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白日的喧嚣归于平静,只留下几盏灯火在夜色里摇曳,忽然有两个黑影跃过,屋顶上的瓦砾发出轻微的响声,就连屋内的主人都没有察觉。那两个黑影足下轻点,跃过一个个的屋顶,终于来到定海庄,定海庄内烛火通明,院内三五成队的护卫来回巡逻,看上去戒备十分森严。
趴在屋顶上的张小凡拉下遮住自己脸庞的黑巾,“哎,惊羽,你看,现在定海庄的戒备更加森严了。”
一旁的林惊羽俯视下面的护卫,“看来之前我们的行动打草惊蛇了。”
张小凡回想起之前几次夜探定海庄的情形,第一次夜探,他和惊羽装扮成护卫潜入定海庄,结果还没找到线索,就被其中一个护卫认出,然后急忙逃离;第二次夜探,他们装扮成杂役混入其中,为了不再被认出,特意在脸上抹了灰,结果弄巧成拙,因太显眼而被人怀疑;第三次夜探,两人没办法只好伪装成婢女潜入,多次打探却得不到一点儿线索,正当两人准备返回,从长计议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婢女,两人连忙低头道歉,错身离开,但那个婢女却突然抓住了张小凡的胳膊,用手比划着。
张小凡不明其意,“你···不会说话?”
哑女点头,遂将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张小凡不解地看去,哑女却郑重地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回到客栈后,张小凡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的是后日晚上子时,定海庄东隅西偏房。林惊羽怀疑可能是陷阱,但张小凡忽然想起那个婢女就是在玉阳子宴请他们时,为他斟酒的女子,看上去并不像坏人,于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屋顶上的两人相视一眼,张小凡见下面的护卫正在换岗,趁此间隙,悄声道:“惊羽!”
林惊羽看到后,连忙道:“走!”两人飞快起身,跃过中院,几步之下来到东隅一处的偏僻房间,这里与前中院不同,无人看守,寂静异常,似乎荒废了许久。林惊羽诧异转头,看到同样惊诧的张小凡,两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警戒地走进屋内,但里面的环境与外面却是天壤之别。屋内干净整洁,好像有人经常来打扫,一直保持着它原本的模样。
呲地一声,烛火燃烧的声音响起,张小凡和林惊羽一惊,连忙转身对准来人,哑女出声道,“是我···云舒。”张小凡和林惊羽诧异不已,均放下了手中的法宝。
张小凡疑惑地问出,“你会说话?”云舒点头,张小凡环视一周,“这是哪儿?”
云舒走过来,坐在一旁的坐塌上,抬头示意张小凡和林惊羽也下坐,张小凡和林惊羽迟疑片刻,便坐下来,云舒目露怀念道,“这里是······燕子阁,七年前,定海庄真正的主人,司徒逍的居所。”
张小凡和林惊羽纷纷惊讶,云舒继续叙述,“那一年,逍哥即将成婚,而我只是庄中的婢女,还是一个不能言语的哑女,老庄主自然不会同意我和逍哥在一起。但老庄主病危,逍哥只好答应老庄主安排的婚事,于是我将与他的定情信物放置在门外,逍哥婚前前来找我,我只能闭门不见,他说了许多声对不起,而我只能在屋内无声的哭泣。直到他离开,我才打开房门,看着他一身红衣离开的背影。”云舒低眸强忍着泪水,“我记得那天,逍哥成婚的那天,是一个雷雨交加的白天,我离开房间跑出去,来到东海岸边的硝石上,大声痛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除自己心中的痛苦,却不知酿成大错。”张小凡和林惊羽疑惑相视,“我在岸边看见玉阳子利用天时,在海边聚集海水,慢慢地形成一面海墙冲向定海庄。”
张小凡惊诧道:“你是说,是玉阳子谋划了这一切。”
云舒点头,林惊羽问道:“那玉阳子是何时来的?”
