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就在钟离无比尴尬的过程中结束了。
这节课是老梁的数学课, 表面弥勒佛, 实则老狐狸。
莫浩本想抓住机会好好调侃调侃许致远，别以为他刚刚没看到那副天塌了的惊恐表情, 然而感受到老大瞥过来的死亡注视，还有周身萦绕着的冷空气, 他求生欲极强地闭嘴了。
莫浩椅子一摇一摇的踢着腿, 手来来回回抛着书，像是有多动症一样静不下来。
眼一瞥，看到同桌正在拆粉色的信封，脑中又想起那天心塞的一幕, 心梗了。
他上辈子他妈一定和沈宁隔着血海深仇，这辈子都活在她的阴影里。
自从沈宁换上这副冷酷英气的造型，他多少天没摸过妹纸的手了？更可气的是，还得每天看着那么多妹纸前仆后继地给她递情书，我他妈竟沦为传声筒和快递员, 看着妹纸们含羞带怯地盯着他身边的沈宁, 他的心在滴血啊！
上辈子的沈宁一定是个花心大渣男！
这辈子投错了胎，女儿身，男人心。
反正他绝对不会承认老子英俊潇洒的大好男生比不过一个女生有魅力。
“上课！”班长喊。
全班起立。
莫浩贼心不死，余光瞥见沈宁认真看向黑板，在桌子下却悄悄伸出脚, 偷偷把沈宁的椅子推开。
因为视线角度，莫浩的小动作刚好被后面的钟离尽收眼底。
她微微垂下眼，在桌下伸出小腿, 将沈宁的椅子轻轻推回去。
沈宁对这一来一回的小动作毫无所觉，却被另一个人注意到。
许致远眉梢微挑，瞥了眼钟离，顿了下，目不斜视，漫不经心地伸出腿，配合地将莫浩的椅子勾了过来。
动作无比自然，无形中仿佛有种默契产生。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之内。
“同学们好，请坐！”
莫浩下意识地坐下，啪嗒一声，屁股着地。
在下坠的瞬间，感觉到失重的恐惧，莫浩下意识拽住了沈宁。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同甘共苦”。
“嘭”的一声，沈宁猝不及防，直接砸到他身上。
这一动静成功将老梁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班上同学齐刷刷看过来，随即爆发出哄笑声。
“哟~”
“卧槽，这小子又他妈坑自己……”
“你们俩大白天的干啥子呢？”
莫浩被砸蒙了，手好像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抵住，下意识地握了下，不是幻觉。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甩到脸上。
沈宁脸色难看，迅速起身，似乎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莫浩，你找死！”
莫浩呆呆地愣在那里，似乎还未回过神，仿佛灵魂出窍，脑子里连谁陷害他的都没想。
钟离愣了下，没想到会发生这么戏剧性的一幕，微抿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不经意间偏头，与许致远的视线在空中一撞，顿了下，又轻轻不着痕迹地避开。
——————
课间，钟离正在看这几天落下的功课。
语文英语倒没问题，这是她的强项，数理化就有些难度了，必须吃透知识点，要花一定的时间。
她其实想问许致远帮她记的笔记，又拉不下来脸。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太敏感了，人家什么都没说，她就在这里揣测他的用意，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钟离思绪有些乱，看着眼前艰涩的物理，想着要不问下沈宁有没有做笔记。
钟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胳膊被什么动了下。
一抬眼，便看到被推到她桌上的笔记本。
上面字迹清楚，重点明了，一些不易懂的知识点旁边还配有的解说提示，看上去一目了然。
钟离内心挣扎一秒，到底舍不得将笔记推回去，转头看他：“给我？”
许致远扬眉：“你看我像是会看笔记的人，不是说了帮你记笔记么？”
钟离瞥他一眼，安静几秒，认真道了声：“谢谢！”
许致远勾起嘴角：“有不懂得直接问我，我教你。”
钟离虚伪地笑了笑，心中暗道你口气可真大，面上却虚虚应了：“我会认真看的。”
许致远笑了笑，没点破钟离的小心思。
然而，钟离很快就打脸了。
数学课是两节课连在一起，老梁特地点名表演了前几天许致远没有睡觉，还认认真真的记笔记，最后，突然开口让许致远上去答题。
