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着被敲断腿的疼痛不是谁都能忍, 好几个人晕死过去, 温如昫没心软, 牵着绳子把他们拖出去交给了守卫。
守卫要怎么教训他们, 温如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成年人应该在做每一件事之前就考虑好后果。
卫延不想呆基地了,男人掌心产出的灵液远远不够养活一个村,遑论养活一个基地。
等情况越来越差,基地的人陆续饿死,他们却面色红润, 肯定又会被人注意。到时候要么被切片, 要么被监管, 反正没什么好结果:“昫哥,咱们离开这里吧。”
“好, 今晚就走。”
“留点粮种给孤儿院。”
“嗯, 行。”
卫延把行李翻了翻,前几天催出来没吃完的水果蔬菜红薯土豆都收出来放进一个编织袋, 男人这几天晾晒的玉米种单独放在另一个编织袋。
暮色四合。
温如昫背着帆布包, 提着两个编织袋走出旅馆。
卫延抱着件衣服跟在他身后,衣服里裹着小憨,狗崽子睡得正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妈妈的手指。
卫延被舔了一手的口水,轻轻打了两下它的小屁屁,小憨梦见妈妈给它挠痒, 舒服的张了张肉垫。
路上没几个人,没工作的要么躺在家里躺着节省体力,要么在食堂附近转悠着打歪主意。
有工作的也没几个有心思认真工作,单位发的工分币买不到粮,他们还干什么活儿,上班不就是为了吃饱喝足吗?
天天都有员工找财务闹腾,财务也是打工的,她能有什么法儿,她自己还不是领的工分币。
各个单位的大小领导出来讲话安抚人心。说些什么困难只是一时的,大家稍加忍耐,携手同心才能共度难关之类的场面话。
这些话大伙儿平时听了还会附和几句,现在听到火气直冒。你家里有粮,你可以吃得饱饱的,体体面面的站在讲台上劝我们忍。我们饿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还得听你废话。
所有人都不傻,这时候忍一时没有风平浪静,退一步就是全家丧命。
没干活儿的话他们饿死是自己活该,凭什么干了活儿得不到应有的报酬,他们不要工分币,要粮食。
陆离被愤怒的员工冲上台揍了一顿,他一瘸一拐的回家,回家就看见弟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沙发旁边摆着几个敞开的编织袋,袋里全是粮,陆离脚步一顿,厚着脸皮凑到自己的异母弟弟面前:“弟,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儿?”
陆洪掀起眼皮:“什么事儿?”
“能不能借点粮给我?”
“好啊”,陆洪将脚往茶几上一放:“把我的鞋擦干净,就借给你。”
陆离喜出望外:“好好好,我马上去洗手间拿毛巾。”
“站住,谁说用毛巾擦?用你的衣服擦。”
陆离咬牙:“行,我回房间拿衣服。”
“我说的是你身上这件衣服。”
“陆洪,你别欺人太甚。”
“这就欺人太甚?哥,你到外面问问哪儿有擦鞋就借粮的好事?外面那些人,只要有粮,趴在地上把我的鞋子舔干净都不成问题。”
这是实话,陆离无法反驳,心一狠脱□□恤,跪在地上将陆洪的鞋擦了:“行了吧,我要一袋粮。”
陆洪顺势踩住他拿粮的手:“松手,刚刚不都说了吗,没有擦鞋就借粮的好事。”
“你玩我。”
陆洪轻笑:“玩你怎么了,你要打我吗?”
陆离:“……”打又打不过。他气冲冲的进卧室,将门一摔,把枕头当成陆洪狠揍泄愤。
陆洪这贱人,和他继母一样,惯会在他爸面前装模作样,他爸也不是个好东西,说是一辈子爱他妈,他妈死了不到两年就娶继母进门。
陆洪好心情的抓了一把粮出门找小情儿。他这个哥哥就是个孬货,胆小怕事、毫无主见、没有能力,被欺负了也忍气吞声,一点不像陆家人。
若不是脸和爸长得像,他都怀疑是他爸前妻在外偷人生下来的野种。这么个货色,凭什么姓陆,凭什么当他哥?
听见关门声陆离打开卧室门,弟弟已经走了,粮还摆在沙发边上。
金灿灿的玉米粒和稻谷散发着强大的吸引力。
他的眼珠黏在上面转不动了,仿佛看见了这些粮食被煮熟冒出朦胧的热气。
玉米糊糊加上糖,他一口气能喝三碗,白米粥更不用说,多泡一阵再煮,煮到米粒开花,喝起来软糯又养胃。
真的要偷拿吗?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敢不经允许动陆洪的东西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挨打都是次要的,继母阴阳怪气的和爸爸上眼药才烦。
他爸本来就羞于有他这么个窝囊的长子,他再偷东西,会不会对他更加失望?
