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戏拍完, 所有人回酒店休息。
翌日凌晨三四点又起来忙碌,争取在天亮前把这场梨花林中戏拍好。道具组费心费力找到一大片山谷梨花,还怕花量不够,从其他地方摘取了很多真花铺在了林下。
崔陵救了王女汤钦兰, 两人一路骑马狂奔,从王城沿着小路逃至一处山坡上, 终于摆脱了刺客。
山下王城灯火点点,碉楼层叠耸立, 犹如潜伏在深夜的怪兽。
山坡上黑魆魆一片,映着星光, 漫山遍野的白色梨花赫然在目。
东女国生产高山香梨, 这定是哪家农户在此种植的果田。
山风拂来, 洁白素雅的花瓣如雪般悠悠飘下,人世间最美的景色莫过于此。
崔陵伸出手, 花瓣轻触掌心。他轻笑了一声, “真美。”顺手把花瓣别在怀中女子的发髻上。
汤钦兰似乎也被眼前的盛景所震撼, 平素里冷清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她身着白缎长袍, 面容精致端丽, 与俊雅洒脱的崔陵山谷间漫步, 花雨中同骑,犹如神仙眷侣般。
这一幕真的太美了。
韩谊默默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姜燃。
姜大佬秒回滚
韩谊
回过神来的汤钦兰无心欣赏景色,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脸色一冷, 斥道“你这人不尊礼数, 还不快快下马”
崔陵虽然救了她,但从小至今还从未有任何人敢这般碰着她搂着她。再说此刻已无危险,这人还紧紧箍着她,当真登徒子。
“你这人着实不知好歹。”崔陵嘟囔着,却自觉从马上跳下,径直走到一棵梨树下,仰头嗅了会花香,尤还不知足,飞掠而起,卧于斜枝上。
汤钦兰坐于马上瞧见这一幕,不知怎的竟生出几许歆羡来。粗民野夫倒是快乐许多。
崔陵笑吟吟道“不如同坐,一起赏花”
汤钦兰哪有这心情。今夜竟有人胆敢袭击她,妄图将她置于死地。暗夜潜伏着危险,她内心焦灼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觍颜邀请佳人,却遭到佳人拒绝。崔陵不恼不气,兀自衔起一枝花,闭着眼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忽然山下宫城内钟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又沉又闷一声连着一声敲在汤钦兰的心里。
崔陵咻的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这是国丧之声。
汤钦兰目眦欲裂,浑身颤抖。母皇母皇薨了
崔陵从树上飞下,抬头瞧见汤钦兰流泪满面,肩头微微颤抖着。
他眸光流转,刚想说什么,忽见她攥紧绳索,狠厉大喊一声驾,瞬时飞驰而去。
崔陵追去几步朝她的背影大喊道“殿下,您回去必死无疑。”
镜头怼上姜筝的脸,她猛然拉住缰绳,马蹄飞起,溅起花雨,脸上明明还挂着泪珠,可眸光里全是冷冽。
导演暗赞一声。从知晓母皇驾崩到这里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姜筝贴切地完成了从震惊到惊慌再到毅然决然的过渡。
汤钦兰调转马头,居高临下睨着崔陵。
此时晨曦初露,天地间被涂上薄薄的一层晕光。
崔陵噗通一声跪下,顿首,跪拜,朗声道“草民拜见王女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汤钦兰眯着泛红的眼睛,“原来你早已知孤乃何人”
崔陵抿了下唇,“草民不然贸然猜测。”
汤钦兰呵笑一声,“你此刻说出来,就不怕孤杀了你”
崔陵抱拳顿首,“草民生死不足道兮。此去王城只怕凶多吉少,殿下乃万金之躯,不可冒险。”
汤钦兰摩挲着腰间的长鞭,“你且说说看。”
“殿下适才被刺客追杀,而先皇忽然薨逝。这其中巧合”崔陵话不言多,一切交给汤钦兰明判。
汤钦兰眸光越发幽深,母皇虽年岁渐长,但身体无恙,如何会突然驾崩她如何也不肯相信。
现在想想昨夜偷偷溜出宫碉也未免太过容易。而眼前这人出现的时机也相当蹊跷。
两人你猜我心,我度你意。瞬间已过数招。不愧是影帝影后,表情流转自如,情绪拿捏到位。
接下来剧情突飞猛进。
崔陵从马背上取下一套男人长袍让汤钦兰换上。两人乔装成兄弟,在王城戒严之前潜了回去。果然王城门口明哨暗哨四处分布,要不是崔陵一双好手把她变成另外一个人,怕她堂堂王女殿下连自家的王城都进不了。
宫碉下面的广场上匍匐着数以千计的百姓,他们跪拜哭泣,哀鸣不止。这是一场渲染情绪的群戏,长长的镜头从上推下,从远推近,最后推向宫碉。
大殿内,丧布垂挂,白灯高悬。臣子们身着白衣,哀泣悲切。宰相苏长青带着哭腔长篇大论歌颂先皇的功德。
有大臣提出异议。
“不知王女殿下何在”
“先皇薨逝,王女殿下该出来主持丧仪才对。”