全班同学以为大佬不会搭理老梁，然而大佬就是大佬，不走寻常路，竟然真的上去了。
那道题难度跟高考最后一道题差不多，按照正常的解法，没有半个小时解不出来，而且按照老梁教的方法，起码要写满一黑板。
许致远上去，扫了眼题目，都没花时间思考，刷刷刷就开始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动作行云流水，都不带停顿的。
字迹锋利，棱角分明，和他懒散慵懒的外表不符，有种年少峥嵘的感觉。
不到一分钟，许致远收了粉笔。
上面只写了几行，大部分是公式和得数。
下面的人看的一脸懵逼。
老梁也皱了皱眉，盯着黑板看了好一会儿，让他讲下解题思路。
结果许致远讲了一堆高中以上才学的公式。
反正钟离没听懂多少，但是很厉害的感觉。
全班一脸茫然，感觉像是在听神仙打架。
结果就是，这位大佬被老梁狠狠夸了一顿，看着许致远双眼放光，仿佛挖掘到什么宝藏。
下课后，钟离好奇地问：“你哪里学的，那些公式好像还没学到？”
许致远窝在椅子里，挑眉：“科学杂志上有个大学生数学专栏，看到过。”
“然后你记住了？”钟离惊奇。
“没。”
啊？
许致远语气淡淡：“看到就会了。”
“……”
这是什么畜生？
在学习上从来站在尖子生顶端，向来被凡人膜拜的钟离，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羡慕嫉妒恨，这滋味还真是……酸爽！
钟离忽然意识到，这位同桌在理科方面，很可能是个隐藏大佬。
“你成绩怎么样？”钟离小心试探道。
许致远扬眉，看她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成绩好不好又不影响我们同桌，先前你可从来没关心过我的成绩？”
钟离暗自翻了个白眼，我他妈不是以为你是学渣么？
“当然不一样。”钟离瞥他一眼，冷笑道：“我是要争夺第一的人，如果你成绩很好，那咱们两个就是敌人。”
“……”
很好，谈到成绩就翻脸不认人，果然是好学生。
许致远舔了舔嘴角，“没有转圜的可能？”
钟离面无表情：“干掉你就干掉千万人，咱们什么关系，值得我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超过一个干掉好几千，不好你死就是我活，别说是同学，就是亲父子都照杀不误。
许致远打着商量：“那我就排你后面呢？”
钟离冷呵一声，眼神凉飕飕的，“你是在侮辱我？”
许致远安静几秒，顿了下，很肯定地道：“不，我就理科过得去，语文英语也就一般，真的。”
“呵，同桌可别谦虚。”
许致远求生欲很强，认真道：“我是个张扬的人，做了什么事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点你听听我在学校的名声就知道，谦虚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钟离定定看着他，沉默几秒，忽然笑了。
“行吧，我记住你的话了。”
许致远看了她一眼，稍松一口气，蓦然有种高空走钢丝的感觉。
如果刚才他说成绩很好，他妈别说同桌相亲相爱一起走上人生巅峰了，下一秒就要搬桌子绝交！
他视线落在那本笔记上，明智地转移这个危险的话题：“这几节课的知识点包含很多重点，难点不少，单看笔记要花费很多时间，还不一定看得懂。”
“怎么，你要讲给我听？”
许致远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如果你需要的话。”
“……”
钟离这下是真的疑惑了，“你就不怕我的成绩超过你？”
许致远似乎是笑了下，“真正强大的人，无惧对手变得厉害，因为只有自己强大到一定程度，才能无所畏惧。”
那一刻，少年的他的眼睛似乎是将所有美好和真实都揉碎在一抹波光里，她愣住，
少年如风，肆意飞扬。
“这的确是个问题。你看，班上四十八个同学，咱俩是最亲密的，我们同桌快一个月，我熟悉你在我旁边了。”
“何况，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与其这样，我宁可是你，毕竟……”他顿了下，身子凑近了些。
他的脸离她很近，仿佛能感受到有规律的呼吸声，轻柔地落在耳畔，微哑又带着些微磁性，“你是我的同桌啊。”
背后仿佛有电流穿过，酥麻耳尖。
她微垂着头，避开那有些灼然的目光，说：“我不喜欢欠人情，你教我数学，我教你语文，怎么样？”
许致远勾了勾嘴角，“行，那就请同桌多请教了。”
——————
