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
阮家。
阮承颐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听到自己手机在响。
抬步到了床头柜边,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丁美娟发了一条消息:【楚楚晚上回来看见小郑送上来的水果蔬菜,埋怨我不该麻烦你,仔细一想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都睡不着,谢谢你啊承颐。】
“谁呀?”
边上,刚掀开被子的赵苪知问了一句。
阮承颐“哦”一声,“一个客户。”
说完便低头回复:【你脚上有伤不方便,这也是应该的,别一直记挂着。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对了,今天是教师节,你没忘记给阮叔打电话吧?】
他刚将手机搁下,微信又来了。
阮承颐一愣。
这才想起来,自己又给忘了。
他们家上面几辈子都是读书人,却因为诸多原因,没什么大成就,他父亲阮兴邦,一辈子都在老家镇上教初中语文。
老爷子性子古板迂腐,脾气又挺拗,爱说教,不算好相处。也就丁美娟这样的软性子,对他十足耐心,平时大大小小的事,都会给操着心。前一周的时候就提醒过他,教师节最好给老爷子打个电话。
阮承颐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无可奈何,只能又给回复:【星期一太忙,给忘了。】
——【都怪我,应该上午再提醒你一次来着。阮叔那孩子脾气,指定又给你记了一笔,哈哈。不过你也别有意见,老小老小嘛,尤其他现在退休了,闲下来免不了有失落感,觉得不被需要了。】
一番话看得阮承颐感慨万分,又给回复:【这些年多亏了你帮着照顾,我这当儿子的,应该反省。】
——【你是大老板嘛,日理万机的,像我,也就能操心一下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
“什么客户?”
耳边骤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阮承颐的思绪。
他看着手机,再看看旁边赵苪知拧着眉的冷脸,心里莫名地涌起一丝烦躁,“说了你又不认识,睡吧。”
他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赵苪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偏头关了床头灯。
哪曾想,刚一躺好,又听见手机震动声。
身侧,阮承颐自然又拿过手机。
——【都没注意,时间这么晚了。那我可不敢打扰你休息了,早点睡。明天得闲了,记得给老爷子打电话赔罪。】
阮承颐叹口气,又回复:【嗯,早点休息。】
放了手机再躺下,又有些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好几次之后,他开口试探地道:“苪知?”
赵苪知背对他睡着,头也没回:“我明天上午有个手术。”
阮承颐笑了下,一手将她往怀里揽,“没想折腾你,就突然想到我爸,你说他现在也退休了,跟我妈一天待在家也是闲着,要不我们把旁边房子收拾一下,接他们过来住?”
“这些事你决定就好。”
赵苪知推开了他的手。
阮承颐声音顿了下,半晌,再没说什么。
……
翌日,清晨。
餐厅里。
赵苪知正吃饭,旁边搁着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阮承颐忘了一份上班要用的文件,刚上楼去了书房里取。抬眸往楼梯口看了眼,赵苪知低头想了下,拿起他手机。
美娟:【上午要给老爷子打电话赔罪,可别忘了。】
“啪——”
手机不轻不重地被搁在桌上。
刚到她跟前的温茹被吓了一跳,偏头问:“做什么拿手机撒气?”
赵苪知冷笑一声,饭也吃不下了,抬手将餐盘推到一边,她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拿热毛巾擦了下嘴角。
阮承颐刚到餐厅,看见这一幕微怔了下,问她:“怎么,胃口不好?这都没吃多少东西。”
“原来丁美娟是你的客户。”
赵苪知抬眸,一脸讽刺。
阮承颐脸色一沉,没说话,只走到椅子边,拿了自己手机。
赵苪知又道:“大半夜发消息,她这是想干什么?冲我示威么?呵,把你爸妈接来的建议也是她给的?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这当媳妇的不孝顺,还是给她这想上位的拉外援?要不要脸!”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就是你。”
“阮承颐!”
赵苪知腾一下站起身,一脸怒容昭示着愤怒。
阮承颐拿起的筷子又放下,看了她一眼,“我和美娟清清白白,说多少次你才能听进去?哦,你和我爸妈处不来,人家帮衬一把就成了居心不良?昨天教师节,人家提醒我给老爷子打个电话,这有错?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看这有时候,自家人还比不上邻居。”
并不擅长吵架,赵苪知被这一句顶得说不出口。
她倒并不认为这两人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可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直觉告诉她,丁美娟那女人,居心叵测。
偏偏男人就吃这一套!
