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娆独自站在院中, 怀中抱了一只杂花猫,玉指纤纤,轻抚猫咪柔软的皮毛, 呼出的哈气转瞬成了面前的白雾。
“这院子你还喜欢?”慕容默一身黑袍不知何时立在身后。
静娆抱着猫转身, 福身下去:“见过……太子殿下。”
静娆方才几乎脱口而出的三皇子,忽又压下,才想到他现在已经是太子。
“不必多礼。”慕容默环顾四周,“怎么就你自己, 我给你安排的人呢?”
“我让他们休息去了, 在闹市呆够了, 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静娆轻叹一声,脸上却是少有的舒色。
“寒问回来的消息, 你也听说了吧?”三皇子问。
静娆说到此, 终于笑得开了些:“早就听人说了,真好……”
一顿, 静娆又言:“静娆求太子殿下, 不要将静娆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郑寒问也不能知道?”这让三皇子有些意外。
静娆重重点头:“是,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
“你对我算有恩, ”慕容默双手背在身后,“待有机会,我可以恢复你一个清白的身份。”
静娆浅笑,聪敏如她,当然明白这个所谓的机会是什么时候, 等到他登基的那天,他确实有能力做出这一切。
“恩这个字,静娆不敢当,您现在给我安排了这处安静的宅子已经是给静娆最大的恩惠了,静娆不敢奢求其他,”静娆挺直身子,怀中的花猫从臂弯里窜了出去,来到她脚边盘旋,“只求您让我独自在此安静的生活,若是旁人知道我的存在,恐怕会怀疑您与我串通好陷害二皇子。”
“你不想和程风在一起?”慕容默对她有些侧目。
静娆摇头,盯着自己鼻尖儿:“不是不想,是不想害了他。”
“程风与我说过你不同,几次交谈,你果然不同。”慕容默的眼神中皆是赞赏。
这样大气的女子少见,这样有胆色的女子也少见。
可惜她出身赵家。
“多谢太子殿下。”静娆再次福身下去。
“你往后,便在此生活吧,我可保你一世安稳。”这话慕容默说的沉稳大气,如今他确实有这个能力,也可以这样做,毕竟,是静娆让他少走了许多弯路。
“多谢太子殿下。”静娆颔首,这次她没有再拒绝,她确实太需要一处安定了。
“你能否告诉我一件事,”慕容默声音低沉,带着不解,“为什么你不愿意要新的身份?那样你就能和程风在一起了,不会有人看不起你,也没人敢看不起你。”
“太子殿下就不要问这件事了。”静娆抿嘴一笑,冷风吹得她身上有些麻木,对此闭口不提。
慕容默见此,想来她是有些难言之隐,也便不再追问,缓缓点头:“你有你的道理,随你便,不过有天你若是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
“这几天休息的如何?”慕容默上下打量郑寒问,见他这两日气色好了很多,心里也放心不少。
“觉得一天好过一天,没多久,就能再回仲江了。”郑寒问端坐在一旁,眉目低沉,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你还要回仲江?”慕容默侧头,颇感意外。
“是,”郑寒问没有半分犹豫,目光缥缈,看向窗外欲化的雪景,“仲江只有程风,我想去助他一臂之力。”
他说的并非实话,他不过是想要离开京城罢了,越远越好,远到听不到程茵和慕容默的消息。
“仲江最难缠的两个匪头,刘庞和刘石都死在你手上,这要记你大功一件。”慕容默对此赞叹不已,对郑寒问脸上的细微变化并没发现,“你再去仲江的事倒也不急,过阵子我要与程茵成亲,你喝杯喜酒再走也不迟。”
提到程茵,慕容默脸上如春风拂面,满目憧憬。
郑寒问脚底生寒,一股酸涩从心底冒出直冲头顶,心头被千斤的秤砣死死压住,慕容默的话就像刀子,刀刀扎在郑寒问心上。
郑寒问抬眸,见慕容默嘴角含着幸福的笑,这笑他不自觉,郑寒问却清楚,源自于程茵罢了。
郑寒问垂下眼睑,双手垂下,用力捏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的气息看起来平稳淡定。
“婚期已经定了吗?”
