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回过神,抱孩子的抱孩子,抱老婆的抱老婆,还有人抓起棉被裹身上。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没人站得稳。
温如昫饭碗一扔,就地一滚就把卫延护在了怀里。
单手搂着老婆的腰,另一只手拽住一颗小树苗。
很多孩子在哭。
很多女人在尖叫。
晒谷场边缘有人惨叫着往后仰倒,消失不见。
炉子倒了,热锅里的汤洒下来,洒在炉边老人的身上。
远处的山体垮塌,房子倒下。
卫延耳朵里全是轰隆隆的声音,他紧搂男人的脖子,闭上眼,不去看,不去想,他帮不了任何人。
他已经尽力了。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过了短短几秒,地面终于平稳下来。
“姜洪,你不要死”,洪晓蕾哭着跑下晒谷场。
刚刚她和姜洪都站在晒谷场边缘,姜洪反应快,看她往后倒就推了她一把,结果自己掉下去了。
“晓蕾啊,你别趴他身上,万一肋骨断了,你一趴就扎进内脏了。”
说话的是八叔,这人辈分大,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已经是村里不少人中年人的八叔,加上他年轻时又在镇医院上班,村里人找他看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从来不需要挂号排队,因而很受大伙儿尊敬。
洪晓蕾脸色惨白,哆嗦着身体跪到一边:“八爷爷,你救救他。”
“哎呀,我哪儿救得了,我八十九嘞,眼睛都看不见了。”八叔也急,但他真帮不上忙,年纪大了,走路都不利索,哪儿还能治病救人:“这样,快去砍竹子做个担架,赶紧把人送医院。”
“对,对,送医院”,洪晓蕾赶紧爬起来找柴刀。
俨青阳一把将她拉住吼:“你他妈不要命了,等会儿说不定还有余震。”
“你懂个屁,姜洪是为了我才掉下去的,我必须救他”,洪晓蕾大声吼回去。
“先把人弄上来,万一等会儿有余震,洪小子不就被埋了”有村民在一边出主意。
晒谷场边缘的石板已经被震松,看着摇摇欲坠,时刻会往下掉的模样。
“是啊,先弄上来,镇上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万一镇上受灾比他们还严重呢。
八叔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先把人弄到安全的位置再说其他:“姜大,姜二,温家小子,快来帮忙”。
温如昫不太乐意,之前姜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坑过他一把,哎,算了就当积德行善。
四人合力将昏迷不醒的姜洪抬到晒谷场中央。
洪晓蕾安静的守着。
晒谷场内侧的葛家婶子又哭起来:“我家老头子还在家睡觉,叫他来,他不来,非说不会地震”,其实她也没想来,就是自己的老姐妹都过来了,她找不着人说话,才趁午后过来聊聊天。
午后天气太热,大家怕中暑,都不会下地,正是闲聊的好时候。
赵满月去安慰她,但也没提让自家儿子回去看看的话,她就一个儿子可舍不得冒一丁点险。
葛家婶子也没提回去,只是坐在地上哭天抹泪,她那些姐妹也慢慢凑过来,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
卫延翻出酒精给温如昫擦伤口,刚刚狗男人为了护着他胳膊上擦破了很大一块儿。
温如昫疼的呲牙咧嘴,冷汗直冒,其实他喝滴灵液一会儿就能好,但晒谷场这么多人,被人发现就完了,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卫延还翻出五个真空包装的大鸡腿,一股脑塞过去:“吃,今天必须吃完”。
“好好好”,温如昫赶紧接过藏怀里,吃哪儿补哪儿嘛,老婆一片好心,他肯定要领,但得晚上偷着吃,被人看见得眼红。
傍晚的时候又陆续发生几次余震,直到凌晨才停歇。
所有人都没睡,在黑暗里瞪大了眼。
他们试过打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可打通了没人接。
“你们说镇上怎么样了?”
很久没人回答。
第二天一早有胆子大的年轻人回自家看了一次,也带了不少吃的出来,之前大伙儿都没怎么重视俨青阳的话,准备不足,现在后悔了。
村里很多房子塌了,埋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葛家的房子。
葛家婶子听说后哭得厥了过去。
中午,八叔提出找几个年轻人组队回去挖挖,看看能不能救出几个。
没人搭话。
八叔开始点名:“俨家小子。”
俨青阳头摇得飞快:“我家就我一个独苗苗,万一等会儿有余震,我被埋了,俨家就绝后了。”
八叔叹气:“温家小子,你呢?”
