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笼罩住月亮的时候,殷迟从困住自己的梦中惊醒。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梦中甜蜜的芬芳,那花香如此真实,仿佛有人采了盛开的花放在他的枕头旁。
殷迟一顿,缓缓转头,在他的枕头旁,一支开得正盛、还带着露水的紫罗兰静静躺在那里,昭示着某个东西曾经来过这个房间的痕迹。
拿起花枝,殷迟仔细看了看它,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
梦里那朵飘落在掌心的花自然也记得清清楚楚。
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相同的两朵花,然而他确信,手里的花,与梦中花朵是一样的。
想不出这代表什么意思,困倦地打了一个呵欠,殷迟心里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红玫瑰凋零流淌出的血字是一封私奔邀请,紫罗兰是什么?殉情特约?
现在的女鬼怎么这么华而不实,就知道弄这些麻烦的形式主义,为什么不能干脆简洁一些?
想完,他打算找个地方放这支紫罗兰,但桌子离床有点远。
要放得起床,风从来着一条缝的窗户吹进来,幽幽地冷。
殷迟把脚伸出被子,感受了一下温度,又立马收了回去。
又困又冷的殷大大果断放弃了下床的打算。
下床是不可能下床的。
床就是他的真爱,他要跟床缠缠绵绵到天涯。
不过他又有点担心这支紫罗兰要是放枕头边,和玫瑰一样流出血水来怎么办?
怕是不怕,但弄脏了他的真爱,也不知道这庄园包不包换。
所以你家真爱居然还要人包换???!!!
最后殷迟想了个好办法,他用床边用来捆床幔的金色丝绦系住花枝,将花枝悬挂在床腿边。
考虑到它万一流出血液,殷迟还把花朵朝下倒挂,方便它流,非常贴心。
弄完后检查了一下,他给自己点了一个赞,然后心大的殷大大倒头继续睡了。
窗外紫罗兰花田里,一道朦胧的身影专注地凝视着那扇窗户。
月光悄悄落进房间,照亮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角落。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展开手。
轻薄虚幻的掌心里,躺着一根小小的眼睫毛。
“他”屏住呼吸,仿佛担心气息太重会将这根眼睫毛吹走,早已忘了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呼吸。
……
第二天殷迟是被杀马特的惨叫惊醒的。
“啊啊啊啊啊!!!”
起床气很大的殷迟抓了个枕头砸过去,“闭嘴!”
杀马特惊恐地喊:“爸爸,我梦见女鬼杀我!”
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耳朵,殷迟迷迷糊糊中说:“你如果再叫,不用女鬼,我先送你下去。”
杀马特瞬间安静如鸡。
然而他安静了,听到动静的其他玩家却又咚咚咚来敲门。
殷迟从被子里钻出来,冷沉沉雾蒙蒙的眼睛看了杀马特一眼。
杀马特一抖。
有杀气!
他滚过去开门。
门外是路敦平。
路敦平急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任务世界里脑子有坑的玩家多,智商在线的少,像迟先生这种不但在线还挺靠谱的更是少上加少,出事了损失多大啊。
杀马特尴尬地挠了挠头:“没什么,就是我做了个噩梦,吓着自己了,迟哥还在睡。”
路敦平无语:“那行,对了,请转告迟先生一声,吃完饭后所有玩家找机会聚一起商量一下这次的任务。”
杀马特一口答应下来。
殷迟直接睡到了女仆敲门请他下去吃早饭。
睁开眼的时候,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眼睛里先映入了杀马特萎靡不振的大脸。
殷迟默默移开了目光,有点伤眼。
“爸爸,迟爸爸,您终于醒了。”
殷迟揉了揉太阳穴:“几点了?”
“八点二十,九点钟吃早饭,对了,路敦平他们想早饭后把玩家聚一起讨论,让我转告您。”
殷迟穿衣服:“我知道了。你今天早上叫什么?”