这是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学校决定月底月考，考完就直接放假，国庆假期回来再公布成绩。
老梁下课时重新宣布这条消息，班上同学欢呼雀跃。
莫浩已经开始幻想国庆期间要去哪里玩：“咱们学校就是这点好，不像其他高中放完假再考，都玩疯了，谁他妈还记得考试。我们就不一样了，考完了是生是死心底都有数，不管是好是坏，都不影响假期玩乐。”
钟离也觉得是，谁愿意玩的时候还吊着口气在学习上，玩得不尽兴，又学不进去，什么都捞不着，还不如先考完再放假。
钟离开始想着国庆假期要不要回钟家。
莫浩已经在琢磨着假期生活，“你们假期准备去哪儿玩？要是还没决定不如结伴一起，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钟离想了下，苏清国庆肯定不会休息，钟老爷子又……
还是出去玩好。
“有什么城市参考？”钟离问。
莫浩说：“首选地当然是上海啊，国际大都市，吃喝玩乐什么的样样齐全，怎么样？”
钟离笑了：“还好，我同意。”
“老大，你呢？”
钟离看过去时，许致远正好在看他，视线一碰，有些莫名的情绪在发酵。
那眼里意气风发的少年神气，让人心中蓦地一跳。
钟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怕自己被少年眼里的光吸引。
“沈宁，你呢？”莫浩声音有些不自然，经历过先前那一幕，有些心虚和尴尬。
沈宁头都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就说好了，商量下时间，我提前买好票。”
——————
放学后，班上的同学都走了，钟离和许致远留下来，外加一个被强留下来莫浩。
老大的原话是：“放学后一男一女单独留下来算怎么回事？你也留下，三个人，总不会有人说闲话。”
许致远目光坦诚，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其他想法。
然而莫浩总觉得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点头，笑得一脸真诚：“对，你俩什么事都没有，我明白，你不用解释。”
都他妈帮人讲课了还说没什么，骗鬼呢。
咋不见你帮兄弟我学习学习？
我特么就是你摆给别人看的灯泡！
比如眼前这一幕。
笔记本对照着课本，手边是草稿纸，许致远耐心跟钟离讲着知识点。
声音微哑带着磁性，略过耳边有些酥痒，他讲课言简意赅，用最简练的语言解释复杂的公式。
讲到物理时，钟离没彻底听懂。
“你看，我给你举个例子。”
说着他把手合了起来，然后掌心之间的对称面与桌面平行。
“假设，这上面的是我，下面的是你……”
钟离脑袋一热，下意识反驳：“凭什么你在上我在下？”
“……”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钟离僵着身子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蓦地反应过来，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
“行，都一样，你上我下好了，注意听，这上面是你，下面是我……”
“……”
这恋爱的酸臭味啊。
莫浩忧伤地抬起头，手里的魔兽也没那么又吸引力了。
脑中忽然想起上午那一幕，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力。
头一次意识到，沈宁竟然是个女生。
他盖住脸，哀叹，恐怕以后对上她会底气不足。
唉，这操蛋的人生。
他又看了眼那牙酸的两人，叹了口气，发了条微信。
钟离发现认真学习的男生格外吸引人。
许致远低头写题目，在草稿纸上算来算去，沉浸在各种公式定理中，眉眼在灯光下更加清冽，狭长的睫毛轻轻颤着，较平日有种难言的温和。
钟离戳戳他的胳膊。
他停笔，回头看向她，无声询问什么事。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的眼睛似乎是将所有美好和真实都揉碎在一抹波光里。
钟离愣住，许致远也看着她，视线一碰，整个世界都似乎都凝滞片刻。
穿堂而过的夜风拂过笔记本，翻起几页。“哗啦哗啦”。
许致远原本懒散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令人看不懂的神色，似克制，似压抑。