“苪知。”
见她气得面红耳赤,温茹连忙抬手撞了她一下,笑着道,“大清早的,少说两句,不是说有手术么?别迟了。”
赵苪知舒口气,再看向阮承颐,冷声笑了下,“好,最好清清白白。我且看着。”
这话说完,她扭头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
学校里。
早操结束,各班集合。
董国锋踱步到十九班队伍前面,看了眼阮玥,笑道:“还不错。刚几个老师站旁边讨论,都说你动作标准,今天开始,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都带大家练练,我们班争取拿下这个比赛名额。”
阮玥点点头,“知道了。”
董国锋目光扫一眼,又落在队伍后面,眉头一拧,走过去问:“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校服呢!”
以陆沉为首的几个男生,惯不爱穿校服。
面对董国锋也不怕,李时煜顶着一张笑脸说:“报告老师,校服洗了,还没干呢。”
“别拿这些搪塞。”
董国锋沉着脸踹他一脚,又拿手一个个指过去,“明天早上再让我发现有谁没穿,那什么衣服也别穿了,光着身子操场跑十圈。”
“光身子跑???”
一脸惊愕地问完,李时煜偏头看了眼闻声转头的女生们,猛摇头,“这不行,我还是个黄花大处/男呢。”
“噗——”
“哈哈,处/男认真的吗?”
“李时煜这戏精!”
“吵吵什么!”
没好气地又踹过去一脚,董国锋冷着脸道:“你要明早还不穿校服来,那我们大可以试试。”
“……”
耸耸眉毛,李时煜硬生生憋住了笑。
董国锋抬眸看向陆沉,脸色更黑了,“你呢,要试试不?”
李时煜爱贫,却一贯喜欢跟陆沉瞎混,这点儿情况,董国锋还是看得挺准,拿眼将陆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没第一时间答话,改而语重心长道:“学生就得有个学生样,守校规穿校服这是最基本的,你们看人家傅知行,学习全级第一,也没有特立独行自我标榜……”
“知道了。”
陆沉不耐烦地道。
得他应允,董国锋满意了,又训了两句话,让队伍解散。
一群男生说说笑笑地往教室走,陆沉在正中间,也没说话,静静地望着前面一双人影。
傅知行个子也高,一米八多,挺拔又清瘦的身形将校服撑得极为好看,对阮玥被选为领操员这种事,多少有点意外,一边走着,一边偏过头笑着问:“董老师选了你当领操员?”
“嗯。”
阮玥点点头。
再看向他,眉眼间有星点笑意。
入了秋,北方早晚温差渐渐地大了起来,早上有风,天气还挺凉爽,她和傅知行都穿了整套校服。
长宁一中的春秋校服外套是中规中矩的款式,墨蓝色和白色相拼接,料子柔软,穿上其实不算丑,她也不排斥。
可在前世,她没当这个领操员,站在队伍里看着丁楚楚站在最前面表现,心里多少有些闷,早操结束,也就径自离开了。
根本没有现在,傅知行主动跟上她,同她说话的这回事。
见她在笑,傅知行的心情也说不出的熨帖,对视几秒,又觉得脸烫,偏开目光,又有些不得劲儿,便又低声说了句:“那我们可就是竞争对手了。”
阮玥“啊”了一声,笑出声:“是啊,那你好好加油。”
“该加油的是你吧?”
傅知行睨了她一眼,狭长温润的眼眸,被晨光映得如同工笔画般细致,笼着浅浅的柔情,“小学那会儿成绩还和我不相上下,到现在就越差越远,实验班再往下落,该去普通班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聪明?”
成绩被质疑,阮玥有些郁闷,反驳了一句。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语调里有几分孩子气的不满。
这一点儿不满,落在傅知行耳中,就成了娇嗔,他静静地走着,心尖酥麻,恼自己没出息,却又忍不住开口邀请,“拿了书以后,我们去楼下花园读?我监督一下你,看看到底是笨,还是不用心。”
“……你才笨。”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调侃自己,阮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正好走到十八班门口,楼道上人来人往的,傅知行却没忍住,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才笑着进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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