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卿生无可恋地把头搁在在桌子上，脸蛋贴着冰凉凉的桌面，像只生气了正在融化的冰淇淋。
孟荷扯着明卿手感绝佳的脸蛋，取笑道：“没事，不丢脸。”
“呵，”明卿毫不留情地拍开她的手，“孟小姐，我们不熟，离我远点。还有请你马上检讨一下你自己，刚才是不是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叫声！”
孟荷若无其事收回了手，心虚地看向另一边，不就替你回答了两个字，太兴奋了漏一个么？
明卿想到刚才段慕尧和靳枫看笑话的表情，就是一阵抑郁。
又不是她说的。
偏偏她解释也不听，说什么知道偶像不适合发表真心话，所以粉丝可以代劳。
粉随蒸煮是这么用的嘛？！
气得她头顶都要冒烟。
孟荷悻悻地收回了手，目光往别的地方飘，轻轻地哼：“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明卿：“……”
――
上课的铃声响了，谢虹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她扫了一眼下面昏昏欲睡的学生，响亮地拍了拍手。
“同学们，我现在宣布一个消息，下周就要月考了，大家做好准备啊。”
教室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哀嚎声。
“啊我想不想考。”
“怎么感觉上次刚考完没多久，现在又要要考了。”
“虹姐不要啊，救救可怜的孩子吧。”
谢虹显然已经很熟悉这样子的状况了，神色淡定地听完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非常冷漠。
“各位努力点，这次月考后就是家长会了，大家都知道的，到时候我不会客气的。”谢虹说着毫无同情心的话，“好了，现在拿出试卷，把古诗读一遍。”
尽管不情不愿，稀稀落落的读书声还是响起了。
孟荷叹了一声：“这次真要考好一点了，我就知道会有家长会。”
她的神色忽然麻木：“上次家长会开完，我就多了一门补习课。”
明卿做作道：“哇~真是太残忍了。”
被孟荷掐了一把：“明小卿！你还有没有良心？”
明卿：“刚才被你亲口吃掉了。”
孟荷：“……”
明卿：“好吃么？”
孟荷：“……被噎死了。”
因为班主任宣布的消息，虽然月考每月一考早就已经不稀奇了，但是班里的氛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九班第四节课是自习课，在隔壁的小教室里。
明卿把题目中椭圆的半径3代入方程式：“这道题这样解应该没错。”
孙焦洋坐在她旁边，低着头凑近了，皱着眉头摸了摸头，语气不确定：“对吧？”
前面椅子被拖开转过来，声音在小教室里回荡，明卿下意识抬头。
入目的是少年利落的下颌线条，薄润的嘴唇，然后是那双多情又薄凉的桃花眼。
段慕尧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手肘压在试卷上，微挑眉看着她。
靳枫也跟在后面，神色莫名：“嗨，明妹妹。”
明卿点了点头，迷茫地看向段慕尧，愣了愣，然后皱着眉：“你为什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段慕尧轻描淡写，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桌面，他抽出她压在手下的草稿本，上面已经被用了大半写着两种不同的字迹。
明卿指着挂在小教室白板上的时钟，表情严肃：“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是不是又被顾老师赶出来了啦？”
段慕尧云淡风轻：“是啊，简直可怜。”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的话是王者归来呢。
明卿不赞同地看着他：“顾老师讲课也挺好的，你怎么又逃课？”
段慕挑眉：“我给你录一段？”
明卿：“……”
段慕尧笑哼：“晚上可以睡好点。”
明卿：“……”她有一种无从招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段慕尧懒懒支着下巴，指尖散漫地指了她之前写过的题：“这个怎么写？”
一道新闻说明文。
明卿讶异地看向他：“你看题了么？”
段慕尧从容不迫：“看过了。”
明卿奇怪说：“这是我们班主任特意定的练习册，你们理科应该没有吧。”
“……”段慕尧抬眸，“所以我不能问么？”
“啊？”
段慕尧语气淡淡：“记得之前你说过什么？现在只是一道语文题。”
要要被强行扣罪了。
明卿瞪着他，急急反驳：“我没这个意思，我说话算数的！”
靳枫觉得这些话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之前，之前你们说了什么？
你们瞒了我什么事？他强迫自己把好奇心压回肚子里，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但是混了那么久，他哪里不清楚段慕尧的意思：“明妹妹，你怕不知道。阿尧语文年级倒数，从不及格。”