几秒后，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钟离缓过神来，一句话脱口而出。
“啊……我……你的眼睛挺好看的。”
“是吗？”许致远转过头去，继续写，轻轻勾起的嘴角和脸颊上，不知是灯光照射还是脸红的色彩。
教室里气氛静谧安详。
——
嗡嗡~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许致远正在作图，瞥了眼上面的备注，没接。
手机震动不停，好像不接就要一直打下去。
钟离瞥了他一眼，直接伸手接了起来，微微倾身，将手机贴在他耳边。
许致远没抬头，目光仍落在草稿纸上，只是画辅助线的手顿了顿。
钟离手指无意间碰到他的耳尖，微微一颤，温热的触感入火烧一般，从指尖传到四肢八骸。
她感觉到，他的耳尖似乎热了起来，那热意隔着咫尺之距，仿佛过电一般战栗，传入寸寸皮肤。
“老大，有空吗？”唐娇娇的声音从语音里传出来。
“没。”态度很冷酷。
“我去你家找你。”唐娇娇对许致远的冷淡毫不在乎。
“我不在。”许致远头都没抬。
“老大我的电脑坏了，给我修下呗，免费给你一次练手的机会。”
好像是为了验证电脑真的坏了，语音里突然传出一段断断续续的不和谐声音，男女高昂的暧昧声和激烈的肉搏声充斥在教室里，无限循环。
教室里的三个人瞬间安静。
“老大你看，我新下载的视频都看不来了，真没骗你！”
钟离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一阵红一阵白。
恨不得将手中的手机扔出去。
许致远扔了笔，从钟离手中夺过手机，迅速挂断了语音，顺便关了机，“啪”的一声将手机反盖在桌上，表情有些不好，“不用理他。”
“……”
钟离怀疑地看着他，难道他经常修这些东西？
许致远瞬间看懂了那眼神中的意味，额角忍不住跳了跳，“我不是，我没有，他乱讲！”
否认三连。
钟离一脸“我懂的”的表情，“我明白，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我他妈！
许致远咬了咬腮帮子，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操！”
这小子欠收拾！
……
莫浩幽幽收回视线，手机跳出一条新消息：[咋回事？你不是说老大在家吗？难道沉迷工作无法自拔不想搭理我？]
莫浩看了眼灯光下的两人，默默敲了一句：[他没空！]
唐娇娇：[啊？你不是说……]
莫浩：[人正忙着帮同桌补课。]
[……]
唐娇娇：[你他妈玩我？明天操场等着！]
……
——————
晚上八点，休息五分钟。
钟离忽然想起一件事，“额，我今天好像忘了把检讨书给你？”
许致远喝了口水，道：“没事，教导主任临时改了主意，说是国庆放假回来后，让我在全校升旗仪式上读检讨书。”
“……”
这特么什么运气？简直背到家了。
乌鲤附身了吧。
教导主任是要拿他这个大佬在全校师生面前立威啊！
钟离想着昨晚熬夜写得所谓‘检讨书’，觉得还是该重新写一篇。
莫浩熬不住了，手机都快玩得没电了，打了个哈欠，提醒道：“九点了，我得回去了，你们继续啊。”
也不知莫浩是什么心理，走之前神秘兮兮地看了两人一眼，临走前还朝许致远看了一眼，许致远没理他。
一段时间后。
“今天就到这里，剩下一点明天课间十分钟就能讲完，走吧。”
两人收拾完东西，却发现前门被莫浩锁了。
走廊处是橘黄色的灯光，有些昏暗，再往远处是漫天星光。
钟离关了教室的灯，背着书包，站在一旁的许致远说。
许致远看了她一会儿，移开视线，淡淡说：“你先吧，替我试试水。”
钟离咬咬牙，“行吧，看在你给我讲课的份上，我就当普度众生。”
说完，钟离将书包扔给他，撑着窗户抬腿就要翻过去，身轻如燕。
夜色朦胧中却听到他小声地念叨了一句。
“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待在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许致远：我语文成绩不好，真的。
多年后的钟离：呵呵~
小剧透：许大佬说他语文成绩一般，这是个世界大骗局。
想到打脸的那一幕，作者全程姨母笑！
那啥，作者还不知道霸王票长啥样，哪位小可爱让作者长长见识？
这章前二十名两分评论都发红包哦~感谢在2020-01-21 21:56:35~2020-01-22 23:5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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