“他是从十年前来到定海庄,老庄主病重多年,对他的养生续命之术深信不疑,却不曾想引狼入室。”云舒感慨道,“那日海啸之后,老庄主病逝,逍哥失踪,玉阳子假意照顾受灾的庄民,理所当然地霸占了定海庄,并将此处作为长生堂的分舵。”
“所以,你就在这儿,足足等了七年?”张小凡感叹云舒的痴心。
“所有人都以为逍哥已经死在了那场海啸里。但是我知道,他没有死,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离我远去。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他就在我身边。”云舒眼里的情义流露,张小凡和林惊羽默然,云舒转身嗤笑,“你们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
张小凡起身,“不,我相信,只要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你就一定会有感知的。”张小凡想起师姐和碧瑶,她们总是能在对方最危险的时刻赶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地牵引一样,来到对方身边。
云舒舒心一笑,“那、你要找到的那位姑娘,对你来说,也一定很重要吧?”
张小凡微怔,回头看了一眼林惊羽,林惊羽目露不解,张小凡摇头笑道:“不,不是那样的,她对我师姐是很重要的人,我和她只是朋友关系。”
云舒不再问下去,“我想,我应该能帮你们找到她。只是我有一个请求,救出她以后,你们能不能帮我赶走玉阳子,找到逍哥。”
张小凡点头,“我们一定会尽力相救,只不过······经过之前几次查探,玉阳子已经严加防范,说不定他早已把碧瑶转移到其他地方,你真的能帮我们找到她吗?”
“你们放心吧,这里我很熟悉,玉阳子,他也并不防备我,我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们的下落。”云舒安顿他们,“你们先待在这儿,待我探到消息后,就会来告诉你们。”
“多谢!”张小凡见云舒离开,林惊羽起身上前,“只她一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现在定海庄的防备更加严密,恐怕······”
张小凡双手环胸,“放心,今晚不止我们来了定海庄。”林惊羽疑惑地看去,突然原本黑暗的夜空出现了大片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定海庄。
青龙在定海庄的屋顶上,用青光戒幻化出一条青龙,在定海庄上空盘旋,并四处喷火,使得定海庄里火海一片。玉阳子急忙走出,看着庄内狼藉,和来来回回忙着救火的护卫,马上转头吩咐孟骥,“快去看着那丫头,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是!”孟骥拱手领命,转身离开。
青龙看着下面火光冲天,提唇一笑,回想起前几天竟然去找张小凡,他不禁嗤笑,“昔日,我还笑话碧瑶和青云联手,竟没想到我也有和青云联手的时候。”遂转身离开,忽然瞥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他诧异回头,“是她?”
庄中的护卫、杂役、婢女都在提着水桶前往有火光的地方,唯有一人只身往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云舒一眼看到他,便急忙跟上去。
石室中,昏暗的烛光下,碧瑶抱紧自己微微颤抖,体内的血虫发作,让她犹如蚀骨之痛,碧瑶不禁咬着自己的手,强忍着这种痛不欲生的痛苦。孟骥走进来,阴笑道:“还在负隅顽抗,早早写下书信,就少受些痛苦。”
碧瑶睁眼,嘴唇苍白如纸,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孟骥将手中的笔和纸扔给碧瑶,碧瑶微微抬头,“做···梦!”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孟骥愤怒上前,一把抓起碧瑶,将她带离石室。
