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迟手伸向了门把,正打算出去,腿一重。
杀马特滚过来飞速抱住他的大腿:“哥!爸爸!三思而后行啊爸爸,外面是真的有鬼。”
殷迟:“放手。”
杀马特:“我不!今天我跟您说了,人在腿在,休想开门。”
殷大大:“你觉得我打不打人?”
“您打死我吧,反正死在鬼手上不如死在您手上。”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
殷迟额头青筋直跳:“我裤子快被你拽掉了!”
杀马特:“……”
裤子差点被拽掉的殷迟最终等到一切动静都平息,连那诡异的钢琴声也归于宁静,终于有人尝试率先打开了门的时候,才拔出了自己的腿成功出门。
那个被选中的人住在顺数第五间客房,和殷迟之间隔着六个房间。
杀马特松手让他得以出门查看情况的时候,这六个房间只有一个人同样出来查看,加上最先出门的第二间房间主人,一共就他们四个人,其他人大门紧闭,仿佛对外面发生了什么毫不关心。
苦逼地跟出来的杀马特小声碎碎念:“您看也没几个人有动静,咱们要不也明天再来看?”
殷迟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回房间。”
想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他瞬间怂了:“不不不,还是算了。”
客房房门大开,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何申和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眼镜青年,叫路敦平。
何申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几个人都没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眩晕的血腥味。
杀马特站在门口死活不敢进:“我站门口帮大家望风。”
殷迟没管他,蹲下来检查这个人尸体上的伤口。
何申见他脸色没有丝毫惊惧,平静得像在端详一幅画,而不是一具尸体,搭话道:“小兄弟胆子真大,现实里做的工作常跟死人打交道?”
一般人看到尸体下意识会难受、目光躲避,但要是现实职业是殡仪馆工作人员、警察,又或是医生,这么平静倒也很正常。
殷迟仔细查看郑学的致死伤口,嘴里回答:“不,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写手?”
何申:“……”
你是不是对平平无奇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路敦平忍不住问:“写手都像你这么镇定吗?”
殷迟:“当然,毕竟我笔下的主角常常遇到凶杀案。”
路敦平:???你的主角遇到凶杀案跟你胆子大之间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遇到凶杀案?
不过路敦平不觉得殷迟是在一本正经胡扯,怎么可能有人在命案现场还有胆子胡扯?不可能的,世界上绝不会有这么奇葩的人!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这个自称是平平无奇写手的俊美男人,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秘密!
秘密嘛,当然不能宣之于口。
何申于是一脸我懂得地夸道:“迟先生一定是一位优秀的小说家。”
一代坑王殷大大沉吟良久:“你挺有眼光。”
何申:“……”
比脸皮厚,他输了。
抽了抽嘴角,何申回到正题:“迟先生看出什么了吗?”
殷迟凝视着地上的郑学,几个小时前还和他们一起用餐的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在郑学的左胸,有一个餐盘大小,边缘血肉撕裂严重的空洞,而原本应该待在那个地方的心脏不翼而飞。
不,不能说不翼而飞,殷迟目光一动,落在尸体不远,一团被捏成血糊糊的东西上。
虽然这团东西几乎马赛克到不能辨认,但殷迟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郑学缺失的心脏。
“从尸体僵硬程度和尸斑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半小时之前。”
房间里的两个人一惊,在门口远远竖起耳朵的杀马特不明觉厉。
何申凝重地道:“他发出惨叫时,我看了时间,是午夜十二点,现在是凌晨两点,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路敦平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也就是说,郑学从遇见……到死亡并不是一瞬间,中间足足半个小时左右,他才最终咽气。”
杀马特一头雾水,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那个女鬼特别残忍?杀人都不一刀切,非得折磨半小时?
可鬼不都很残忍?值得这三个大佬讨论吗?
仿佛知道他的疑惑,殷迟开口:“所以如果我们在郑学发出声音的那半个小时以后开门,或许还能正好跟那位热爱午夜幽会的小姐撞个正着。”
路敦平脸色苍白:“郑学并没有特别的能力和道具,一个鬼怪想要杀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为什么会给他机会让他叫出声?”
殷迟为他补充完整言下之意:“所以她很可能是故意放任郑学出声,以引来其他玩家。”
何申和路敦平脸色青了。
殷迟神色不变,继续分析:“鬼怪开始实施杀人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而杀死郑学的原因多半是他的失约。那么在那首诗里语焉不详的‘当月亮升至最高空的时候’,应该指的就是这个时间。”
“而剖开胸腔,取走心脏甚至碾碎成泥,这种杀人方式,属于报复性杀人。”
杀马特愣愣地问:“报复性杀人?报复?”
他大惊:“难不成地上躺的那大叔还敢渣了女鬼?连鬼都敢渣,是个狠人。”
一般人听到一个女人报复一个男人,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扯上情感纠纷,杀马特想着,女鬼也是女的不是?
路敦平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并且深切好奇,这个神秘且似乎很厉害的人,是怎么和愚蠢的同时还有一头五颜六色杂毛的杀马特走到一起的?