“我不去”,他是姥姥捡的,硬算下来其实和村里这些人没什么血缘关系,犯不着冒险,再说了,他老婆胆子小,肯定得陪着:“以后挖尸体我可以搭把手。”
这话说出来犯了众怒,本来大家神经就紧绷着,还提这种字眼刺激人。
“你说什么尸体,谁死了,有人看到了吗?”葛家婶子大吼。
温如昫不想和她争,不说话。
葛家婶子不依不饶,逼到他眼前:“没娘的小畜生,我问你,你说谁呢,谁死了?”要是别家的年轻人,她肯定不敢这么吼,还不是欺负温如昫好说话。
“死老婆子,你凶什么凶”,卫延可不惯她。
“畜生玩意,敢骂我”。
葛家婶子说着就要去挠卫延的脸,这下温如昫也忍不了,欺负他可以,欺负他老婆不行,他条件反射的一脚过去,葛家婶子居然飞出一米远。
躺在地上不动了。
村民眼神变了,眼里的愤怒变成惊恐,都说老实人心里憋着狠,现在看来还真是。
俨青阳去探了探葛家婶子的鼻息,还有气,便招呼了几个人把她抬到旁边靠着树,免得晒中暑。
踹都踹了,温如昫也不后悔,虽然他本身没想用那么大的力,但急起来真控制不住。
卫延还蹲下身,捞起裤脚看了看狗男人的腿:“你脚没事吧?”
“没事儿”,温如昫老实摇头。
“去开包脱水蔬菜泡上,等会儿剁了包饺子。”
他和狗男人举止亲密,今早有不少人说闲话,看在都是同村的份上,他忍了,忍的结果就是被人爬头上拉屎。
别说没踹死,就是真踹死了,也没警 察管,他怕个屁。
不是看不惯吗,他吃肉,气死他们。
剁馅的声音叮叮当当,一声声响在村民心头。
腊肉和脱水蔬菜做馅包的饺子以前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可放在几个月没尝过肉腥味儿的村民面前就变得诱惑十足。
起码小毛驴没忍住诱惑,眼巴巴的凑过来。
温如昫给他夹了三个。
他没吃独食,分了一个给他妈,分了一个给小禾苗。
小禾苗妈妈笑得挺得意,她闺女真不错,这么小就知道把男人握得牢牢的。
剩下一锅饺子,两人全沾醋吃完了,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
卫延加了点脱水蔬菜和火腿肠在饺子汤里,煮了浓浓一锅,用同一个勺子喝完了。
这下很多村民更看不惯他俩。
两个大男人黏黏糊糊的,叫什么事儿,谁知道有什么病?
还吃肉,也不怕吃独食噎死。
卫延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这群人,美美的睡了个午觉,起床溜达一会儿,又开始做晚饭。
晚饭吃得简单,就是水煮清汤面,面里有几根韭菜苗。
韭菜苗是俨青阳给的,他可不管别的村民怎么看,反正他觉得他这小学同学人品还不错。
退一百步说,就算他和温如昫不是同学,他也觉得今天这事儿温如昫占理,是个年轻人被人这么指着脑袋打骂都受不了,搁他也得反抗。
一直在晒谷场住到第四天,余震终于停歇。
姜伟和姜军找温如昫借了以前卖水果用过的板车,把发起高烧的姜洪拉去镇上。
两兄弟充满希望的出去,垂头丧气的回来。
镇上更严重,楼层修得高,除了一二楼,其他几乎没人逃出来。
镇医院也塌了。
医院都没了,还看什么医生?
只能听天由命。
洪晓蕾没哭,找八叔问了他以前认识医生的住址,带着姜家婶子直接去人家家里找。
找了足足两天,还真被她找着一个。
那医生正好是外科的,帮姜洪正了骨头,剩下的也能看运气,毕竟眼下既没设备检查,也没药,他也只是靠手感,正歪了可怪不着他。
温如昫这两天一直早出晚归帮忙挖人,村民用得着他,也就憋着没说什么闲话。
卫延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好多瓷碗和玻璃瓶子都摔碎了,得装起来扔了。
掉地上的衣服被子也得重新洗一下。
现在用水有点麻烦,他们井里重新冒出来的水有点浑,得打起来放上半天,才能舀上层的清水用。
好在存储室没出什么问题,除了备用茶壶碎了两个,其他都好好的。
收拾完家,还得计算着时间做饭,狗男人最近累得够呛,得吃点好的补补。
他把珍藏的真空卤猪蹄和酱牛肉都拿出来了。
末世前他就喜欢吃这个,可惜太贵,要犹豫上个把月才舍得买。
除了肉,还煮了蔬菜汤,炒了嫩南瓜丝。
嫩南瓜也是用泡沫箱种的,天知道那么小的泡沫箱为什么会结出二十几个南瓜来,也就是卫延没种过地,换其他人早发现异常。
温如昫一直到天黑尽才回来。
屋内点着蜡烛,摇曳的烛光旁边是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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