一说到这个,杀马特蹭地蹿过来,“我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
“嗯?”殷迟给了个音节示意他说下去。
杀马特回想了一下那个梦,脸色又青又白,“就是、就是做梦梦见自己有了个女朋友,特正点,女朋友约我一起看电影,电影到一半,气氛正好,我俩接吻,结果突然灯光一亮,亲着嘴巴的哪是什么女朋友,是一个脸上肉全烂光了的尸体,那尸体还咧嘴对我笑,说要吃了我,吓得我差点没猝死。”
殷迟:“哦……”
杀马特欲哭无泪:“不是,我都这么惨了您就不能发挥一下大作家的文采,安慰一下我?”
“这件事告诉你,平常少做梦,梦里不会有美女,只有女尸体。”穿上衣服,殷迟还有点懒散,“这个安慰怎么样?够不够鸡汤?”
“够,特别够。”杀马特欲哭无泪。
殷迟顺道又强调了一下自己的人设:“还有,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写手,不是什么作家。”
杀马特:……我信了你的邪。
收拾洗漱完,打算动身离开的时候,殷迟想起差点被他忘了的东西,把系在床腿边的紫罗兰花枝解下来,插在花瓶里。
花瓶里原来的玫瑰早在昨天出事后,就被玩家闹着让女仆清理掉了。
殷迟沉吟了几秒,觉得借用一下女鬼小姐装玫瑰的花瓶并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女鬼小姐后面还要放玫瑰也没关系,挤挤更好看。
杀马特奇怪地问:“这花是怎么来的?”
殷迟:“我做了一个梦。”
杀马特:“?”
殷迟:“梦里手里落了一朵花,醒过来它就在枕边。”
杀马特:……
同样都是人,同样都做梦,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殷迟:“羡慕吗?”
杀马特老老实实回答:“羡慕。”
殷迟微笑:“羡慕我可以送你,说不定等会儿你就能从这朵紫罗兰里收到一个特正点的女朋友的约会邀请。”
杀马特:“……”
“不不不!!!!”疯狂摇头三连。
洗漱完下去吃饭,跟着女仆去饭厅的时候,殷迟注意到即使是在白天,城堡蜿蜒的走廊仍旧很昏暗,带着潮湿的阴森气息。
墙上挂着很多宗教气息浓厚的画。大多是圣母给婴孩哺乳,耶稣受刑,信众聆听耶稣教诲等场景。
城堡的主人,或者说拥有城堡的家族,很可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
但也有例外,少数几幅与基督教无关的画上,女神骑着公鹿在林间狩猎,长着狮子身体和人脸的怪物眼睛半睁半闭,穿着铠甲的将军带领军队战斗。
画的颜色饱满,笔触传神,就是挂在这阴森的走廊再好看也染上了几分阴森。
吃完丰盛的早餐,城堡的主人兰迪沉重地道:“对于郑的死亡,我感到很痛心,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恶鬼,形势越来越危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四天后的宴会一定要铲除它,我的朋友们,你们能帮助我吗?”
一个剃了平头的青年把叉子往骨瓷碟子里一拍,站起来恶狠狠道:“你一直在说什么恶鬼恶鬼,恶鬼我没看到,但我的队友倒是死在了你那个女鬼妹妹手里。”
兰迪脸一白:“我很抱歉。”
何申笑着打圆场:“亲爱的兰迪,你知道我们不是不愿意帮助你,否则也不会来到这里,但我们希望知道些切实的消息,而不是这样被完全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平头青年和他不着痕迹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拍了一把桌子:“能不能给些实在话?”
兰迪蓝眼睛忧郁地看着在座玩家:“当然,我不应该因为心中的悲痛而有所隐瞒。我可以告诉各位,那恶鬼是我父亲的兄弟,我的叔叔。”
何申追问:“方便告诉我们他是怎么变成恶鬼的吗?”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探究恶鬼怎么死的的重要性仅次于如何避开被恶鬼杀死。
兰迪:“事实上我也不太清除,这座庄园最早属于我的祖父,祖父将它交给了我的父亲。在叔叔杀死我的父亲,夺走庄园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的关系很好,然而事实证明,那只是他的伪装。”
“在得到庄园后,他撕下了伪善的面具,暴露出残忍冷酷的真面目,幸亏上帝仍旧仁慈关爱他忠诚的子民,没过几年,我的叔叔就因病死去,我继承了城堡。一切都欣欣向荣,然而最近一年,城堡中频频有人失踪,我知道,是他回来了,他不甘的灵魂化作恶鬼,盘旋在了这座城堡!”
