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 钟离和许致远一起回了趟青市, 和唐骄沈宁几个约在莫浩的大排档里聚一聚。
这家大排档是莫浩开的，莫浩没考上大学, 高中毕业后，跟着老爸打下手, 这些年也开始继承家里的几家餐馆和店铺, 如今十中门口那条街上的店铺有四分之一是他开的。
“老大多少年没回来过了，今年能回来看看我们，说到底还是托了钟离的福。”莫浩双手夹着好几瓶酒，一边用牙咬着瓶塞打开。
“这地方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都是些家常菜，酒管够，都别客气。”
说着，莫浩给每人倒满了酒，不过轮到沈宁时, 他讪笑一声, 顿了下，换了瓶饮料。
钟离面前也同样是饮料。
钟离看了眼许致远，这莫浩和沈宁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许致远不置可否，给钟离洗了洗筷子。
几人多年没见，经过这一顿饭, 无形中的隔阂和陌生也在饭桌上消弭了大半。
酒到中旬，话多了起来。
“要我说啊，咱们这几个人中, 如今最有出息的，就是钟离和老大了，一个珠宝设计师，不说别的，就收入这一块，就把咱们这一届的人都比下去了。”
莫浩似乎喝高了，手抖个不停。
“至于老大，那更厉害，AI工程师，一听就是高大上的工作，有理想有情怀，跟我们这些俗人可不一样。”
莫浩喝得尽兴，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红光满面，“说真的，前不久看到晚上钟离和你的消息，我他妈真的……”
他拍了拍胸膛，语气相当自豪，“与荣有焉，真高兴。”
“来，干一个。”
许致远没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随后碰了下莫浩的酒杯，仰头喝了口。
莫浩这些年餐馆老板不是白当的，酒桌上很会活跃气氛，就连不怎么喝酒的钟离也免不了激动喝了几杯，只是每次轮到沈宁时，好像总是下意识地避着。
沈宁打扮依旧有些中性，作风有着许多男人都没有的潇洒和飒爽。
大学毕业后，沈宁选择留在一线城市奋斗，成为万千普通的一位女性白领，现在好像也做到了业务经理的位置。
这些年来也交过几个男朋友，分分合合，目前还没有定下来。
沈宁仿佛没有注意到莫浩的不自然和闪躲，只是笑着看向钟离，抬手举杯，“钟离，欢迎你回来。”
简单一句，却让钟离心中微涩，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无忧无虑的高中时期。
那时的沈宁，是她转到十中后，唯一的女性朋友吧。
眼前似乎又见到那个英姿飒爽吸引众多女生的沈宁。
时光荏苒，总有些情谊，不轻易被辜负。
钟离干脆地举杯，遥遥一碰，仰头喝下。
“来上海时，有空去我那儿看看，食宿全免怎么样？”
“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逛逛。”
唐骄打扮时尚而骚包，活脱脱一个精致男生。
这几年在国外工作，好像是什么经理人，过年才会回来一次。
听说这些年一直游戏花丛，从不走心，女伴来来往往，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三个月，堪称情场老手。
只是这人也渣得光明磊落，分手这么多女朋友，从没闹出什么情感纠纷，也是厉害了。
唐骄坐在那儿，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么多年，也就致远你没变。说真的，老大，我挺佩服你的。我们三个中，只有你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人活着很容易，但要带着梦想活着，很难。”
“这些年我们几个，外表活得风光得意，可内里的苦楚和压力只有自己知道，这几年摸爬滚打，我见多太多的有志气的人，在生活的重压和逼迫下，向现实低头，也见过各种身份地位带来的特权和不公平，多少意气风发渐渐被现实磨平了菱角，能坚持下来的人几乎微乎其微……”
唐骄感慨颇多，显然这些年经历不少。
“我明白。”许致远拍了拍他的肩。
气氛有些安静。
唐骄抬头对他说：“还记得当年我们喝酒，你对我们说，这辈子的梦想是成为中国的AI工程师吗？”