经过七拐八绕的石径,孟骥在一道没有门的石室前停下,他转头威胁碧瑶,“这里面可是有着许许多多的血虫,就是在你身上的东西,它们最喜欢新鲜血液,一点一点地让你尝尽跗骨之蛆。”
“哼!”碧瑶抬头不屑地看着他,孟骥恼怒不已,带着她径直走进,走进的一瞬,碧瑶感知到一道无形的法力,似乎是道屏障,怪不得这间石室没有门。里面是一间更大的石室,四周石壁上点燃着火把,而下面皆被水环绕,水中蠕动着红色的条形物体,甚是渗人。在孟骥走近之时,水中的血虫仿佛感知一般,嗖地一声从水中窜出,直奔孟骥的方向。孟骥脸上毫无慌乱,好像早已见怪不怪一样,从腰间拿出一块血色的圆形玉牌,对准扑过来的血虫,那血虫竟如听话般地潜回水里,不再动静,碧瑶不禁侧目看着孟骥手中的玉牌。
而在水中竖立着几个柱形的石阶,分别向左右两边延伸,延伸的尽头处是一块大型的方形石台,左边已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躺在那里,孟骥推着碧瑶,一掌将她挥向右边的石台上,“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然后转身用玉牌对着透明的屏障,那屏障随之波动一下,孟骥淡然走出。
在孟骥走后,碧瑶起身打坐,抵制体内的血虫,却越来越痛苦,耳边响起一道沉闷的男声,“没用的,这血虫是长生堂圈养的魔物,一旦被黏上,除非将它的本体杀死,否则你很难摆脱得了它。”碧瑶的双手用力相合,手背上的血虫不断侵蚀她,最终口吐鲜血倒地。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不可强行逼出血虫,否则只会受到血虫的反噬。”
碧瑶虚弱地躺在石台上,偏头看着对面蓬头垢面的人,“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叫司徒逍,是定海山庄少庄主。”司徒逍起身坐起,露出蓬头下内敛深沉眼神。
碧瑶微微一惊,“少庄主?可据我所知,玉阳子已当定海庄庄主七年有余,你······”
司徒逍惨笑道:“哈哈哈···我二十一岁被囚于此处,不见日月,更不知今日何年,今日你来,方才得知,竟已七载有余。”
“如今定海庄里,也全是长生堂的人了。”碧瑶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背上面的血红色不断来回蠕动。
“想必······他们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吧?”司徒逍失神道。
“呃······”碧瑶痛苦的声音传来,司徒逍连忙看去,碧瑶蜷缩地躺在石台上,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双臂,看上去十分无助,他朝出口的方向大骂,“玉阳子,你这个畜生!”然后对碧瑶不断鼓励,“姑娘,坚持住,你想想你爹、你娘,想想那些关心你的人······”
碧瑶微微睁眼,“我娘···不要我了···我爹···也不要我了···”此刻陆雪琪的脸印在碧瑶的脑海中,她总是用那温柔清冷的声音叫着自己,瑶瑶···仿佛陆雪琪就在眼前,碧瑶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小琪、小琪、小琪······”同时抚摸着自己腰间的金铃,后将金铃取下握在手心里,放在自己的唇边,不断呢喃着,“小琪······”眼角流下的泪珠滴落在金铃上,发出清脆的铃声。
黑暗沉寂的夜空,没有一星点儿月光,但下面的火光却似乎烧了小半边的夜空,为这无尽的黑暗陡然增添了一丝光热。定海庄还在忙于救火行动中,孟骥却抓着一个婢女来到偏僻的角落。
他双手用力抓着云舒的肩膀,逼近她,“你一路跟着我,是不是还对那个男人不死心,啊?”云舒不断挣扎,偏头躲过凑过来的孟骥,孟骥的呼吸不断急促,“哼,果然还想着他,今夜我就让你彻底忘了他!”说完,孟骥的俯身就要压在云舒的身上。
嘭地一声,孟骥突然倒地不起,云舒惊恐抬头,只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持剑屹立在那儿,宛如夜间的一道月光,驱散夜里的黑暗。在黑暗的夜空下,云舒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在火光的余光下,云舒也只能看到对方清冷的侧脸,此时她转头看向自己,云舒微缩瞳孔,如瀑的黑发在夜风的吹拂下飘扬,伴随着白色的发带和衣衫,就像从天上下来的仙女,而她那眼里的微光宛若夜里皎洁的星光,让云舒不禁忘神,微张着嘴,却说不出想说的谢谢。
