛既然这么说了,就只能归结于幕后之人的愚蠢。她哼了声,甚至称不上嗔怒,只凉凉道:“他们想得倒美!”
攥了攥库洛洛的手,她宽慰道:“那些人太小瞧我了,我的刀可不是吃素的,才不会被这种伎俩算计!真是蠢得可笑。库洛洛,就算我是你的弱点,也绝没有人能通过我来伤害你……你别生气。”
此时已过凌晨,十三区的街道空空荡荡,只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路灯在他们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我确实有些生气。”库洛洛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夹在几人的脚步声中。“其实没必要,这样恶心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早知道他们惯用这样的手段。只是,把这样肮脏的念头套在你身上还想付诸行动,我发现自己没法忍受。”
莉迪亚沉默了一瞬,探身过去抱住了他的手臂。“那……要我把他们都杀掉吗?我没什么用,但暗杀还算擅长。脏了你眼的人,我愿意全部除掉。”
库洛洛拍了拍她的肩膀。掌下的人清瘦又温顺,可他知道自己正按着人间凶器,能斩断世间所有生命,并且愿意为他沥尽血污。他居然真的意动了一瞬,但随即又靠理智按捺住。
“没有那么简单。”他耐心解释道,“约翰·莫罗,也就是幕后的主使,是莫罗家族旁支的领袖,论辈分是哈维·莫罗两兄弟的叔叔。因为莫罗是家族组织,除了人丁凋落的主脉,旁支一直极力反对旅团的加入,认为会稀释他们的权力。”
“之前也有人跳出来挑衅被我们杀掉,但都是莫罗旁支中无关紧要的小卒。和今天一样——就算我们知道针对旅团这些事的真正主使者是约翰·莫罗,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也没法对他出手。”
“杀人还需要证据吗?”
“杀人不需要,但立足需要。如果我们毫无理由地杀掉莫罗家族的重要人物,在外人看来,无异于我们与莫罗家族正式决裂。哈维·莫罗也绝对无法容忍。那样的话,之前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我明白了。”莉迪亚拧紧眉头。
库洛洛用一根手指把她眉心的节揉开,轻叹口气,“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得。”
“但就这么忍过去的话,又实在不解气,不甘心。”莉迪亚一双明眸抬起看他,会意地接道。
库洛洛眼角并不明显地下垂,模样俨然有些委屈。
莉迪亚的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燎了一下,腾地说:“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他们岂不是变本加厉?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们可以杀鸡儆猴——”
她墨画似的眉峰扬起,如刀锋般的弧度。噼里啪啦,坏点子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或者把管事的脑袋割下来,扔到他被窝里去!”
走在他们旁边当背景板的玛奇和派克听得一愣一愣,对莉迪亚大为改观,连库洛洛也不禁从嘴角泄出笑意来。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多坏主意。”他小声道。
“库洛洛!”莉迪亚不乐意了,“我在哄你呀!”
“哄我?”
“当然啦!是你一直生闷气的样子,还摆脸色……当然了,我也知道你是因为我,”她倚着他,边走边小声咕囔,“但是、但是,我就是只想要库洛洛开开心心的嘛!早晚都要死的人,为他们生什么气呢?”
“好吧,你总有道理。”库洛洛拉着身边像块甜死人不偿命的牛皮糖一样扭来扭去的小姑娘,被她掏心掏肺地哄着,心中盘桓不去的阴鸷怒火早已消散了大半。
“我可没摆脸色。”他为自己辩解。
“你就有!我刚刚都不敢说话了。”莉迪亚扁着嘴反驳。
“……那我道歉?”他逆来顺受。
“那倒不用。”她倾身去抱他肩膀,被他搂住还要上蹿下跳,“你不生气了吧?”
“嗯。”库洛洛的下颌压着她肩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笑容。
“唉~”莉迪亚感慨地叹了口气,放软了语调。“我呀,现在觉得只要和库洛洛在一起,就怎样都很开心!别的什么东西,根本无关紧要,不配影响我们的好心情。”
“你说得对。”库洛洛说着,亲了亲她的额角,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自己站直,别把全部重心都压在他身上,“站好,这样没法走路了。”
“……但是我突然觉得好不爽啊!都怪那些人,我们本来出来玩得很开心的!”