“记得。”许致远点头。
“那时候不理解，只凭着热血盲目崇拜，后来入了社会，只觉得早晚会被生活消磨殆尽。”说到这里，唐骄抬起目光，深深看了眼许致远。
许致远没说话。
毕业五年，他过得也不算尽如人意。
他也曾怀疑过动摇过，问自己，许致远，值得吗？
唐骄靠坐在椅背上，手肘杵着桌面，笑了下。
“可是你让我看到了什么叫理想和情怀，什么叫热血和信仰，让我明白，这世上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初衷不改，热血长流。”
空气悄然安静下来。
唐骄的一番话，令在场每个人都心生感慨。
莫浩坐在一边，抽着烟，眼神不知在看哪里，或许是在哀叹自己碌碌无为的人生，也或许在哀叹想爱不敢爱的爱情。
沈宁抿着唇，沉默地灌着酒，思绪早已飞走。
钟离坐在许致远旁边，转头看着眉目冷淡，侧脸轮廓稍显硬朗凌厉，眼睛却一如既然干净清冽的男人，忽然心中庆幸。
少年老了，男神肥了，而她的许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风光霁月，即使岁月变迁，也依然心怀理想和热情。
而她，是唯一紧随他脚步的人。
唐骄没有说下去，只是敬了他一杯，正要再开一瓶酒，却听到他说——
“生有热烈，藏于俗常。总有人心怀热血，心向朝阳。我是，你是，莫浩也是。”
……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很快带过。
唐骄抹了一把脸，看了眼许致远，又看了看钟离，话锋一转，“话说，钟离什么时候回来的，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前回来的。”钟离顿了下，看了眼许致远，脸颊微红，“在一起有半年了吧。”
“老大重新追求你？”
钟离：“……”
许致远淡声接了一句，“她主动追的我。”
“……”
钟离有些怨念地瞥了许致远一眼，明明是他“欲擒故纵”，勾着她的。
一桌人全懵了，不像啊。
高中时许致远怎么追钟离的，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唐骄惊讶地挑了挑眉，眼睛一抬，直接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莫浩沈宁齐刷刷看过来。
“咳咳……”钟离差点噎着。
许致远抽了张纸巾，轻拍她的背，轻勾了勾唇角，“我也想知道。”
顶着一桌人炯炯有神的火热目光，钟离简直头皮发麻，脸颊发烫。
沈宁很淡定地来了一句，“结婚的时候说一声，我去给你当伴娘。”
最后还是许致远笑了下，抬头说：“行了，别逗她了，都不好意思了。”
钟离还没松一口气，又听到他说：“快了，有消息一定通知你们。”
“……”
什么快了，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
偶然一聚，酒终人散，各奔东西。
钟离这次看见莫浩和沈宁，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直到她问许致远，才明白。
高考之后，沈宁去了一线城市的一本学校，而莫浩落榜，守着莫父的几间店铺做点小生意，无形的差距让两人越走越远。
“我看今晚他俩有点苗头，沈宁好像也不是毫无所动的感觉。”
许致远淡淡嗯了一声。
“喜欢，但不够爱，另一个自卑底气不足，觉得配不上，沈宁家里也不会同意。成年人的爱情，没那么随心所欲，他们两个谈谈恋爱还行，结婚不大可能。”
“那他们两个就这样……”钟离心里有点堵，形容不出来。
许致远却看得透彻，“忽略那些外在因素，如果让他们两个自己选，你猜他们会不会选对方？”
钟离哑口无言。
大概率不会。
所以不是不喜欢，而是还没到那种程度。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有个完美结局。
钟离突然转身，搂住许致远的腰，低声道：“忽然发现，我们算是幸运的，起码我们最后在一起了。”
“不是幸运，是必然。”
她微愣，不解。
许致远眉眼微挑，轻笑了声，“就算你没回来，我也打算去找你的？”
“……”
钟离诧异，正要抬头问清楚，许致远却转移话题，“是直接回上海，还是去其他城市旅行？”
春节假期还有几天，两人自然是要待在一起的。
钟离没答话。
静了片刻，她忽然提起一件事。
“我生日快要到了。”
“……”