孙焦洋瞪大了眼，刚想说话，被靳枫用力按住了肩膀，缓缓地扣住了关节，警告地看着他。
他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下去了。
明卿不可思议地看向段慕尧，迟疑了一会：“语文也会不及格么？”
段慕尧冷淡道：“你在歧视学渣么？”
“？？诶？”明卿懵逼。
他低头理了理袖口，轻哼：“看来是了。”
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明卿怒了：“我没有，你乱讲！”
“你的心态很有问题，”段慕尧笑了下，说话很是不近人情，“要不你把东西还回来吧，我觉得不太值得。”
明卿震惊：“！！！”
怎么可以！？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孙焦洋插话进来：“要不我教你？”
段慕尧稍稍往后靠，手臂轻搭在一边，身上的衣服绷紧了些，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嗤笑：“我问你了么？”
明卿理解为这是受伤后的挽尊。
自从她说那句话之后段慕尧就开始炸毛了。
但是这人她惹不起！
明卿果断说：“让我来！”
“同学，麻烦让个位置啊。”
孙焦洋茫然地站了起来，挪到一边。
靠得很近，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围绕在周边，存在感异常的强烈。
明卿怔了一瞬，很快就回过了神。
“新闻题要枯燥一点，可能比普通的说明文难一点。题目说要找出选项中……”小姑娘握着笔，一笔一笔地在题目上划线，画圈。
段慕尧垂眸，入眼的是白皙纤细的脖颈，勾勒出脆弱的弧度，脸颊是红润的粉，鼻子小巧，透着无知无觉的天真。
靳枫早就在一边坐下，作为“学渣”身边的“学屑”，听课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尤其是语文。
更何况，游戏里的哥们还在问他们什么时候到网吧。
本来他们是要逃课上网的。
本来……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其实他们逃课的次数不算太多，好不容易跑一次，突然就这样了。
“怎么会不知道，段哥呢你这狗腿子不粘在他身上？”
“敢骂你爷爷？再说一次老子马上过去揍你。”
“艹，到底什么情况啊？对面的那傻逼已经吠很久了，爹要手撕了他！叫段哥来！”
“你嚷嚷，一会段哥手撕的就是你。”
“到底过不过来？”
“我他妈也想知道。”
“操。”
……
四道小题，还挺难的，好在明卿写过一次，讲起来也并不算难。
明卿偏头：“听懂了么？”
段慕尧散漫地撑着下巴：“有人盯着，我很难专心啊。”
明卿：“……”
明卿抿紧唇，神情严肃地盯着段慕尧。
段慕尧说起谎来坦坦荡荡。
什么都看不出来，明卿败。
“那我再讲一次啊，你注意听。”明卿嘟囔，有点不满，“被人看怎么了？这么多年了老师同学也不少了。”
“是这样。”
“……”明卿哑口无言。
这是她主动给他递了一个语文渣的借口了，但是她也不太想问那其他科怎么就行了，她觉得只会把自己气死。
她沉默下来，感觉拿到了签名照的同时，她好像就被段慕尧扼住了命运的脖颈，但是偏偏她反抗不得。
真是糟心。
明卿：“……”
明卿认命地地讲了一次，干巴巴地问：“这次懂了吧？”
“不懂。”
明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靳枫突然福至心灵，站起来，拉起了孙焦洋，语气分外诚恳：“同学，我也有问题。我们隔壁的隔壁还有小教室，我们过去吧。”
孙焦洋迟疑了一下，看向明卿的方向，脸上带着依依不舍：“你要问哪科？”
靳枫心想，你还敢依依不舍？
“语文，语文行不？”
孙焦洋一脸可惜地站起来，又错过机会了。
明卿放下笔，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你这几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明卿已经反应过来了，刚才他那样子简直跟找碴差不多。
段慕尧有些漫不经心：“嗯？”
明卿却以为他认同了，振振有词说：“我听男生说过，你们男生每个月会有几天心情会不太美妙对吧？”
段慕尧微顿，眼神怪异地看着她：“谁跟你说的？”
明卿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就刚才那个，我们班体委。”
他语气凉凉道：“不要总听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明卿又被批了一次，讪讪道：“难道你不喜欢孙焦洋？”
她的表情更加疑惑了，红唇一张一合的有点可爱：“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上次的球赛？打球小摩擦总是难免的。”
明卿听孟荷说过，一班和九班那次比赛的时候，刚开始孙焦洋脚底打滑，撞到了段慕尧，孙焦洋还挺懊悔的。
