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仅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虫族的本质,似乎也是复读机。
眼见着好像还有继续周旋的余地,陈蕙也没头铁到非要为了逞一时意气,而把自己逼入绝境。
她谨慎的决定将自己的语气变得更柔缓一些,以免刺激到它。
【……你虽然强大,但宇宙那么大,总有比你更强的存在。】
【嗯。】它对此没有异议。
【……你觉得弱小服从强大,是理所应当的,但我认为无论强弱,人人平等。】
它皱起了眉头:【强者和弱者,虫族和它族,雄虫和女王,怎么可能平等?】
【这是个哲学问题。】陈蕙冷静道,【你把我放开,我们坐在一起好好探讨一下?】
【……】它犹豫了一下。【可是我想用我的口器触碰你的口器。】
……这是什么奇怪的描述!?
【……那种行为叫做接吻。你也可以称之为‘亲吻’。那是很美好的事情,不要说的那么没有美感!】
【美好……?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它说,【我之前从没见过有虫族这么做过。那是什么感觉?】
这时,门开了,猩绯怀里抱着好几罐罐头,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他对它将陈蕙压在床上的姿势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了一旁的桌子边,将罐头有条不紊的一个个放了上去。
【猩绯!】陈蕙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帮帮我!】
但猩绯转过头来看着她,语气有些冰冷,【帮什么?】
【????】
陈蕙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言下之意——他和它一样,都觉得她既然愿意和其他族群的一只雄虫做产卵的事情,那么就没有理由会不愿意和其他雄虫做一样的事情。
【艹!】
陈蕙气的鼓起勇气,一脚踹在了它的小腹上。然而对方的腹部十分坚硬,丝毫未动,反而把她自己踹了一个仰倒,摔进了床舱里。
她立刻麻溜的坐了起来,跳下了床——而她的手腕还被它拽着呢。可此刻,陈蕙的所有恐惧都化作了巨大的愤怒,她直接对着他呵斥道:【站起来!】
它愣了一愣,居然真的依言站了起来。
【还有你!】陈蕙又瞪向了猩绯,【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
也许是虫族的基因里,本来就铭刻着畏惧雌虫的讯息,两位战斗力在所有虫族中都名列前茅的白银虫族雄虫,居然都没有任何抵抗的,在一瞬间被黄金女王的气势所压倒,乖乖离开了。
它和猩绯一起并肩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后,才突然开口道:【猩绯是什么?】
这是它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见猩绯的名字。
猩绯的信息素罕见的冷淡而隐忍着莫名的愤怒,但他仍然习惯性的隐藏着自己的“不同”,试图如往常一般给予了回应:【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它果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给你名字?我们虫族不需要名字。】
【她说我是不同的。】
【不同……】它顿了顿,【……不同,究竟是什么意思?】
它显得十分迷惑,【刚才,她也那么说。】
【刚才?】说起刚才,猩绯的信息素就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的翻涌起陌生的愤怒。
但它毫无所觉,又或者感觉到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我问她,为什么要和你做产卵的事情。她说因为你不会伤害她。我就说,那么,如果我也不伤害你,是不是也可以。】
猩绯皱起了眉头,却听见它接着道:【但她不愿意。】
猩绯一时没听明白它的意思。【什么?】
【她不愿意和我做产卵的事情。】它说,【她只愿意和你做。她说你是特别的。她说你对她来说,和别人不一样。而我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不同……特别之处……】它迷惑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猩绯没有回答他。他停住了脚步,怔怔的重复了一遍。【只愿意……和我?】
他看着它,呆呆道:【为什么?】
【不知道。】它说,【也许黄金女王也不正常吧。】
……
【你是不是不正常?】
【……啊?】
陈蕙原本正抱着陈曦,在医疗舱内准备休眠,但突然感知到了猩绯的信息素,而从浅眠中被惊醒了。
结果一睁眼,就见对方站在舱边,面无表情,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
【你才不正常呢!莫名其妙的干嘛啊?】陈蕙皱着眉头,抱着陈曦坐了起来。
【它说,你只和我做。】
陈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不由得冷漠道:【哦。】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一定懂。】
【……】猩绯张了张口,一瞬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充盈于心,可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而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我……】