“五月三十日，是我二十八岁生日。”她强调。
不知为何，或许是唐骄餐桌上的调侃，也或许是莫浩沈宁的事的刺激，又或许是心中隐秘的意愿，结婚两个字从回来起便一直盘旋在她脑中。
然而许致远仿佛对她的言外之意一无所觉，他抬头问了句，“你想要什么礼物？”
“……”
钟离心中一阵气闷，许同学在某些方面get不到她的点。
而且送礼物哪有问直接问对方要什么的，不是突然拿出来才有惊喜感吗？
“……你看着办吧。”钟离声音有些泱泱的。
许致远坐在沙发上，微微垂头，几缕碎发落在额前，他似是无奈笑了下。
钟离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要给就给她最好的。
——
钟离跟萧翎视频聊天，对于钟离的心思，她凭借自己仅有的一点经验，告诫道——
“这种事情，急不得，女孩子还是要矜持点，否则显得你迫不及待送上门一样，以后在他面前气势都矮了一截。”
“如果他有心跟你结婚，不用你先开口，他会事先把一切做好，你只要耐心等着就行。”
“有时候男人面上不以为意，其实心里什么都算好了，指不定生日那天就给你一个惊喜呢。”
“而且过完生日才二十八，真不用这么急，单身多潇洒。”
钟离：“你敢在江星宇面前这么说吗？”
“……小阿离，现在是我在给你参考问题，别什么人都扯进来好吗？你向着他还是向着我？”
“……开玩笑的。”
说了几句，钟离挂了电话，心中半信半疑，还是选择相信许致远。
只是把这疑惑都寄托在生日那天。
——
假期总会过得很快，年假结束，许致远飞往北京，钟离留在上海，新的一年开始。
那阵子许致远似乎很忙，经常加班到深夜，脸上都淡得没什么情绪，连江默都觉得他快成加班狂人了。
钟离在微信上提醒他。
[沈同学，距离五月三十号又近了一天。]
[沈同学，还有整整一百天。]
[沈同学，只剩八十天了哦。]
……
这样恶作剧般的调戏一直持续到2月底。
——
3月1号，明达科技公司官网宣布的一条消息引起轩然大波，央视新闻上也随即报道了这条新闻——
由明达科技研发的人工智能数字人脸识别技术，正式研发成功，将在不久之后，投入使用。
这项技术一旦成功投入应用，将会在各行各业引发技术革新，比如手机支付、刷脸验证、医疗、自动驾驶等方方面面，影响是巨大的。
而这项技术的团队总研发师，就是许致远。
随着明达科技给出的基本信息，很快有网友发现这位不满三十岁的总研发师，就是不久前和那个设计师小姐姐一起登上热搜的工程师小哥哥。
只是这次他是“真凭实力”的刷新了微博热搜。
曾经悄无人知的名字，一夕之间，声名鹊起。
数字人脸识别技术登上了各大新闻的首页。
网上铺天盖地讨论这项新技术。
在明达科技展技术演示的那天，参与研发的技术人员被媒体的话筒和镜头团团围住，各路记者竞相发问，展会技术演示完毕，准备离开之时，一个女记者忽然挤出人群，拦许一行人面前。
“许先生，你如今凭借这项技术的成功研发，成为国内AI方面最年轻的总工程师，年轻有为，青年才俊。众所周知，中国的人工智能方面要落后美国一大截，几乎成垄断之势，我们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会选择人脸识别这个方面，而不是AI的其他方面。”
明达公司的人纷纷被迫停下脚步。
这话不大中听，可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整个展会现场瞬间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等待着这位科技有为青年的解释。
江默和向非对视一眼，也有些担心，怕许致远回答稍有不慎而影响公司形象。
毕竟研发成功只是第一步，接下还要面上市场推广应用，保持公司良好形象更有助于公司声誉。
就在这略微紧绷的气氛中，一道清冽冷淡，略带笑意的嗓音说——
“木桶原理知道吧？从最薄弱的地方击破，再到各个击破，是一个道理。”
简单一句话，完美回答了记者的提问，颇具风度又不失野心。
在央视新闻的专栏采访中，这个视频被特地播放出来，一时间迅速占领各大微博热门，举国振奋。
许致远这个名字，一时间成为科技未来，有志青年的热血代名词。
而许致远，则成了今年开春最热门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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