除了这个她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可是孙焦洋人挺好的，学习也不错，大家都挺喜欢他的。最重要的是他还特别喜……”
段慕尧视线轻轻地扫过来：“你也挺喜欢？”
明卿：“……这个。”
他笑哼：“你接着夸，我听着。”
明卿莫名气弱了，重新抓起笔，舔了舔唇：“我再讲一次吧，你要认真听啊。”
再讲一次已经到了下课时间，明卿抱着书走出来，像是只被霜打了蔫蔫的小茄子。
她在最后的时间遭受了段慕尧无情地打击，心情不好的男生惹不起。
靳枫站在走廊外面，孙焦洋已经不在了。
明卿点头示意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已经没心思再搭理靳枫，委屈巴巴地转头就回了教室。
教室里，孙焦洋看着明卿的背影，摸了摸头，想到刚才靳枫的话，想了下，到底没有说出口。
九班教室外。
手机里的信息不停，靳枫已经懒得看了。
看到明卿回了教室，靳枫看向他：“阿尧，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靳枫摸着下巴贱笑：“阿尧，你没发现你刚才在小教室说的话真他妈搞笑么？”
什么被盯着学不下，亏他也说得出口。
段慕尧声音懒洋洋的：“是吗？”
靳枫：“你说你编一个什么借口不好……”
段慕尧瞥了他一眼：“笑啊。”
靳枫：“……”
段慕尧轻拍了领口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道：“怎么不笑？”
段慕尧薄凉道：“想找死？”
靳枫：“……”
――
很快就来到了月考的时间。
月考班级的安排，班里一半的同学分出去，然后将班级一半的课桌放在外面。
明卿和孟荷共同抬一张桌子，她哭丧着脸：“我离骚忘记背了。”
“上次不是考过了么？”
“你不知道月考出题的是3班那个变态的语文老师，变态老师喜欢搭配变态题，就连古诗默写都喜欢边边角角，美其名曰以防学生有懈怠心理，这些心态通通都要打掉。”
“难道真的不是为了得到欺负学生的快感吗？”孟荷鼓着嘴。
明卿默默地在心里又背了一次。
明卿和孟荷并不在同一个考场，她安排的位置在阶梯教室。
这是个小阶梯教室，但是也挺大，安排的人是普通教室人数的两倍，从中间走道分割开，另一边是理科。
明卿坐在自己的位置，大半的人还没有到，老师也没有来。
橡皮掉到地上，明卿弯腰捡起来。
桌子边走来一个男生，皮肤黝黑，身材很瘦，穿着衣服都松松垮垮的，吊梢眼，厚嘴唇。
他把明卿隔壁桌的椅子拖了过来，笑嘻嘻道：“同学，你知道离骚里的那句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的”涿字怎么写吗？我忘了。”
明卿不太习惯这样的自来熟，尤其是他给她的感觉比靳枫都差太远了，和靳枫的爽朗不一样，他笑起来并不太讨喜。
但是他都这样问了。
“记得。”明卿点了点头，拿出铅笔，在垫板上写了下来。
“记性真好。”吊梢眼只是瞥了一眼，又说，“那呦呦鹿鸣的呦字怎么写啊？”
明卿耐下心再次写了出来。
“厉害厉害，赤壁赋那句什么蛟龙的你记得吗？”
明卿迟疑了一下，握着笔写下来。
吊梢眼还没停下：“对了，还有诗经里那句女之耽兮的耽字。”
明卿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人还嘻嘻哈哈：“同学，怎么不写啊？我不记得了。”
这笑得可真猥琐。
明卿慢吞吞地把笔放下来，平静道：“这么多都记不住，把脑子回炉重造好不好？”
她的声音非常轻柔，语调平静。
吊梢眼嘴角的笑彻底僵住了。
周围爆发一阵大大的笑声。
吊梢眼早就知道明卿了，笑起来看起来娇娇软软的，非常漂亮，前些日子又上了电视，就跟个小仙女似的。
看起来也像是没什么脾气的。
没想到竟然会当众打他的脸。
他脸上浮现出阵阵的难堪与羞恼，他就是那种好面子的人，被其他人一嘲笑，脸色狰狞。
明卿防备，如果他要动手她肯定要先下手为强，手摸向旁边的凳子，警惕地看着他。
吊梢眼坐着的凳子被猛踹了一下，他的身子往后仰倒，吓得他抓住桌子好不容易稳住了，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清冷的声线压下：“滚开。”
吊梢眼再次众人面前丢了脸，气恼加上快摔倒的恐惧肾上腺飙升转头想骂，看清楚人的瞬间哑了火，胆怯说：“老师还没来。”
“哦，”段慕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说，“滚出我的位置，我嫌脏。”
旁边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吊梢眼张大了嘴，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往后走：“不好意思，我马上走。”
段慕尧双手撑在她的桌面上，微俯身，两人的距离蓦然靠近，他啧了声：“我说同学，你怎么到处招蜂引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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