“扑哧!”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派克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
“你啊。”库洛洛拢了拢她垂在肩膀上的发尾,语调轻巧:“放心,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莉迪亚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在夜风里有些发烫的脸颊,“库洛洛,我累了,想睡觉了。”
“等一会儿才到。”
“你背我吧。”她不客气地拽了拽他的袖口。
库洛洛嘟囔着“你又偷懒”,身体却很诚实地停在原地,弯腰等她跳上来,又稳稳托住。
“好喜欢库洛洛啊~”
趴在少年温暖的背上,莉迪亚眯起眼睛感慨,声音溢满幸福。
说完这句,她显而易见地安静下来。这一天毕竟发生了太多事,时间也早过了凌晨,伏在最令她感到安心的背脊上,随着他走路的节奏轻轻起伏,莉迪亚眨了眨变得沉重的眼皮,很快感觉到困倦。
“困了就睡吧。”
库洛洛轻声道。
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少年库洛洛背着他的女孩,一步步平稳地走向前方。
“最喜欢库洛洛了。”含糊的呓语从背上传来。
“团长。”
一高两矮的身影追上他们。侠客和飞坦、芬克斯归队。
飞坦:“库洛洛。”
芬克斯:“团长。”
隔着夜色又低着头,他们的神色看不分明,但总归是有点不自在的。
“侠客都和你们说了?”库洛洛背着熟睡的莉迪亚,声音放轻,不动声色。
“又是那个约翰·莫罗。”飞坦凉薄的声音像暗夜里吐息的毒蛇,“你想怎么办?还要忍下去?”
“团长,我想去。莫罗旁支的老巢我去过,约翰·莫罗我也见过,让我亲手杀了他!”芬克斯习惯性地活动着拳头,带着咬牙切齿的怒火——被这样算计,他也恶心得快要吐了,明明没什么,还要看库洛洛的脸色,真特么憋屈!
“约翰·莫罗暂时还不能杀。”感受到对面两名团员的杀意和不甘,库洛洛白净莫测的脸上嘴角翘起,“但我们可以先给他个教训。”
“你们今晚……这样……”
在半路和飞坦、芬克斯分道扬镳,库洛洛一行人回到莫罗府邸。
也许是在库洛洛背上睡了一觉的缘故,又或者是心里有事,莉迪亚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在半夜醒来,房间里一片漆黑,耳畔是库洛洛平稳的呼吸声。
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转过乱糟糟的念头。
“在想什么?”库洛洛冷不丁问。
“我、吵醒你了?”
“呼吸声。睡不着?”
“嗯……”莉迪亚拖长声音,显然十分犹豫。“我有个想法,但是,又不大好说。总觉得……”
她吞吞吐吐。实在是这个猜想也太、太说不出口了!莉迪亚觉得自己的思想太龌龊了,简直无地自容,但就这么含混过去,又实在疑虑难消。
“要说说看吗?是什么都没关系。”库洛洛的声音却非常平静,好像能承载一切的包容。
莉迪亚被他鼓励了。她伸出手去窸窸窣窣地摸索,直到库洛洛主动把手递给她握住。掌心相贴,这样就很有勇气了。她从枕头上挪下去,弓着身子靠近他,头顶抵着肩膀,还是那样小小声,吞吞吐吐地道:
“我总觉得,呃,今天在黄金台的事情有点奇怪。你看,我们一路从二区杀进十三区,派来的杀手里也有那些人的手笔,按理说他们不应该觉得我是个花瓶。所以……这个算计不太可能成立?”
她也想过或许是那一层昨晚恰好有什么不好惹的高手在,但这也太牵强了——而且从库洛洛的反应看,似乎也不像这么回事。
“然后我就想……”她又支吾起来,“会不会是……我只遇到了芬克斯。他喝得醉醺醺的。但是他提醒我赶快上来了。”
她飞快地连说三句话,一句比一句声低,底下还无意识地攥紧了库洛洛的手掌。
库洛洛感觉到身边的人愈发紧张,肌肉紧绷得像个弹簧,随时都可能跳起来那种。他声音放得平缓,尽可能地不动声色——“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莉迪亚僵硬了两秒。
“太过分的!”
弹簧果然跳了起来。她向后一蹬,撞进了他怀里,埋着头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委屈得声音都变了调子:“库洛洛!”