“这倒还没有,”慕容默轻笑,随后坐在椅子上,“不过,只差定个好日子了,我想要风风光光的娶她进门。”
“确实要风风光光。”郑寒问点头,内里百转千回,肝肠寸断。
风风光光,犹记得前世他娶程茵的时候也是风光,还记得那天程茵很开心,盖头掀开,红唇艳妆,像一朵待折的玫瑰,怒放在他眼前。
可他只是静默的看着她,他的欢喜,没有告诉她,他连一句暖和的话都没有跟她说,这些终于越走越远,程茵,再也不是他的了。
他几月未归,一切都变了,连静娆也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郑寒问苦笑,眼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
慕容默来到皇后宫里请安,今日程姝不在,皇后匆匆请他过来,说是商议关于亲事的事。
“来了。”皇后面色不清,轻抿了口茶,“坐吧。”
按理来说这是喜事,可皇后脸色并不好看,让慕容默忍不住有些奇怪。
“母后今日找我来有何时?”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商量婚事就足矣让他开心,连语气中都带着喜庆。
皇后抬眼,见他神色,不免无奈轻摇了头:“今日本宫叫你来,是为了你和程茵的亲事。”
慕容默一听,笑意更甚,已经掩藏不住。
见状,皇后将茶盏放下:“默儿很喜欢程茵,是否属意她为太子妃?”
“是。”慕容默直言不讳,答的干脆,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皇后见他这样,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程茵和郑寒问的事你知不知道?”
慕容默一怔,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皇后话中的意思:“什么?”
“程茵曾经和郑寒问有些传言,这几日传到了本宫耳朵里,”皇后娓娓道来,“听说,程茵之前一直倾心郑寒问,程府还去安北候府提过亲,不过被郑寒问给拒了,还有人传,程茵为此还闹过绝食,还求着程大人去向皇上求赐婚,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见慕容默几乎呆住的神色,皇后便知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也是,这等小事,怎么会传到宫里呢,今日也是有人偶然与本宫提起,本宫才知道的。”
慕容默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脑海里将皇后所言一字一句重新梳理,程茵,郑寒问,他们,怎么会?
这两个人分明什么交集都没有……程茵怎么会为了郑寒问绝食过,怎么会为了郑寒问去提亲?
这太可笑了。
“不,”慕容默觉的这些全是谣言罢了,“母后,这些传言不可信,程茵是个矜持的姑娘,她不会……”
“本宫起初也觉着这是谣言,但是后来又命人亲自去打探了一番,”皇后目光如炬,望向慕容默,“本宫知道,太子妃之位,你属意于程茵,但是程茵的名声是否担当得起这个位置呢。”
慕容默牙关紧咬,眉目低沉,堪比外面即将飘雪的阴郁天气。
“母后的意思是……”慕容默提了一口气,久久散发不出。
“本宫知道,你喜欢程茵,这也无妨,不过……”皇后眼睫上睁,平日的慈和转为难的一见的凌厉,“太子妃这个位置,就不适合她了,一来,能做太子妃的人,名声要好,还要出身高贵,她出身不错,可与郑寒问的传言太过难听。你和郑寒问君臣有别,整日看着郑寒问在你身边,难保让你不想起这些。再加上,二皇子现在虽然被软禁,可他母妃一族对他被软禁这事颇有微词,现在已经有些蠢蠢欲动,难保他日不会闹出什么事来,你可别忘了,二皇子还有个掌兵权的舅舅。”
慕容默已经明白皇后的用意,二皇子一直是他的隐忧,此事他始终没有忘记,可是程茵的事,堪称当头一棒,将他打得有些眩晕。
“母后的意思是,程茵我可以娶,只不过只能做个侧妃,太子妃要另择他人是吗?”
“现在,二皇子一伙若硬要造反,他有外戚,而你我母子,什么都没有。”皇后站起身,姿态庄重,“你要知道,二皇子造反是迟早的事。”
最后一句话,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慕容默彻底踏入泥土中,无法自拔。
“母后,程大人为了我登上太子之位立了大功,我若此时反悔,将太子妃之位许给她人……”慕容默双目布满血丝,双拳紧握,还想为程茵争取,但可耻的是,他居然听见了自己心头动摇的声音。
“程文这个老狐狸,若不是因为程茵,你觉得他会站出来帮你,”皇后眯起双眼,幽幽道来,“这么多年,他态度暧昧,左右不立,能装傻则装傻,今时今日站到你身旁只是为了给他女儿拼个好前程。”
慕容默长叹一口气,紧闭了双眼,脑海中一团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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