可孤儿院那些孩子再没粮食吃就要饿死了。他昨天傍晚去看过,好几个孩子进气多出气少,瘦得跟骷髅架一样,苍蝇飞到脸上了都没力气抬手赶。
他就装一点点带去孤儿院,陆洪应该不会发现?这么大一袋,少一些看不出来。
对,少少的拿一点,肯定肯定看不出来。陆离一步一步往前挪,双腿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还是算了吧,一旦被陆洪发现,那孙子说不准会打断他的手,现在这医疗条件,打断了很难治好。
草,断手就断手,能救回几个小娃娃也值了。
陆离深吸一口气,跑到厨房翻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哆哆嗦嗦的装了半袋子粮食,藏在衣内拐出门。
孤儿院位置比较偏,背靠基地围墙,此时里面鸦雀无声。
院内的几个员工和娃娃都躺在床上。
地里没活儿干,院里也没活儿干。
地里播了种长不出来,院里洗洗刷刷浪费水,水多金贵,得省下来浇泡沫箱种植的蔬菜,脏就脏点吧,横竖大家都一样,谁也不会笑话谁。
温如昫抱着卫延扒在孤儿院墙头,正想往里面丢粮食和种子,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旁边的小巷走到孤儿院门前。
陆离惜命,抱着粮食怕被人抢,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出现什么意外,他朝着里面小声喊:“王姐,王姐。”
王喜是孤儿院的负责人,她唯一的女儿命不好,因病早逝,女儿死了她也没心情再生一个,为了转移注意力,尽快从悲痛里走出来,她投身公益事业,铺桥修路建孤儿院。
末世前她有钱,管理孤儿院还算轻松。末世后,房子塌了,院里的员工都走了,她一个人带着一群有缺陷的孩子颠沛流离真的很难。要不是陆离帮她和基地牵线,把她的私人孤儿院变成变成官方的,她和这些小娃娃早就烟消云散。
孤儿院的孩子都和陆离很熟,靠近门边的孩子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噌的一下坐起,跳下床跑去开门:“陆叔叔。”
王喜和厨房的张妈也爬了起来,两人都饿得头晕眼花,互相扶着走出来:“小陆,你来了。”
陆离弯腰掏出粮:“王姐,快拿去煮了。”
王喜接过粮递给张妈:“你哪儿来的粮?”她知道陆离在家境遇不好,就是个隐形人,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这句话在陆家体现得淋漓尽致。以前陆离的工资大部分都换成粮送到院里,就留了一点自己日常嚼用,根本没存款,现在工分币不顶用了,他还能从哪儿弄到粮?
“我在家里拿的。”
“你妈准吗?”王喜说出口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句蠢话,那女的怎么可能准,多半是陆离偷拿的,明知道陆离回家会被惩罚,她还是没说让他把粮带回去。
“准”,陆离撒谎,拿都拿来了,不准也得准。
糊糊的香味儿飘出来,为了让糊糊浓一些,张妈多烧火煮了一阵,陆离闻到香味口腔里急速分泌唾液,他也饿了,成年以后家里就没他的饭,他向来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
食堂开放的时间越来越短,上一顿他就没买到糊糊,上上顿吃的早消化完了。
躺在床上的娃娃闻到香味都爬起床,穿好衣服紧挨着挤在厨房门口。
主要负责照顾智力缺陷儿童的两个员工翻出他们的小碗,让他们端着排好队,等待分饭。
“王姐,我突然想起有事儿,走了啊”,陆离逃也似的跑了,跑到小巷里捂着肚子蹲下,胃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声。
卫延摸出纸笔写下‘天賜糧種’四个字,塞进装粮种的编织袋儿。将两个编织袋儿放在墙脚,两人故意弄出响动再跑远。
陆离被声音惊了一下:“谁?”没看见人,会不会是野猫野狗?
野猫野狗等于肉。
陆离屏住呼吸,垫着脚走过去,两大袋食物出现在他眼前。
揉揉眼,没看错,走进看,玉米袋子里有张纸。
他心跳如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土地显灵?
看着陆离扛着编织袋折回孤儿院卫延百感交集。自己饿着还愿意竭尽全力帮助孩子,这人绝对是个真真正正的、纯粹的好人。
他很自私,做不到舍己为人,只愿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支持一下这样的好人。
但愿好人有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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