“他们疯了?!为什么!怪不得你那么生气……太、太过分了!”她咬着牙道,把“龌龊”、“恶心”之类的字眼儿都咽了下去。
库洛洛顺着她的头发安慰。他仍然怒火中烧,但如静水流深,在发作的时机到来之前,已不会再表露出来,反而开解莉迪亚:
“莉迪亚,别在意。这并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芬克斯。那些人并不了解我们,这只是他们一贯的手段——你知道在我们之前,从二区被吸收进十三区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莉迪亚紧绷的背脊稍微放松了些,她在倾听。
库洛洛表现得非常平静。他大概快要进入变声期,声音压低后比过去更加低沉和缓,语调温柔:“你也许不记得了,但是在二区,我们见多了那种亡命之徒。他们的过去只有厮杀,也从没想过未来,这次侥幸存活和下一次战斗之间短暂的放肆就是他们活着唯一的意义。”
“所以,你可以想象了,在十三区这种地方,要杀死他们实在非常简单。吹捧和挑拨让他们彼此猜忌,大笔财富让他们分赃不均,以及最惯常的,一个被争夺让他们撕破脸的女人——就可以坐看这些人自相残杀。”
“像野兽一样。”
“是的,没错。所以不必怀疑,这种人根本没有自制力。道义、伦理、自我约束,这些概念在他们的世界里从不存在。而现在,莫罗旁支那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以为也能用这种方式解决我们——他们当然错了。”
库洛洛故意说得刻薄,莉迪亚在他怀里笑了一声,但笑声也闷闷的,不见快意,听着倒像呜咽。
他捏了捏她的肩膀,见她不抵触,就把人从蜷成球的姿势拉起来,舒展地抱进怀里,像拍小孩那样抚摸着她的后脑和后背。“本来没想告诉你,但既然你猜到了,那也没什么。是他们太蠢,不是你和芬克斯的错……”
“我知道。芬克斯根本不喜欢我。”莉迪亚趴在他怀里,咬牙切齿地道,“是他们太蠢了!”
她觉得尴尬,又巴巴补充道:“除了库洛洛以外,没人喜欢我。”
这可不对,库洛洛心道,至少躺在他念书里那个重力能力的原主人就……
“我也不要别人喜欢我。讨厌死了,我只想要库洛洛。那些姓莫罗的人真恶心,早晚杀了他们!”莉迪亚嘟嘟囔囔。
库洛洛没接话。他早就发现,莉迪亚在这方面似乎过于保守。对她而言,如果不是她正好想要的那份,别人对她表现出情/爱方面的兴趣,只会起到反效果,招来她的厌恶……那个重力小子就是个悲惨的例子。
至于他,则是别样的幸运。但想要更进一步就……
库洛洛寻思着怎么能稍微扭转她这个观念,为了自己的幸福。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非要解决的事。
“很晚了,你先睡吧。”他拍着她温声道,“芬克斯也被气炸了,他和飞坦今晚就会去报复,明天早上起来就能知道结果了。”
“诶?是什么……”
约翰·莫罗的府邸坐落在十三区顶尖贵族聚集的街区,占据了街头风景最好的地段。在往日,连庭院里打扫的仆人都能骄傲地挺起胸膛,藐视街上往来的车辆行人。
但是今天——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十三区尚未破晓的宁静。
负责打理庭院的园丁,作为府邸中起得最早的仆人之一,此时正青白着脸色张大嘴尖叫,长竿扫帚丢在地上,颤抖的手指向府邸大门的方向。
此时,庄园高大气派的黑色铁门上,正悬挂着一具身穿黑白燕尾服的男尸,尸体涨紫的面孔正对着府邸的方向,如同前来索命的厉鬼,随着微风轻轻地摇晃着。
是谁、是谁竟敢对莫罗家族辈分最高的老爷做出这种挑衅的行为?!!
还没等惊慌失措的园丁得出答案,又一声更加刺耳的尖叫,从他身后紧闭的府邸大门里传出。
同样天未亮就不得不起床干活的女仆,手里紧紧攥着用于打扫的鸡毛掸子,正无法抑制地放开喉咙飙高音。
在她的面前,这座府邸最气派的门厅正中,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之上,一颗被从脖颈处用利刃斩断的头颅,正端端正正地放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
如同一份趁夜送来的礼物。
和被陌生面孔的男尸吓得不轻的园丁不同,女仆的恐惧还有一半来自于那颗死状凄惨的头颅上面熟悉的五官。那是、那是……
这座府邸的二号人物、老爷约翰·莫罗最信任的管家老福特先生,那唯一且宠信的侄子——小福特先生!