“我亲爱的朋友们。”兰迪美丽的蓝眼睛漫上眼泪,“请你们一定要帮助我。”
何申向他保证一定会帮助他,其他玩家也纷纷出言,表示一定尽力。
唯二还在状况外的就是专注吃饭的殷迟,和悄悄凑过去跟他说话的杀马特。
杀马特神神秘秘道:“迟哥,我刚打听到一个跟昨天晚上死了那人有关的消息。”
殷迟咽下三明治:“他的尸体不见了?”
杀马特:“???您怎么知道的?尸体已经被城堡仆人清理收敛了。”
殷迟看了他一眼:“我猜的。”
杀马特:……
为什么我猜不到?
殷迟沉吟,自言自语:“看来这些任务世界里的某些线索果然有时效性。”
杀马特:“我还以为是因为您老按捺不住好奇心。”
殷迟发出了灵魂的反问:“……我是那么热爱作死的人吗?”
杀马特:“是!”
觉得自己非常循规蹈矩的殷大大:“……”
吃完饭,剩下的十一个玩家一起聚在了何申房间里。
徐赫看向殷迟:“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出去了?有没有什么线索?”
“想要线索昨晚怎么不自己出来?”杀马特吊着眼睛看他,阴阳怪气道。
徐赫脸烧红,跟他吵起来之前,被女朋友一巴掌拍在脸上把话给堵了回去。
姜颖对殷迟何申笑了笑,直接道:“我和徐赫只过了一个新手任务,没经验,一切听队伍安排。”
何申笑道:“我们也没经过几个任务,不过确实有一些想法。”
他没掩饰自己想掌握队伍主导权的想法,不过成年人的圆滑就在于明白想要人好好听话,就得拿出好处。
何申用商量的语气跟殷迟和路敦平道:“我把昨晚的发现跟大家说一下怎么样?”
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殷迟和路敦平没反对,杀马特有点不服,但在他迟爸爸的微笑中安静如鸡。
何申简要说了一下昨晚发现的线索,以及后续推测,玩家里一个剃着光头的中年人道:“所以我们知道了女鬼的情人跟她约好了私奔但没去,然后她的死亡原因可能跟这个有关,不过知道这个有什么用?能让她别来找老子吗?”
何申耐心解释:“鬼怪的杀人原因和杀人手段大多都跟执念或死因有关,了解清楚对于躲避危险很重要,而且很可能还能帮我们得到更多的线索,最终安全度过这个任务世界。”
光头:“老子只想知道怎么让那婆娘别来找我!”
何申:“所以我们更应该仔细分析。”
光头:“那你倒是分析分析怎么让她别来?”
何申脸有点僵硬。
那边还在扯皮,殷迟为自己不找事的明智点了一个赞,别误会,他不是冷血。,而是认真分析后得出结论,遇上这种说不通且只会窝里横的队友,他很可能会忍不住手痒,敲开对方脑壳看里面是不是浆糊,为了队友的人身安全,他选择沉默地独自美丽。
独自美丽的殷大大找了把椅子坐,翻开系统给他的笔记本,然并不想更新,反而因为这一系列遭遇,突然有了一个灵异破案新坑的灵感。
坑王永远不会满足自己专栏天坑的数量。
而殷大大——一代坑王里的王中王当然更不会满足。
杀马特凑近脑袋:“您在整理线索吗?”
殷大大面不改色:“对,我正在思考这个任务,考虑怎样安全度过。”
头发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少年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脸比城墙厚的殷大大摸了摸他的狗头:“多思考,你也可以的。”
杀马特:“嗯!我一定向迟哥您学习。”
殷迟:“这就对。”
就,非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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