叮铃一声,金铃清脆,发出金色的光芒,白衣女子面色一凝,转身离开。云舒这才回神,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地方,总觉得刚才的一切不太真实,随之看到旁边倒地不醒的孟骥,云舒才知确实有个白衣女子救了她,她有些懊恼,竟忘了道谢,遂想起张小凡和林惊羽还在等消息,云舒连忙从孟骥身上翻出血色玉牌,她亲眼看见孟骥就用此玉牌离开得那间石室。
石台上的碧瑶已经奄奄一息,但她的眼眸却一直盯着手中的金铃,司徒逍焦急地呼唤,“姑娘?姑娘!你要坚持住,一定会有人来救你的······”正当他继续说下去之时,一道白色的倩影飞过,映入他的眼帘,他惊讶地看着那白衣女子飞到碧瑶身边,落地的一瞬惊扰了水中的血虫,他连忙提醒对方,“小心水底的血虫,它们看不见光,更没有任何嗅觉,完全凭地上的震动,来辨别事物的方向。”
陆雪琪偏头看了司徒逍一眼,对他的提醒点头示意,然后抽出天琊剑,对扑过来的一条条血虫进行斩杀,却完全没有尽头。那些血虫被斩断后,竟一分为二,似乎会不断生长,司徒逍出声道:“姑娘,除非斩杀它的本体,否则根本消灭不了这些魔物。”
“在何处?”陆雪琪一边挥舞着天琊剑,一边问道。
司徒逍歉意地摇头,“抱歉,我至今也未见过它的本体。”
“无妨。”陆雪琪清冷的声音响起,随之一剑斩出,逼退眼前的血虫。陆雪琪将天琊剑置于胸前,口中念着法诀,手中凝结着法力,随后抬手一扔,将天琊剑扔到石室的半空中央,手中法力直击天琊剑。从天琊剑周身瞬间爆发出数道天雷向四周扩散,从水底伸出的血虫皆被劈中,它们蠕动的动作一滞,遂纷纷掉回水。司徒逍惊诧地看着这一幕,低头看着水底那些血虫仿佛尸体般漂浮在水中,但仔细一看,那血虫还有些微地抽搐,原来是被劈晕了,司徒逍不由地惊叹。
将那些碍眼的血虫处理完后,陆雪琪急忙蹲下,抱起虚弱的碧瑶,“瑶瑶?瑶瑶?”
碧瑶感到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眼中恢复了一丝光彩,瞳孔聚焦在陆雪琪的脸上,碧瑶虚弱一笑,“小琪,我是不是在做梦?”
陆雪琪摇头,抓住碧瑶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里露出疼惜,“不是,是我,我来了,我来找你了。”
“呵呵呵,”碧瑶高兴地笑起来,在陆雪琪的怀里安心地靠着,“小琪来找我了!我终于见到小琪了。”
“是,我来找你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陆雪琪抱着碧瑶的手微微颤抖,她想不到若是她晚来一步,瑶瑶会不会就······“瑶瑶,别说话,我来帮你疗伤。”说完,陆雪琪将手中的天琊剑插入地面,然后打坐在碧瑶身前,与她双手合十,为她输入灵力,只是碧瑶体内的血虫一直在负隅顽抗,根本逼不出来,而碧瑶也似乎更痛苦了,陆雪琪心急如焚。
司徒逍告诉她,“姑娘,没用的,这血虫一旦被缠上,就很难摆脱。它是以吸食活物的鲜血为生,只要活物不死,那血虫就会不断地吸食,直到血尽而亡。”
陆雪琪听后,看着对面碧瑶苍白的脸色,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她抬手轻轻抚去,然后抚摸着碧瑶的脸。碧瑶感到对方的温暖,在陆雪琪的手中蹭了蹭,陆雪琪眼眶微红,紧抿着唇角,另一与碧瑶相合十的手变为十指相扣,并紧紧抓着碧瑶,“我、一定会救你,瑶瑶······”碧瑶手中的金铃,和陆雪琪身旁天琊剑上的金铃无风自响,在这昏暗的石室中,发出两道金光,照亮了那一方石台。司徒逍这才看清对面那人的表情,那眼里的深情不禁让他想起云舒,耳边清脆的铃声犹如余音缭绕般,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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