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主意是好, 就怕做不到会引来杀身之祸, 即便是皇亲贵胄都不好使, 你看刚刚右侍郎的态度, 可曾想过等朕坐稳了皇位再下手整顿?”

    “那可不行, 就得在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我趁机摸鱼, 等他们形成了新的派势, 不管哪一方开始压我, 我可能都更加危险。”贾赦觉得他动作小点, 贪得明目张胆点,可能还能被人低估。

    新帝莞尔一笑,“决定好了?十七十八都决定要掺和?”

    “对,慢慢来,赚得盆满钵满, 填满了私库填国库, 那么多看得着的为什么让别人拿走,真出了事是一分都不愿意拿出来,反倒落井下石的更多,迟早得完。”贾赦想着若是私库的银钱源源不断得来, 就算是蛀虫, 也该是盯着钱多的地方。

    “行, 那你可以开始准备了,去翰林院找蒋侍读帮你美化下奏章,这份稿子毫无文采, 拿出去必会被笑话,比十八一个半吊子都差远了。”新帝摇摇头,颇为嫌弃,经过科举出来的文臣奏章简练还言简意赅,字数少没有贾赦通篇各种想法。

    蒋侍读昔年就是跟贾赦日日不对版的夫子,如今也年过半百,贾赦眨巴眨巴嘴,有些尴尬,旁得人还好,唯独这位,他可不想做被夫子二次教导的人。

    可新帝明显不许他另找旁人,翰林院也是个错综复杂的地方,能帮贾赦写好这份奏章,还帮忙保密的,就只有蒋侍读一人,蒋侍读文采是好但不太变通也不圆滑世故,一腔热血始终无法报效,这份奏章他定会写得极好,甚至比言官写得都犀利刺痛人心。

    新帝要的,就是堵住众人反对的嘴,蒋侍读若是做不到,下次也轮不到他了,若是做得到,提出来做个言官足够,御史也该有点用处了,都已经快被刑部和大理寺架空了。

    满面委屈的贾赦无意识噘着嘴,太不想回去见夫子呢,从他离开上书房后,就在没见过蒋侍读了,想起那张刻板严肃不通情理的脸,都要打颤了,贾赦幼年时期唯一的苦恼就是那位了。

    如今在上书房读书的,大多是宗室子弟,只要没有皇子,在宫里不管什么来头都会乖一些,蒋侍读年老时候的日子远比年轻时候清闲,没有打不得骂不得的小祖宗,教书起来难度就不大。

    隐约见到外面站着长身玉立的贾赦,还有些错愕,似乎是老眼昏花看错了,贾赦怂怂得在上书房外走来走去,就是不敢进去,他还身穿侍卫服,被看守上书房的侍卫拿眼珠子死瞪,侍卫可都是带兵刃的。

    蒋侍读年岁也没老到发癔症的地步,看上几眼确认是没看错,才讲完手头那点课走出来见见这位整治春风得意的恶劣学生,要论蒋侍读对谁最头疼,那必定贾赦莫数,但贾赦却并非最差的那个。

    “贾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先生。”贾赦缩着身板,有些尴尬到脚趾蜷缩,“学生有个奏章想让先生帮忙润润笔,先生可否帮帮忙?”

    “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蒋侍读微微蹙眉,“若是你自己的意思,我却不想帮你,这些年教你的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玩得可真是高兴!”

    又是一顿数落,贾赦舔着脸笑了笑,“学生哪敢为自己的事劳烦先生,就是草稿没写好,上不得台面,再说我也没学过八股啊,我又不需要考科举,写奏章的事年纪小还用不上,久了自然就愈发生疏了,还请先生再教教。”

    “拿给我看看。”蒋侍读这倒没有拒绝,能指挥的动贾赦来找他的,也就那么一两个而已,之前也没见有人念起过他,如今倒是有个机会了。

    草稿恭恭敬敬递上,蒋侍读看一眼就知他该做什么了,这份草稿能出自贾赦之手送到他这个刻板之人手里,必定是大有深意的,算来算去,竟然最后要做御史,倒也适合他,看起来新帝治下的御史会敢出声得多。