察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陈蕙有些不解的蹙起了眉头:【嗯?】
【如果,刚才,我知道你不愿意和它做的话……】他努力的,想要把心里那种陌生的感觉,表达出来,【我会……和它战斗的。】
【……】
他没有得到陈蕙的回应,一时间好像有些慌张的又强调了一遍:【真的。】
陈蕙忽然道:【你现在,是觉得难受吗?】
【……嗯。】
【是什么样的感觉?具体告诉我。】
猩绯踌躇道:【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慢慢说。】陈蕙靠在了医疗舱的床头,安静的看着他:【从每一个器官的感觉说起。】
但这样自我剖析的方式,让猩绯似乎有些不安,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拉住了陈蕙的手。
他朝着她的方向弯下腰去,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这里,很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进去,很重,压得我很难受。】
然后,他又拉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锁骨处,咽喉下,【这里……也好像被锁住了一样。】
最后,他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放在了陈蕙的掌心里。【一想起刚才的情形,就会忍不住的冒出冷汗。】
【不仅是这里,还有后背那……】
他朝着她的怀里伏下去,几乎是投怀送抱一样,靠进了她的臂弯,将她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背后。
【好像被很多很多针尖刺着。】
陈蕙表情古怪的看着几乎像是缩进她怀里的少年,心想虫族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这么做,却还是忍不住道:【……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撒娇?】
……这个解释起来太麻烦了,陈蕙决定不自找麻烦。
她转移了话题道:【总之……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刚才那样的情形,你会怎么做?】
【我会和它战斗的。】
【你会保护我吗?】
【……嗯。】
【不要‘嗯’。回答我,你会保护我吗?】
【……】猩绯挣扎了起来。
此前他曾说过,雄虫只会护卫一个存在,那就是他们的女王。
但最终,他下定了决心说,【我会……保护你的。】
【那么……我就告诉你吧,这种难受的感觉,就叫做‘后悔’。】
【后悔……?】
【我教你吧,以后感觉这么难受的时候,就要说‘对不起’。】陈蕙说着,用那只放在他背后的手,轻轻的拍抚他的脊背,仿佛安慰。
【对不起?】而他温驯的靠在她的身边,抬起头来,搂住了她的腰,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辜而迷茫。
【嗯。】
【说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那也不是……不过,至少你表达了,‘是我做错了,请原谅我’的态度。】
猩绯立刻道:【对不起。】
对于虫族来说,他们没有多余的羞耻和自尊心作祟。猩绯觉得难受,因而知道了解决的办法后,便干脆利落的践行了。
【不过,猩绯。】陈蕙却道,【你要知道,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得到原谅。】
【对不起只是表达了你的歉意,但不代表对方就一定要原谅你。因为伤害已经造成了,并且往往是不可逆的。】
【你不原谅我吗?】
【……我可以原谅你哦。】陈蕙笑了笑,【因为你是第一次,而且还学会了道歉。但是……以后我就不会对你这么宽容了。】
她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也躺了下去,和猩绯面对面的靠在了一起,轻声道:【不过……我可能也没有以后了……】
【我们现在距离白银虫族……还有多远……?】
她似乎已经不愿去想这件事情,闭上了眼睛。
【陪我休息吧。】
但她没有看见,在她闭上了眼睛之后,猩绯依然凝视着她,一动不动。
而当她重新陷入了睡眠以后,他默默地坐了起来,离开了房间。
……
它正坐在指挥室内,看着前方的航道。
察觉到猩绯的信息素在靠近,它转头看了一眼,随口说道:【不是说要去看守她吗?】
猩绯却没有回答。
他审视着它,以以前和无数敌人战斗时的眼神,审视着它的破绽与弱点。
他褪去了拟态,直起身子,比在场所有的雄虫都要庞大。
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它,眼神冷酷而又淡漠。
……
陈蕙醒来的时候,发现陈曦不见了。而医疗室的大门洞开着,仿佛在告诉她,她可以随意进出。
但这样反常的情况,却让陈蕙蓦地不安了起来。
尤其是,当她试探着靠近门口,却发现外面毫无声息。
按理来说,那些C类雄虫在行走时,总会发出爬行动物特有的窸窣声。可此刻,却无比的寂静。
那通向其他空间的走廊,虽然灯光明亮,却因为那种莫名的沉沉死气,而感觉格外诡异。
【猩绯?】她迟疑着靠近了洞开的门口,却不敢随意的迈出去,只能焦急的呼唤道:【猩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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