“先皇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这时,有人出列拿出一串璎珞,喊着王女殿下已遭不测,这是从王城某个暗巷里捡到的王女遗物。
东女国女子最爱在脖间悬挂璎珞,垂至腰间,环佩作响。她们曾向大唐纳贡,唐人见其如菩萨般通体佩戴璎珞,所以又叫她们菩萨蛮。
这人手中的璎珞金珠玉带,璀璨熠熠,只有王女殿下才有资佩戴。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先皇和王女相继驾崩有人信,有人不信,大臣们分作两派,吵闹不止。先皇与王夫苏铭臣恩爱无比,只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汤钦兰。东女国立国百年来,还是头一次遇到无人可承大业的窘境。
苏宰相让人将几个试图冲上宫碉一查究竟的大臣乱棍打死,堪堪才将局面控制住。
镜头转向宫碉背面。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内人们人心惶惶躲得不见影。汤钦兰和崔陵悄悄来到宫碉基座旁。
望着高耸入云的墙面,汤钦兰睨着崔陵,“你可敢”
她自幼贪玩,这宫碉她爬得不下百次千次。母皇虽屡屡禁止,但她不是总听的。
崔陵虽然表情恭敬,可嘴里的话却十分不客气,“殿下方才已经见识过草民的能耐。”
汤钦兰气得又想甩鞭子抽他,然而此刻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金簪,“你去孤的寝宫,床下暗有一锦盒,取来给孤。”拽开金簪,端头阴阳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崔陵接过金簪,细细看了下,这显然是个暗锁,只有这样的纹路才能开得了暗。
汤钦兰似笑非笑,“孤在这里等你。”他可以逃,亦可以回来。就看他自己选择。
崔陵恭敬一鞠,“遵旨。”
瞧着崔陵飞快掠过宫碉墙面,汤钦兰忽的心头冒出一个念头还是有人有胆子敢爬孤的墙,开孤的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立马绷起脸,面色越发冷煞。
镜头之外,井美妮凑过来,笑道“韩谊,你有好资源可别吃独食啊。”
韩谊不明所以,“有话直说。行吗”
井美妮抬起下巴指了指正在宫碉下面等纪穆野的姜筝,“姜小姐并非科班出身,演技却如此了得。想必是请了哪位名师吧推荐给我”
韩谊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家筝筝天生吃这碗饭的。还真没请什么老师。”
井美妮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她话锋一转,“第一天剧本围读会上,你家那位怎么就想着穿白毛衣牛仔裤”
她原本想让纪穆野发一张围读会的照片宣传一波,结果姜筝和纪穆野穿成了情侣装。她哪敢把照片发出去。后面剧组说这次宣传要走神秘路线,所以她就没再提这事。
韩谊没好气地说“我还想问你呢难不成你在我这安插了间谍”
井美妮气得半死,“话不投机半句多。”
韩谊呵呵笑,“没事别来招惹我。”
两人各自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台下经纪人们闲得斗嘴,镜头里的姜筝已换回崔陵自作主张顺手从寝宫拿出来的白缎金丝长裙。
一想到崔陵在她的寝宫翻找,汤钦兰便想当场杀了这厮。
她咬了咬牙,一脚踹上宫碉大门。
崔陵不由摸了摸脖子。
侍卫们吓得一跳,纷纷涌过来,而后齐齐跪下高呼千岁。有人想溜走去报信,被眼尖的崔陵发现,他拔起腰间的剑飞扔出去把人戳了个透心凉。
大门缓缓而开。绕过圆形走廊,阳光透过木射在地面上。
长裙掠过,汤钦兰抬脚入内,转身端坐于木梯内的宝座之上。
所有人跪在她的面前,不敢抬头。包括崔陵。
井美妮在旁看得不是味儿。东女国的剧情虽然基于真实的历史背景,但女尊男卑的社会基调,这得让纪穆野在姜筝面前跪多少次啊。她现在严重怀疑这家伙就是个抖,撵着赶着上姜筝这里受磋磨。害。
姜筝瞧着亲爱的穆哥哥毕恭毕敬地跪在自己面前,暗自喊着罪过罪过然而剧情是剧情,她只能努力演好,争取一条过,省得让他多受罪。
她眸光一寒,从腰间缓缓抽出长鞭。鞭子的柄首上雕刻着错金夔龙纹,鞭身乃东女国特有的藤条油侵三年所制,紧密结实,挥之如闪电,鞭下从不落空。
汤钦兰从木梯抬脚走了出来,双足停在崔陵面前。
崔陵心神一凛,头越发低了下去,低眉顺眼,瑟瑟缩缩。
这厮之前猖狂恣意,明明猜到她的身份却装聋作哑,随意调笑。现在倒怕了吗
汤钦兰冷笑起来,长鞭柄首探出,轻轻抵在崔陵的下颌处,而后往上缓缓挑起
井美妮扶额无语我去,这糟糕的动作。
韩谊一脸兴奋哇偶。这牛掰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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