    “跟来我!”蒋侍读迅速回到自己休息的桌子,让贾赦就坐他旁边给他望风,虽然今日就他一人来宫里授课,但也得防着些旁人,这屋里除了他以外,都还年轻想要寻着靠山的。

    若换做当初皇子还在的时候,估计不会有一人迟来,昔年那一批侍读也只剩下几个脾性不好的依旧留下授课,其余早就跟着众皇子飞黄腾达了。

    贾赦看他郑重其事磨墨,他连忙接过此等活,蒋侍读也没管其他,拿起笔思虑片刻,就开始滔滔不绝得写起来,那字各个标准馆阁体,不大不小看着比他那字舒适得多,不愧是考中探花的人物。

    若是蒋侍读不嫌弃,先教一教贾琏就再好不过了,这先生角倒出来的皇子,好几个都文采斐然,就他这么个废物点心,学习上还真不比贾政差多少,肚子里被压着背得书就够贾赦看半辈子的。

    文思泉涌中的人贾赦都不敢打搅,不然非跟他大吵一架不可,跟自己先生吵架似乎并不美妙,说出去还会被骂,这可不是小时候,也没有张太傅帮忙撑腰了。

    真正要靠自己撑起荣国府的时候,才知道张太傅和祖父的艰辛,两个都是位高权重深受忌惮的人呢。

    默默坐在蒋侍读旁边,贾赦突然想起了当初被祖父从这里带走时的经历,他背不出书闹腾得很,蒋侍读都不为所动,还是祖父从御书房接他走的,那时候他哭得可辛酸了,被祖父红了好久才止住泪。

    小孩子嘛,倔脾气一上来就容易觉得自己不被重视,就算是对他好,可人不在身边还是会东想西想,祖父不顾蒋侍读的体面把他带走做得并不妥帖,却实在是疼爱有加了,也给旁人他不想揽权的想法吧。

    相比他祖父,父亲母亲对权力太过重视,重视到无法接受反驳,也无法为家族牺牲,非要出人头地的结果,就是被碰得头破血流,被人捧得够高跌得够重,如今也只剩下那点面子情,稍有不慎,连第三代都越不过去。

    看着荣国府是延续了风光许多年,可他贾赦贾政包括贾珠贾琏就没几个能顶事的,唯一展露了些的贾瑚还被放弃掉了,若他这个大儿子还在,如今也该到了相看的年岁,可以下场考科举了吧。

    就看贾珠那般不想提起贾瑚,贾瑚那孩子该是像他舅舅,能读书也会读书,被张氏教导得不错吧!

    记忆里张氏的面容其实并不太清晰,可能原主就不太愿意记住这些伤痛,只有个模糊的影子始终抹不去,也不知跟本尊在地下见着面没有,是不是该做几场法事给她送上一程?毕竟走得不甘不愿。

    别得不说,贾琏这个原主唯一的儿子,必须要优秀些才行,张家和贾家结合产生的孩子,不该是个无用之人。

    蒋侍读写了一炷香的时间,总算写完了,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甚是满意,“你瞅瞅。”

    “这就写完了?才这么点?”贾赦接过那份奏章,上头文采简直惊呆了小太监的狗眼,这是他这辈子都写不出来的,他怎么做到的如此精炼,瞧着语气就颇为激烈,要是再直白一点,都可以拿去煽动些什么了。

    “这份稿子留不得了,这奏折你可得拿好了,就算你昔日再怎么不是,能那处这份奏章,也是实属不易的,对得起你贾家满门忠烈,你那年纪尚小的嫡子可愿送到上书房学习?”蒋侍读这么提一嘴,贾赦愣了愣。

    “让贾琏来上书房?先生这是开玩笑的吧,我只是个侯爷,贾琏目前也不适合做宗亲贵族家的伴读。”

    “适合的,你家与几个公主府不是来往不错嘛?再则,张太傅家的外甥怎可如此荒废学业?听闻一无是处文不成武不就的,没有他外祖父母半分风采。”蒋侍读对贾琏的恨铁不成钢,表现的够明显了。

    贾赦嘴角抽搐,“先生还是这么耳听八方,连公主府与我侯府来往都知道。”

    “你以为我傻?四公主府的次子都已经以忠义亲王的身份入宫学习了,你那从外头接回来的嫡女又无缘无故常常出入后宫,这宫里本来就没多少秘密。”蒋侍读在宫里带了多年,有些消息自然不会错过。