那么,被激动提及的约翰·莫罗老爷,和他最信任的管家老福特先生,此时又在哪里呢?
被接连两声尖叫吵醒,因为年纪渐长而日渐浅眠、乃至感到力不从心的约翰老爷,疲惫而愤怒地,在床上睁开双眼。
如果这声音是从我的府邸里传出来,那么这将是愚蠢的仆人最后一次看到初升的太阳!
“老福特!老福特——”
几十年如一日,从贴身男仆到府邸管家,总会在此时准点出现在老主人床边服侍的忠实管家,今天却迟迟没有动响。
同时,一股经久未散的血腥味,随着约翰·莫罗掀起被子的动作,变得愈发浓郁了起来。
多年养尊处优而变得生锈的感知危险神经,此时终于被触动。年迈的府邸主人猛地翻身坐起!
随着他的动作,被贴心放在床尾、压住被角的某样东西被震动弹起,撞入约翰·莫罗骤然收缩的眼瞳——
老福特早已失焦、死不瞑目的双眼,对上了他追随四十余年的主人。表情仍定格在惊恐骇然的一刹那,仿佛要借此传递给主人最后的讯息。
“嗐!”
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惊喘,因为近年疏于管控而缀满肥肉的沉重身躯失去控制,重新砸回了弹性极佳的大床上。
咕噜噜……
只剩下一颗头颅的管家随着床垫的震荡,孤零零地滚落到了地上。
阳光穿透没拉严实的窗帘,金子般洒在宽敞的床上,被掀开的被子皱巴巴团在一旁。
“啊~又是美好的一天!”
莉迪亚从盥洗室里出来,睡饱之后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库洛洛坐在窗边的小桌旁,一边翻看手中的书,一边招呼她快来吃留出的半份早餐。
“库洛洛,早啊!”莉迪亚趿着拖鞋跑过去,先在他侧脸上印下轻盈一吻,接着才落座开吃。
“早。”库洛洛随口说着,在门口响起敲门声时,扬声道:“请进。”
“早上好,库洛洛,莉迪亚。”
派克从门口走进来,莉迪亚正忙着和烤面包片与煎鸡蛋作斗争,只匆匆抬头和她打了个招呼。另外没有赖床习惯的两人说起正事——
“飞坦和芬克斯的事办得漂亮,今早才爆出来,消息传得很快,现在已经传到本家这边了。”
“莫罗家主这边有什么反应?”
“暂时还按兵不动,似乎是想压下去。”
库洛洛点了点头。
“还有,侠客说他已经找到一些与 ‘海神’有关的资料,认为团长应该会很感兴趣。”
“哦,他在哪儿?”
“我碰到他时,他正准备出去,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赌场。飞坦和芬克斯也在那里,他们昨晚根本没有回来。”
“那我们也过去吧……”
“我吃好了!”莉迪亚放下叉子。
“去换衣服,我们准备去赌场。”库洛洛对她道。
“好的!”只穿着睡裙披了件外套的家伙脆声应着,又趿拉着拖鞋跑进了衣帽间。
库洛洛和派克继续他们的谈话。“富兰克林和窝金信长有消息吗?”
“富兰克林这两天会回到十三区。窝金和信长的话,好像还没有来集合的打算。上次联系到他们还是三天前。他们似乎跟一群人跑到了三区边缘的地方,信号不太好。团长,他们……”
“暂时不用管。还没用得上他们的地方,先随他们玩吧。”
“我换好了!”莉迪亚再次兴冲冲地跑出来,昨晚在黄金台那件事的阴影似乎已经完全被她抛在了脑后。
——没有什么事是抱着库洛洛睡一晚还过不去的。如果有,那就再亲亲!
“我们出发吧。去赌场玩吗?有没有我显身手的余地?”
她在桌边的空地上美滋滋地转了一圈,百褶裙裤海蓝色的裙摆扬起,上面是洁白系着俏皮领带的水手服。
“走吧。”库洛洛合上书站起来。
莉迪亚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库洛洛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温柔细心的派克落在最后,帮他们关上房间的门。
“咔嗒。”
中卷·公主和小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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