殷迟微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大清楚,不去你去渣一渣女鬼给我们做个参考?”
嘴快的杀马特抖了抖,立马认错:“对不起爸爸,我不皮了。”
路敦平:“迟先生还看出了其他的吗?”
殷迟反问:“都已经得到最重要的信息了,这难道还不够?”
路敦平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深思起来,倒是何申带着和气笑意:“迟先生观察细致,胆大过人,任务世界只有通力合作,才能最终逃生,希望后面还能继续合作。”
“当然,如果有机会。”殷迟道,他站起身打了个呵欠:“已经凌晨两点多,我该回去睡觉了。两位,回头见。”
这一场冒险最重要的线索已经到手,何申和路敦平也默契地点点头互相告别。
回到房间后,一头雾水的杀马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迟哥、迟爸爸,那个‘报复性杀人’到底啥意思啊?求解答。”
殷迟倒也没有吝啬解释:“意思就是,今晚的杀戮是一场复仇和泄愤。”
“入夜的时候响起的钢琴曲叫《少女的祈祷》,表达了少女对爱情的美好憧憬,这与那首带着无限甜蜜期待的邀请诗不谋而合。然而随着郑学失约,同样的曲子,所表达的心情逐渐由甜蜜悠扬变成了愤怒仇恨。”
“在音乐中的愤怒到达最高点,也就是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久等情人不至的少女杀死了她失约的情人。”
杀马特一脸恍然:“晚上郑学问起的时候,您建议他赴约,是不是就猜到了这一点?”
殷迟:“嗯。”
从新手任务江知复仇和今天晚上的女鬼杀人来看,即使是鬼怪,也不会完全毫无来由地猎杀玩家,而是有着某些先决条件。
很明显,那个私奔邀请,就是先决条件。
杀马特眼睛一亮:“如果赴约了,是不是就不会死?”
殷迟:“梦里什么都有。”
看杀马特脸色实在太悲愤了,殷迟很不走心地安慰道:“不去一定死,去了可能死,放轻松,这不是还有那么点可能不死吗?”
“……”
抹了一把脸,杀马特觉得他和新认的爸爸彼此无法互相理解,虚弱地说,“您还是别安慰我了。”
殷迟眨眨眼,继续道:“好吧——如果在现实社会,忽略女鬼小姐特别的身份,这是一起典型情杀。但郑学显然不具备渣了她的条件。”
说到这里,殷迟还看了杀马特一眼。
杀马特讪讪,也觉得先前说郑学渣了女鬼的他脑子进了水,“您的意思是?”
殷迟:“他当然不可能渣了女鬼,但在这个感情故事当中,他替代了渣了女鬼的人的身份,他是女鬼选中的情人。”
杀马特努力让自己显得机智一些:“您说的最重要的线索就是指的这个吗?”
熬了这么大半夜,困意渐渐涌上来,殷迟昏昏欲睡,声音低了些:“不,最重要的线索是弄明白了女鬼的执念,或者说——死因。”
杀马特还想继续问,但殷迟被困意席卷,已经睡过去了。
蜡烛逐渐接近底部,终于在烛火碰到金属底座的时候噗嗤一声,熄了。
风扬起猩红色帘子,带来悠悠的凉,杀马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殷迟壮胆,蜷缩在躺椅上,裹紧薄被,强迫自己睡着了。
夜越来越深,风将帘子卷开些许,月光流泄进来,笼罩住殷迟。
光里有轻如薄纱的烟,缭绕中勾出了一个人的形状。
“他”趴在床边,目光专注,凝视着床上沉睡的俊美青年。
殷迟的睡姿很好,红色天鹅绒被子拉到下巴,长长的睫毛和浅色的唇在月光下美好又静谧。
“他”伸出手,想碰一碰,却又在将要接触到的时候,倏然收回了手。
殷迟正在做梦,梦里有一片大雾,大雾中悬挂着边缘模糊,像一块圆形黄斑的月亮,月亮下是无边无际的紫罗兰花田。
他站在花田中,歪了歪头,脑子有点迷糊昏沉。
风送来甜蜜的花香,殷迟伸出手,一朵紫罗兰被风卷起,正好落在他掌心。
将花送到鼻尖下,花香甜蜜,殷迟指尖点了点紫色花瓣,突然转头——
身后空空荡荡,只有紫罗兰在雾气和月色中轻轻摇晃。
殷迟长长的眼睫毛微阖,是他的感觉错了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东西在暗中窥视?
对了,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其他人呢?
其他人?
这三个字触动了记忆的阀门,拂去了笼罩其上的浓雾,殷迟终于记起,他原本应该睡在床上。
梦境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倏然破碎。
梦外的房间,月光如同蠕动蜿蜒的流水,游出窗外。
在经过躺椅时一顿,月光形成的人影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短剑,剑锋对准了椅子上的人咽喉。
但在将要在刺下去时,“他”突兀地顿住,收回了手,然后像被风吹过的青烟,倏然溃散,消失在房间里。
彻底消失前,那溃散的光烟有一缕从杀马特鼻子钻入。
月光终于彻底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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