    只是很少见他当面提起,上一次与贾赦说起宫中事的时候,还是与他隐晦讲了功高盖主的故事,暗喻他祖父身居高位的时候他该谨言慎行才对。

    “我知道了,登基大典以后,我就开始筹备吧,本来还想把他送到江南去。”

    “送江南?这个时间点?你这份奏折送上去,江南的富商要恨死你了,贾琏还能好过?而且我听闻巡盐御史的夫人与你不睦,就算不做什么,摆个冷脸也不是小孩子该承受的。”蒋侍读完全不同意这个。

    “倒不如在上书房学一年,待明年这个时候可以下场一试,再去不迟,估计也闹得差不多了,老夫倒是有信息一年帮他达到秀才的水准,之前他几个舅舅可都是直接十几岁中举的,考秀才都不用准备。”

    蒋侍读对张太傅一家颇为尊崇,不管张家出事之前还是之后,都挺给体面,贾赦都还没提起,贾琏竟然自己就找到了不错的先生,这位比林如海更加擅长教导子弟,毕竟在宫里教导几十年了。

    的确,再没有人比蒋侍读更适合给贾琏扫盲了,就贾琏目前那东一斧头西一锤子的读法,想追上贾珠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行,我会安排好的,贾琏也不怕吃苦,就是没有好先生教而已,对了,那四公主府的次子也入宫来了?他品行可还好?”

    “是个重规矩又重情重义的,倒不至于像我这般顽固不化,他顶头大哥也是个温顺人,就算过继出去,估计还是兄弟情深,可不想你荣国府,兄弟阋墙。”蒋侍读对荣国府人尽皆知的丑事嗤之以鼻。

    “先生说好,那估计就是不错的。”贾赦笑眯眯带着奏章离开,天色都不算早了,该午膳了,屁颠颠跑到上皇宫里蹭饭吃,奏折当然得送上去的。

    上皇的精神头是慢慢养回来了,头发没有继续白下去,人可以走得颇为顺畅,近日已经有好几个皇子打着孝顺的名义前来请安了,也不知是不是不甘心就此输给新帝。

    贾赦在上皇这儿蹭饭吃也不是一日两日,几乎每天都陪在上皇左右,他吃得香上皇也能多吃两口,跟太后一个模样的投喂,是想看着贾赦越来越胖的。

    奏章都写得像模像样了,上皇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反驳,喝几口花酒吃些肉菜逍遥快活得很,可没多久,外头有传来说甄贵太妃送她亲手炖的补汤来了。

    接连许久了,都不带停歇的,自从上次闹过一大通被上皇救下后,就变本加厉得缠人,上皇也知道她的想法,就是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真正开始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带着目的的,反正如何都看不太顺眼,更是不想与她虚与委蛇。

    但甄贵太妃依旧不遗余力,每日都送汤,每日都看着上皇喝下才肯离开,笑容依旧温婉,偶尔到时会提起七皇子,装得还挺想,会失魂落魄,会发愣许久。

    今日可不又来了?贾赦都没想回避,继续坐那儿吃他的,甄贵太妃得了允许走进门,面对一大桌的好菜,面不改色盛出她的汤给上皇,倒也没有落下贾赦。

    之前可能贾赦不重要,可日复一日贾赦偶读在陪上皇用膳,那就格外重要了,就算是宠妃,也不能做到日日陪伴左右,这要是稍微说出点什么不好听的来,就更加难办了。

    之前甄贵太妃是十足受宠的,如今还能见到上皇,自觉依旧受宠,宫中口风是有些变化的,在她不断的努力下,又没有人敢拿她怎么办呢,而且王家已然立住大半,她身后的人也捆得更牢固了。

    贾赦不能成为那个意外,甄贵太妃自然还会对他和颜悦色,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依旧如此伪装下去,要说甄贵太妃最讨厌的人有几个,贾赦必定榜上有名。

    之前有抢儿子的过节,如今儿子的好处又被他给占去一半,甄贵太妃这个做生母的反而占不到什么便宜了,这就过于得憋屈。

    被偏爱的贾赦有些尴尬,每次都觉得有些尴尬,上皇非要留他一起承担,也是额外的考验吧,这汤真的不如御厨做得好喝,也就上皇还能偏爱些许,喝久了难道不腻吗?是真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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